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轔轔,馬蕭蕭,水野家連夜出陣。每名出陣的足輕,或是摟抱,或是幾人肩抗。倉庫中儲存的建城材料一夜間被運載到船上。
之後,遠江徵召的六千足輕走陸路,過伊豆國,聯合叔父水野忠重和北伊豆國三人衆:梶川文勝,島勝猛,太田資正,沿海進入相模國。備軍四千五百人走海路,在早川河口登陸,與小田原隔河相望。
夜中,駿府的居民只知道有軍隊調動,具體按情況不明,初一早上,發現練兵場已經空了。水野船隊正在乘風破浪中。
倉室中,地上鋪着毯子,忠良已經睡醒,相模國地圖被他仔細觀看。策略基本定下,但是依然要查漏補遺。
正信是軍師,給忠良指着南伊豆,“主公不怕南伊豆國一揆反覆嗎?”
“一揆已經被壓在下田港一帶,等我們上岸後,那邊讓水軍解決。”
“如此臣下就放心了!”正信說道。
忠良最擔心的是時間,正月過完,最多一月就要到插秧時節,得趕在農忙前完成對小田原鉗制。
“從駿府城出發,遠江衆要走四到五天時間是嗎?”
“是的,如果過走快點四天剛好。”正信不知道忠良是自言自語還是問他,依然恭敬說道。
“嗯”忠良點頭。
相模國,小田原城,北條家年過的蕭瑟許多。城下町被毀,收入減少連帶過年對臣下、士兵的賞賜也少了許多。
初一剛過完。初二早,松田憲秀就開始執勤。他現在只是北條家一個足輕大將。前年被水野俘虜,沒有同北條氏康的兩個兒子一同戰死。北條氏康看在他帶回情報,和世代爲重臣的情分上饒他一命。但已經風光不再。
“憲秀那早就來巡視啊”
“職責所在而已。”松田憲秀回到。和他說話人以前仰視他。現在大家卻是平視了。他有落入泥裡爲芻狗的失落感。“日子什麼時候才能回到以前啊。”
。這時他眯眼住眼睛,海上飄來飄出幾點帆影,,帆上的家紋是他的噩夢。
“水野家來了?”出口的語氣卻異常平靜。
看到的不只他一人。城裡呼喊聲,擊鼓聲亂作一團。
“水野家來了!”北條氏政吐出口裡的鹹蘿蔔,“快,鳴鐘,全體上城牆,準備戰鬥。把我的烏帽子拿來。”
北條軍如臨大敵的姿態,被忠良南蠻用千里鏡盡收眼底。水野軍此來並不是爲了攻城。所謂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爲不得已。
天下第一堅城,小田原不可強攻。
忠良收起。南蠻千里鏡,令着:“登陸後,諸軍隨我過早川,在石垣山佈陣。”
“哈!”身後旗本轟然應道。
水野艦隊靠在小田原外港口,備軍踏上土地。北條只能坐在看水野軍登陸。
北條氏康走到城頭時。水野軍正排成長蛇正信一次通過五百米外的早川。忠良的軍魂大旗剛過一半。北條氏康謂左右,“可半渡而擊。”
“主公!還是算了吧,水野軍沒有攻城的意思。我們守城就好了。”
“誰!”北條氏康想破口大罵說話的人,一看是北條幻庵就哽住了。“怎麼能亂軍心呢!”
“可是,主公你看看下面。”北條幻庵也是痛心說着。
北條氏康依言看看家臣和士兵。都是慶幸的表情。‘若是綱成還在,何愁......。’北條氏康身體忽然搖搖欲倒。身邊北條氏政連忙扶住,“快,送父親迴天守。”
小田原天守閣內,大夫順氣,按摩,終於救回北條氏康一口氣。北條氏康睜眼,緩緩掃視身便人。幻庵,氏政都在。
“我暈了多久了”
“只有一刻鐘。”北條氏政說道。
“嗯”北條氏康閉上眼睛,用力吸着氣,“我累了,除了氏政,其他人都下去。”
“哈!臣等告退了。”
居室裡只有兩人了,北條氏政壓低身體,儘量靠近父親。
“氏政。”
“在”
“我剛剛做了一個夢,一隻老虎被人慢慢砍光了四肢和牙齒。本以爲老虎要死了,再看去老虎變成了一隻老鼠。”
北條氏政不懂父親是什麼意思,疑惑的聽着。
“國王丸已經兩歲了吧。健康強壯嗎?”北條氏康話題卻又變了,“是的,父親。”
“那以後一定會成爲好家督。”北條氏康像是安心的說着,然後來了一點力氣,“氏政,你怕不怕死。”
“兒子身爲武士,生死已經置之度外。”北條氏政回答。
“好,從今天開始,小田原由你我父子把守。你把國王丸送去氏規處。在武藏經營領地,以鞏固防守爲主。”
“父親大人,爲什麼?水野軍攻不下小田原啊。”北條氏政似乎有些激動了。
“聽我的不會錯。”北條氏康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居然坐起,怒急到,“還不快去。”
“可是......哈!兒子這就去。”氏政內心掙扎一番,鞠躬退下。
北條氏康有個典故沒講,先祖北條早雲曾今夢見過,兩棵大杉樹下有一隻老鼠不斷的咬杉樹根,杉木轟隆一聲倒了,再看那隻老鼠,已變成了一隻大老虎。北條家從此發家。
“北條軍當真是無人了”
石垣山上,水野軍已經佈陣完畢。在山上可以居高臨下,俯視整個小原。
“北條軍膽氣已奪,不堪一戰了。”正信說道。
聽了這話,周圍頓時一片笑聲。去年晚春一戰,討取北條家名將無數,名震關東。大家都清楚,水野家不走,小田原裡的人絕對不敢出來。
“主公!北條家小田原之西,足柄下郡被一分爲二,是不是展開攻略,爲遠江衆打開通道。”
正信話一出口,其餘人都挺起了胸膛。忠良掃視一圈,衆將戰意切切。背後襲擊,掠土功勞比探囊取物還要簡單。
“本多忠勝!”
“臣在”
“率本部騎馬隊,再給你六百備軍。攻略西足柄下郡。”忠良點將到。板倉勝重翻看備軍名錄,“第十五備到第十八備,可用。”
“就這四備,去吧”
“哈!”本多忠勝激昂答道。領過軍令,轉身而去,衆將無不羨慕地看着他。山下,人喊馬嘶,一千軍隊向西奔騰去。
捷報傳來只用了一日。
“忠勝大人大勝,攻佔關卡,斬首一百二十,餘者四逃或俘虜。”
忠良一怔,接着眉毛揚起。“經過呢?”
“敵人沒有想到我軍會在背後突襲,忠良大人用騎馬隊急襲,其餘備軍掩殺,一鼓而下。”
經過平淡無奇,也是理所當然。水野軍通往小田原最後一道障礙也被掃清。
“主公,等遠江軍到達就可以展開計劃了。”本多正信說着,“木工和材料都已經準備完畢,”
忠良攻擊小田原的策略分爲四個步驟,打釘鉗制疲兵疲民鐵桶合圍最後落城。主要方針就蠶是食土地和消耗對方士氣。
這釘子就是釘在石垣山上。忠良走的是豐臣秀吉走過的老路,但比豐臣秀吉更加艱辛。
豐臣秀吉攻略小田原,有石垣山一夜城的佳話,比墨俁一夜城的史料記載更多,更可信。
豐臣秀吉包圍小田原後,本陣也在石垣山上。可他沒有指揮作戰,或絞盡腦汁地想如何攻城,本陣中反而鶯歌燕舞,鼓樂昇平,一派和諧社會的景象,就像是野營。
爲了讓這場史上最大規模的“野營”更有意義,豐臣秀吉還把有名的茶人千利休,和自己的愛妾澱姬(茶茶)請到了山上,日夜作樂。小田原城的守軍看得莫名其妙,都不知道這個土包子出身的關白葫蘆裡到底在賣什麼藥。
但是石垣山的背面從圍城第一天就開始築,子北條家眼皮子地下共築了八十多天。直到築好了,豐臣秀吉才下令將城四周的樹木伐光,造成一種拔地而起的假相。之前石垣大本營一派歌舞生平,都是用來掩蓋造城的真實目。雖然是騙人的,但正是這石垣山一夜城徹底擊潰了守城軍民的最後一點士氣。北條家終於決定投降。
忠良不奢望小田原就此開城,只要站穩腳,開始逐步攻略小田原周圍土地就是勝利。
捷報傳來第二日,本多忠勝和伊豆軍,遠江軍,還用叔父水野忠重麾下抵達石垣山。水野軍共雲集了一萬四千餘衆。
破土建城當日就開始,動用的木工和石工,全是在駿河修建南蠻館和久能山城的工匠。徵召足輕負責挖土開山的體力活,工匠用前幾個月悄悄準備好的木樑在石垣山頂開始拼接建城。
忠良則帶着備軍在小田原城下耀武揚威,掩蓋真實目的。先期縱容妻妾爭風吃醋,揮霍無度,全是爲了今天。
“主公謀略久遠,不是我等可比。”某日天野景泰和久野宗能說道。
“水野家不知道能行到何方,我還真被主公揮霍嚇了一跳,以爲水野家止步於此了。”久野宗能小聲回到。“我等安心追隨爲上。”
對話內容,不到半個時辰就送到忠良手裡,忠良一笑了之。
小田原能堅持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