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小天下了令,黨騰輝便派人去“請”,片刻功夫,田彬霏和田天佑便在幾個人陪同下走過來。一見葉小天身邊四個脣紅齒白的青衣俏婢,田天佑的雙眸驀地像燈花似的炸亮了一下!
他認得左藝璇和馥如兒,他曾在楊天王身邊見到過這兩個女子。田天佑馬上就知道這是播州方面派來搭救他們的人。田天佑強抑激動,好在他不是衆人關注的重點,這剎那的神情波動並無人注意。
葉小天的土司府如同雲貴地區大多數的土司府一樣,背山而建,居高臨下,可以把他的領地盡收眼底。居高臨下既是一種軍事安全上的考慮,同時視野開闊,地理位置高,本身就是地位的一種象徵。
從山腳到山頂,筆直的一條大道,用巨石磙子滾壓過無數次,夯土結實平滑的很。之所以沒用階石鋪路,自然是爲了方便車子上下,由於山路的角度並未陡峭過45度,所以徒步上山卻也不是十分辛苦。
土司府前同樣有拴馬樁、下馬蹬、石獅御門。寬大的土司府門上書四個大字“臥牛世族”,門內門外是兩個寬敞的廣場,接着就是二道大門,三道大門,一共是六道門戶。
每一進都有正房和左右廂房,第二進院落的左右房舍就是倉房、窖房、磨房、酒坊、兵器庫等,完全是一個物資儲備倉庫。
七八輛大車就停在剛剛進了大門的第一進院落裡,採妮帶人正在點檢驗貨。驗好一車,就着人搬進二院大門,分門別類地儲放到倉庫中去。
葉小天等人從三進院落出來,二進院落里正有不少人一箱箱一袋袋地搬運着貨物。他們穿過二進院落進入第一進大院兒,七八駕馬車正停在這兒,已經搬空了大多半。
前邊的門楣對內的一側也有牌匾和楹聯。正門上方掛着四個斗大的大字“黔東一柱”,門柱左右分別掛着一副楹聯:“學本良知望高北斗”,“政施自治績著銅仁”。
左右又各有一棵高聳入雲的柏樹,這樹至少數百年歲月了。可不是後移植過來的,而是請匠師建府設計時利用了此地的自然環境,予以保留的兩棵大樹。
門楣內外各有五級石階,爲了方便車子出入。及膝高的包銅門檻已經卸掉,內外石階上也都鋪了木板。葉小天等人到了一駕馬車前,大亨指點道:“喏,這就是此番運來的箭簇。大哥,足有五車。”
採妮迎上來。笑盈盈地道:“姐夫,箭簇快搬完了,我都驗過了,果真是上等箭簇。大亨,你還真是好本事。”
大亨笑道:“只要用錢就能解決的事,也算不了多大的本事!”一邊說着,一邊眼珠子微轉,有心給葉小天一個暗示,可是左右分別站着一個青衣俏婢,就像他臉上有朵花兒似的。盯着他一瞬不瞬,他如何做得了手腳。
車上最後一箱箭簇搬了下來,採妮道:“姐夫,這是最後一箱了,你要看看嗎?”
葉小天點頭之後,便有人過來,將釘得嚴實的箱子撬開,揭開上邊的蓋布,就見一枚枚箭頭閃着烏沉沉的亮光。葉小天拿起一枚,假模假樣地看着。那箭簇入手頗沉,三刃的鋒利十分犀利,而且俱都有倒鉤,果然是真材實料。
這時。那輛搬空的馬車被馬伕駕駛着,從寬敞的大院兒裡兜了半圈兒,繞到了他們的另一側,原本等在它後面的馬車則向前移動了些,停在它原來的位置。
搬空的馬車本該就此駛出大院,可是當它繞到葉小天等人另一側時。正抓着汗巾擦着額頭的呂傑突然把汗巾一甩,鞭子似的抽向兩個正在搬運箱子的臥牛嶺武士,同時厲喝道:“動手!”
葉小天正彎腰把那枚箭簇放進箱子,俏生生地站在他身側的左藝璇和馥如兒突然動如脫兔,只向前掠出一步,恰好站到他的身側,兩條手臂一探,便扣住了葉小天的肩頭。
葉小天只一愣,整個人就騰雲駕霧地倒飛起來,一頭摔進了那輛空車裡。緊跟着站在羅大亨身側的另兩名女子,卻是飛快地倒退了一步,猛一轉身,一扣一拋,將田彬霏也擲向車廂。
葉小天被摔了個七葷八素,暈頭轉向地剛剛爬起,田彬霏又倒飛進來,後背卟地一聲撞在了他的臉上,痛得葉小天捂着鼻子又倒了下去,一時酸得淚水直流。
“衝出去!”
左藝璇等四女飛掠上車,分別守住車子四角。同時往車頂四角處一抽,沒想到那看似完整的一塊頂廂木板,四角居然分別插有一柄長劍。四人橫劍當胸,護住了車子。
那趕車的車把式好像瘋了似的揮動大鞭,鞭花炸響,先抽退了反應敏捷立時逼近的幾名臥牛嶺武士,隨即一鞭子抽在四匹馬的背上,大聲吆喝着,那四匹健馬狂嘶一聲,發足狂奔。
“還有我!”
早有準備的田天佑一個狗吃屎,姿勢雖然難看,卻迅速撲到了後車廂處,只是那車衝得太快,他本想一頭衝上車去,等他趕至,車子已經啓動,田天佑撲了個空,情急之下雙手前探,屈指如虎爪,一把扣住了後車轅,被馬車拖着向前衝去。
這時候,呂傑手中汗巾好象一條出水的蛟龍,“啪啪啪”一連抽翻了四五個猝不及防的臥牛嶺武士,他的部下們不管是趕車的、擡貨的也都紛紛動手,牽制着採妮、黨騰輝等人。
那輛馬車瘋也似的衝上鋪在石階上的踏板,穿過門廊,又衝下斜鋪的踏板,向前方衝去。田天佑被拖在車後面,像是拖曳着一具破風箏,一個身子忽起忽落,顛得眼冒金星,可他知道這是唯一的逃脫機會,使盡了吃奶的力氣,就是不肯撒手。
黨騰輝驟歷驚變,卻是暗暗驚喜。他知道葉小天的計劃,自然不會使出全力追趕,倒是他的部下和採妮等人不知底細,眼見土司被劫持,發了瘋似的往外追,卻被呂傑等人不畏死地攔住。這些人本就是死士,他們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有朝一日慷慨赴死,只要一息尚存,哪肯讓開半步,一時竟然將他們死死擋住。
外面廣場上和山口也有臥牛嶺的人,但他們可不知道發生在大院裡的事情,雖見一輛馬車瘋狂駛出,心生詫異,卻沒那麼快就反應過來。
那馬車奔到山口,車把式突然勒緊馬繮:“籲”那馬車又向前衝出六七丈,終於停住。就見側立於馬車前廂的左藝璇和馥如兒伸手一拍廂壁,那廂壁竟“砰”地一聲打開,原來裡邊竟有夾層。
前邊的馬車伕彎下腰去,往左右用力一扳,車子探出的兩條長槓竟從中而斷,與此同時,左藝璇和馥如兒也把那夾層中的機關扳了出來,鏗然落地,竟是兩條帶着短木臂的輪子。
馬伕長鞭一揮,將前方拖着兩條木槓的馬兒趕到了一邊,因爲這裡已是下坡路,又沒有前方的馬止着車子,這輛驟然變化的四輪木車先是憑着本身的重量緩緩向前駛動,緊接着速度越來越快。
在此變化之前,田天佑也被站在後車廂處守衛的一個女死士拖上了車,這輛車子載着他們轟轟隆隆地就順着平坦的大道向山上衝去,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車廂內,葉小天和田彬霏驚駭地互望了一眼,他們已經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可是……
他們正在不斷地起伏,就像簸箕裡面正被篩動的兩粒豆子,馬車已經沒有了馬,可是這下坡的速度比有馬的時候快了三倍不止,而且還在繼續加快,這要等車到了山下,他們豈非要摔個粉身碎骨?
兩人互望了一眼,不約而同地去抓可以讓他們固定住身子的地方,這個時候,葉小天居然胡思亂想起一個問題:“大舅哥沒有腿,身體比我輕,應該會比我抓得牢。啊!對啊,我還有腿……”
於是,葉小天趕緊張開雙腿,腳底下死死抵住了車廂地板。而車廂外,田天佑更是嚇白了臉,驚聲尖叫起來。
山腳下,十幾輛平板牛車正從遠方緩緩走來,距山腳最近的兩輛是空車,其它車上載的都是高高如山的柴草,每輛車上只有一個駕車人,而且距山道至少還有百十步距離,所以守山的侍衛並未對他們發生興趣。
瘋狂的四輪車從車上飛馳而下,幸虧這山道被臥牛嶺的人夯實的十分平整,否則那減震效果並不好的木輪早就把車顛成了碎木板。
眼看着一輛沒有馬拉着的車子風馳電掣而來,守山的侍衛也不禁驚呆了。他們眼睜睜地看着那輛車子從眼前一掠而過,明明隔的還遠,卻彷彿感覺到了勁風拂面,那車上居然還站着幾位很淡定的姑娘……
“我不是在做夢吧?”
一個侍衛喃喃自語,目光追隨着那輛瘋狂的四輪車,眼看它衝下山去,山下些平板牛車卻忽然有的停下,有的急急趕上幾步,最終成了並排而立的長長的車陣。
從山上衝下來的這輛四輪車,比那平板牛車的高度只稍矮一籌,車子狠狠地撞上去,立即解體,變成了紛飛的碎片,車上飛出七八道身影,其中有兩道身影是從車子裡面飛出來的,這兩道身影像拋石機砸出去的兩枚石彈,深深地撞進了鬆軟的柴草垛,又飛出去,插進了第二堆柴垛。
至於原本站在車上的幾個人,則被拋飛得更遠,其中原本站在車廂最後面的一個傢伙,更是手舞足蹈地在空中劃過一條拋物線,堪堪砸在最後面一輛車的柴垛上面,再差一步就要摔個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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