晨曦悄悄透進窗櫺,讓室中的一切隱隱現出些輪廓。梳妝檯上的燈早已燃盡,薄薄的帷帳讓帳中比外邊更加的朦朧,天光尚早,雞猶未啼。
田妙雯忽然張開了眼睛,注意到身邊溫熱的肉體,她先是一驚,下意識地縮了下手,然後就憶起了昨夜的顛狂,忍不住又是滿面的嬌羞。身旁忽然多了一個男人,這從未有過的體驗,讓她一時之間有種不真實的感覺,但心裡卻忽然變得特別踏實、特別甜密。
“啊!”
田妙雯忽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驚得她一下子坐起來,這一坐起,才發現自己不着寸縷,那冰肌雪膚、沃潤雙峰都呈現出來,嚇得她又趕緊躺下,悄悄向旁邊望了一眼,幸好他還睡的熟熟的,不曾被她弄醒。
田妙雯輕輕吁了口氣,掀了掀被子,什麼都看不到,她又不敢坐起來撩開被子仔細看,只好暗暗着急。她忽然記起,應該在榻上鋪一條白絹的,驗紅啊!對女孩子來說如此重要的事情,竟然被她忽略了。
田妙雯獨自生了一陣子悶氣,轉眼一瞧,那始作俑者還在呼呼大睡,她孩子氣地皺了皺鼻子,再仔細看他,忽然生出饒有興致的眼神:“他的眼睫毛挺長呢,細密的整齊,一個男人,要不要睫毛這麼長啊?鼻子很挺,嘴≠,..巴……挺漂亮的……”
想起昨晚被他欺負的模樣,田妙雯也說不出自己此刻是個什麼心情,反正那絕不是生氣。癡癡地望了他一陣,發了一陣子呆,田妙雯忽然又想到一個重要問題:
一向好潔的她,昨夜被折騰的慘了,恩愛纏綿之後,迷迷糊糊的也不知聽他說了些什麼。反正就那麼偎依在他懷裡,小貓兒似的睡着了。這時忽然想起來,真是一刻也不能忍了。
田大姑娘想偷偷溜下去先去沐浴一番,這時才又發現了第三個問題:她的褻褲、睡衣和抹胸都不見了。
田妙雯努力回想半天,好像當時衣服都是被丈夫胡亂扯下丟在牀上的,田妙雯眼珠轉了轉,沒在被子上發現她的衣服,於是一雙手就輕輕摸索起來……
摸摸索索半晌,“鳳穿牡丹”的抹胸在她臀下找到了,田妙雯想把它系在胸上。可是赫然發現那金鳳的喙下有一抹新鮮的暗紅,田妙雯登時紅了臉,趕緊把那抹胸藏起。
褻褲也被她發現了,正壓在葉小天身下,田妙雯費盡周折也沒能從葉小天身下把那褻褲抽出來,不過這時她的腳觸到了睡袍。睡袍已經皺成了一團,就在她的腳下,田妙雯兩隻腳劃來劃去,好不容易夾住了睡袍。想要送到手邊,雙腿一蜷,頓覺痠軟。
折騰許久,終於抓到了睡袍。田妙雯長吁一口氣,只覺已經累出了一身汗。就在被窩裡悉悉索索地套上了睡袍,田妙雯小心翼翼地下了地,回頭看了葉小天一眼。赤着腳兒,踮着腳尖像賊似的向後溜去。
繞過那小山重疊金明滅的六扇花梨鑲金嵌玳瑁螺鈿美玉屏風時,田妙雯忽然像崴了腳似的閃了下身子。似乎下身有些不適,然後那薄軟睡袍下渾圓的輪廓就搖曳着一路風姿消失了。
似乎生怕是葉小天先醒了,田妙雯用最快的速度梳洗完畢回來了。翡翠煙羅對襟窄袖小襖,曳地水袖百褶鳳尾裙,腰繫合歡結,發挽雙飛燕。自她出現在臥牛嶺上時,就已做婦人打扮了,可唯有此時,才最像一個新婚婦人。
一夜歡愛,血脈通達,此時的她,一看就有一種容光煥發的感覺。首飾不多,青絲髮髻之上不過一珠一翠,一金一玉,疏疏散散,便有畫意。
那身衣裳配的也好,春服宜倩,夏服宜爽,秋服宜雅,冬服宜豔,見客宜莊服,遠行宜淡服,花下宜素服,對雪宜麗服。此刻她的衣衫顏色便稍顯豔麗,愈發透出幾分喜俏。
葉小天還沒醒,不知爲什麼,一看他還在熟睡,田妙雯竟心頭一鬆,有種甜滋滋的感覺。或許,女人面對她喜愛的男人,一定程度上也是把對方當孩子寵的。
她在榻邊悄悄蹲下,雙手託着下巴,望着他,微笑。這是她的閨房,她的閨牀,她是此間唯一的主人,但此刻有一個男人大剌剌地躺在她的閨牀上,她卻一點也不惱。反而滿心歡喜。
就這麼一點不厭地看着那個熟睡的男人,看了好久好久,終於他那好看的睫毛眨動了幾下,似乎就要醒來,田妙雯吃了一驚,急忙坐到梳妝檯前,拿起象牙梳子。
田妙雯的秀髮滑如絲綢,柔順如水,根本無需梳子理順,田妙雯梳理了幾下,秀髮未見更加整齊,倒把一顆心梳得慌慌亂亂。她悄悄乜過眼去,就見葉小天正側身躺在牀上,託着腮,饒有興致地看着她笑。
田妙雯便紅了臉,臊着眉,低着眼,羞羞怯怯地道:“相公早!”
“娘子早!”
葉小天說着,翻身坐起,大大方方地一掀被子,絲毫不管他正赤裸着身子,田妙雯吃了一驚,有心要去遮掩什麼,忽又意識到不對,急忙又止住。但她的緊張神態已然落到葉小天眼中,雖然她眼神收得急促,葉小天還是捕捉到了那一瞬間的她的緊張。
葉小天順着她方纔的眼神看去,看到牀單上那一小灘豔紅的“梅花”,先是一愕,隨即就忍不住地哈哈大笑起來。田妙雯有心衝上前去遮掩,終究只能羞不可抑地逃出去,房中傳來的,便是葉小天更加猖狂的笑聲。
“這個混蛋!”
田妙雯站在廊下,嬌羞地跺了跺腳,忽然一擡頭,就發現廊下洗臉的婆子、廡下淘米的丫環、院中灑掃的老僕,一個個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們心目中天生威風八面、從無這般小兒女姿態的大小姐。
田妙雯站住了,雙手往身後輕輕一負,鳳目含煞,俏面生威,衆人頓時鬆了口氣:“對嘛!這纔是我們大小姐嘛!剛剛一定是我眼花!”於是,洗臉的繼續洗臉,淘米的繼續淘米,灑掃的繼續灑掃……
一起用過早餐,帶着葉小天見過了各房的長輩叔伯,田妙雯臉上的紅暈才漸漸散去,恢復了從容。
葉小天覺得很有趣,不管是哚妮,還是與他做了一半夫妻的瑩瑩,事後都灑脫的很,少有似妙雯這般羞忸良久的,這般模樣,與她平素的鎮靜平穩實在大異其趣。
不過既然知道她在此事上如此面薄,葉小天也就不再用促狹的眼神兒去羞她,田妙雯也是因此才漸漸變得自然起來。
“妙雯,你說的那個田嘉鑫,方纔在你七叔家怎麼沒見到?”二人回了田妙雯所居的院落,一進院門兒,葉小天就低聲問道。
田妙雯道:“昨日他去城裡辦事,不曾回來。怎麼,你要見他?”
葉小天握了握她的小手,田妙雯的小手此時溫熱柔滑,與昨日之前那種淡淡清涼截然不同:“我說過要幫你,當然要從速着手。”
田妙雯目光微微一閃,隱隱有些明白了:“你是打算?”
葉小天道:“有你這說一不二的嫡宗長房大小姐鼎力支持,旁人還是不買賬,不就是因爲他沒有威望,沒有根基麼?既然沒有,我現在就幫他樹威望、立根基。”
“郎君……”
田妙雯的柔荑本來是溫順地由葉小天握着,這時不由反轉過來,輕輕地握住了葉小天,向他柔柔一笑,便扭頭吩咐道:“等十四哥回來,叫他來一趟。”
十四哥?
葉小天一直以爲這個田嘉鑫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因爲是田妙雯選中的接班人,所以他下意識地以爲此人比田妙雯小,當這人站到葉小天面前,葉小天才發現這是一個三十七八的中年大漢。
身材魁梧,一臉虯虯扎扎的絡腮鬍子,但是眼神非常沉穩,所以如此形象,並沒有給人一種猛張飛般的感覺,反而有些沉穩內斂,山一般厚重。
葉小天一見就覺得田妙雯沒有選錯人,此人或許進取不足,但守成有餘,對眼下的田家來說,已是極好的當家人。不過,人不可貌相,僅僅片刻功夫,田嘉鑫就顛覆了葉小天對他的第一印象。
田氏,長房一家獨大。
世人只知田家有田彬霏、田妙雯,別人是什麼阿貓阿狗?在田彬霏、田妙雯面前,田家的人素來畢恭畢敬,就算是比田妙雯長一輩甚至長兩輩的人,都沒有膽量在她面前倚老賣老。
如果田妙雯真想強立哪個族人爲家主,她還真能立得起來,整個過程絕對沒有人敢跳出來質疑。如果不是田妙雯擔心她一旦離開田家,那些對新任家主不服氣的人就陽奉陰違,人心離散,從而把田家僅存不多的力量都內耗了,她早就直接指定繼任人選。
田氏長房雌雄雙傑太過霸道的結果,就是整個田氏家族的陽剛之氣被鎮壓了,族人在他們兄妹面前只知唯唯喏喏,離了他們兄妹就六神無主。田嘉鑫算是田妙雯的堂兄,可是見了她,拘謹之態尤甚於黨延明這樣的外姓部屬。
“大小姐!姑爺!”
田嘉鑫垂首而立,一臉忐忑地向田妙雯道:“不知大小姐見召,有何吩咐!”
田妙雯呆了一呆,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回答了,下意識地就向葉小天望去,葉小天暗暗苦笑:看來,威望、根基,都不着急樹立,他得先把這頭溫馴聽話的老牛,調教成一頭猛虎才成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