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章威盯着前面的那些人,他說:“那些人都是那個唐昭宗新找的手下嗎?爲什麼總有那麼多不怕死的人,他們總想爲那個該死的唐昭宗服務?”
白存孝笑了,他說:“那些人總想着不勞而獲,這些只想爲非作歹,他們在江湖上混飯吃,自然想找一個粗大腿抱着。那個唐昭宗看起來,就是最粗最可怕的那個大腿,他們抱一抱這個大腿,在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他們最正確的一個選擇。”
湯章威說:“可是,他們給郢州城的那些富裕百姓造成了恐慌,我們要殺光他們。這些人被我們抓住,或者砍頭的時候,他們也許會幡然醒悟的。”
白存孝說:“這些人都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憂。”
湯章威說:“這些人都如此大膽?”
白存孝說:“那是當然,這些人從來就不怕死的。”
湯章威說:“你這樣一說,我還有點不意思對他們下手了。”
只剩筆末還與歐子龍藕斷絲連,就像是用筷子夾起一塊拔絲地瓜,有絲絲縷縷的靈狀細線相連。一人一筆只憑着這一點連接着,似乎隨時都可能會扯斷。
凌雲筆猛然被人抓住,像一條受驚的鱔魚左右拼命搖擺,雲氣亂飛,費老的二指卻似是一把鋼鉗,泛起紫青光芒,死死扣住筆靈,絲毫不曾動搖。
諸葛一輝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喃喃自語道:「想不到費老竟動用自己的筆靈……」旁邊白存孝聽到,問他費老的筆靈是什麼來歷。諸葛一輝和湯章威都沒回答,全神貫注盯着地下室裡的情景。白存孝自討沒趣,只好也把視線放回屏幕。
地下室內,費老握着筆靈冷酷地對歐子龍說:「現在你的身體已經不受你的神智控制,你的神經已經隨着凌雲筆被我抓了出來,你還不說嗎?」
歐子龍用沉默做了回答。
費老道:「有骨氣,那麼我只好直接問筆靈了,它們是永遠不會撒謊的。」彷彿爲了證實自己說的話,他的拇指稍微在凌雲筆管上用了一下力,歐子龍立刻發出一聲慘號,如同被人觸及到自己最痛的神經一般。
「你在諸葛家內的同夥,是誰?」費老厲聲問道,他的頭頂隱約有白氣蒸騰而出,顯然也在全神貫注。
「諸……諸葛淳……」歐子龍口裡發出嘶嘶的聲音,眼角開始滲血。現在的他整個神經已經被拽到了凌雲筆內,實際上是筆靈在利用他的身體說話。
「是他指使你?」
「不是……」聲音虛弱沙啞。費老不得不讓自己的問題儘量簡單一些,同時右手的五個指頭靈巧地在凌雲筆管上游動着,像是彈鋼琴,又像是操作傀儡的絲線。
筆靈畢竟只是非物質性的靈體,他的能力還不足以對它們進行很精細的操作。
「爲什麼你們要殺房斌?」
「不知道……」
「如果諸葛淳不是主謀,那麼是誰指使的?」
歐子龍全身的抖動驟然停滯,他的嘴脣張了幾張,試圖吐出幾個字來。費老聽不清楚,朝前走了兩步。突然歐子龍雙目圓睜,哇地一聲噴出一大口鮮紅的血,正噴在距離他不到半米的費老臉上。
費老猝不及防,身體疾退,右手放鬆,凌雲筆趁機擺脫了控制,圍繞着歐子龍不停鳴叫。
這一次,是歐子龍本身的強烈意識壓倒了凌雲筆,強烈到甚至可以影響到已經被拽出體外的神經。可強極必反,這一舉動也讓他受創極深。他隨即又噴出數口鮮血,只是再沒有剛纔那種高壓水龍頭的強勁勢頭,一次弱過一次。最後鮮血已經無力噴出,只能從嘴角潺潺流出,把整個前襟都染成一片可怖的血紅。
就連他頭頂的凌雲筆,光彩也已經開始暗淡,繚繞雲氣開始變成鉛灰顏色。
「快!叫急救醫生來!」
諸葛一輝見勢不妙,立刻喝令手下人去找大夫。很快四五個白大褂衝進地下室,費老看着那羣人手忙腳亂地把奄奄一息的歐子龍擡上擔架,滿是鮮血的臉上浮現出古怪的神情,甚至顧不得擦擦血跡,就這麼一直目送着歐子龍被擡出去。
諸葛一輝他們也隨即衝進地下室,湯章威細心地拿了一條毛巾遞給費老。費老簡單地擦拭了一下,轉頭對諸葛一輝說:「看起來,有人在他的意識里加了一個極爲霸道的禁制,一旦涉及到主使者身份的敏感話題,就會自動發作。」
「到底是誰如此可怕……」諸葛一輝倒抽一口涼氣,但想不到哪枝筆靈可以做到這一點。
費老做出一個決斷的手勢:「但至少我們知道另外一個叛徒是誰了。諸葛淳這小子,平時只知道打扮,不務正業,現在居然成了窩裡反!」
諸葛一輝點點頭,這個情報他們早就從白存孝那裡知道了,現在不過是再確認一下。白存孝聽到費老說諸葛淳「好打扮」,心裡一樂,當初他驚走諸葛淳,全靠破壞他的妝——但那傢伙的實力確實相當強橫,諸葛家果然藏龍臥虎。
費老長嘆一聲,把沾滿血跡的毛巾還給湯章威:「趕緊去查一下,這幾個月以來,他們兩個偷偷行動了多少次。不知道暗地裡他們瞞着咱們諸葛家殺了多少人,用這種有傷天和的齷齪手法收了多少筆靈!」
「明白。」
「最重要的,是要查出是誰在幕後指使。」
四個人走出地下室,費老和諸葛一輝在前面不停地低聲交談,想來是在討論如何擒拿諸葛淳的細節。白存孝和湯章威走在後面,當他們走過一個九十度拐彎時,湯章威忽然拉了一下白存孝衣角,讓他緩幾步。等到前面的費老和諸葛一輝轉過拐角,她忽然壓低了聲音開口問道:「你們是親眼見到房老師被殺對吧?」
「嗯,對。」
「除了歐子龍,諸葛淳也有份對不對?」
白存孝撓撓頭:「如果從法律上來說的話,他算是幫兇吧。」
「謝謝,我知道了。」湯章威低聲說,然後緊抿住了嘴脣,從她的表情裡看不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