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慕容霸向燕王稟告,僅一夜時間,餘下幾千俘虜全部歸降。
眼見燕王眉開眼笑,慕容霸想着正是個好時候向父王提要求,“父王此事全仗宇文部公主之功,才如此順利。”
聽了這話,燕王頓覺好奇,“先前俘獲的那個宇文部公主?”
“正是!如今此事進行得如此順利,全靠她協助……”慕容霸將宇文櫻前夜與自己耳語的那番話,以及她讓自己派人遠遠地拉馬頭琴等事事無鉅細說了一遍。
聽完這些,燕王一陣讚歎,“這麼個小姑娘倒想到了個好辦法,想不到這公主小小年紀,倒有幾分聰明!”
打鐵趁熱,眼見父王對宇文櫻大加讚賞,慕容霸立馬說道,“父王,當初孩兒與她約定,若能順利勸降剩餘部衆,便許她回家,父王你看?”
燕王聽了這話,佯裝怒道:“未經爲父准許,你竟如此冒險,若那公主違反約定,並不幫你勸降,而是讓那幫人抵死不從怎麼辦?”
慕容霸脫口而出:“孩兒與那公主相處十數日,心中清楚那公主爲人如何,當初和她訂立盟約,自然也是有萬分把握,況且如今事情不是圓滿解決了麼,父王也該讓兒子履行承諾。”
燕王聽着慕容霸這話,直覺得疑惑。兒子對那公主滿是維護,且兩人才相處十數日,他竟聲稱自己十分清楚公主爲人如何,莫非這是對那公主有意?
眼見父王猶豫,慕容霸再一次提道:“大丈夫一諾千金,孩兒既然已經答應了他,自然要做到,還請父王應允。”
看慕容霸這堅持求情的勁頭,燕王只越覺得自己猜測得有道理,頓時對宇文櫻十分好奇,“你先退下吧,傳那宇文部公主來見我!”
門外,慕容恪一直候着,見到慕容霸出現忙問道:“父王同意了麼?”
“父王沒說同意,也沒說不同意,只說要見見她。四哥剛纔爲何不一起進去稟報?”
慕容恪只冷靜說道:“你一向討父王喜歡,若是你去說,父王自然會同意。”
慕容霸想了想,覺得有道理,沒辦法,誰讓自己是父王最疼愛的兒子。
慕容恪見他那一臉自豪的表情,就知道他又在洋洋得意,勸道:“收起些你那得意的樣子!都不知跟你說了多少次,讓你低調穩重些!”
慕容霸滿臉不以爲然道:“父王最喜歡我,可不就是因爲我闊達好奇、鋒芒畢露、豪邁張揚,且他還常常誇我有王霸之氣呢。此事已成,又是大功一件,四哥你如今竟把功勞全讓給我,謝謝四哥,回頭請四哥好好喝上幾杯。”
慕容恪看着慕容霸,只覺得哭笑不得,只想起剛纔慕容霸說父王要接見宇文櫻,忙問道:“父王有沒有與你說召她何事?”
“父王沒說,只我猜,跑不了就是問問她到底是怎麼辦到的吧。”
……
大廳內,宇文櫻面見燕王。
“本王一衆人等花了十天時間都沒有解決的事情,你竟辦到了,且還是出奇制勝。”
宇文櫻只謙卑說道:“王爺過謙了,阿櫻能想到這個辦法,也不過是身份取巧而已。若是男子一心建功立業、爲國盡忠,真要執拗,不肯歸降,單威逼利誘自然不妥。阿櫻身爲女子,自小見慣父親出征,也目睹身邊人苦等徵人不回的哀痛,因此能深感其哀。況且,他們已經耗了十幾日,想來心志已不如之前堅定,若以思鄉之情勾起他們求生之念,自然事成,如此說來,阿櫻也算是佔了時間優勢。”
座上燕王看着宇文櫻,不僅先前行禮一絲不苟、有禮有節,如今回話也不卑不亢,心中對她自然認同。他哪裡知道,宇文櫻現在可是卯足了勁在表現,只希望這燕王能看在自己勞苦功高,還彬彬有禮的份上早點放了自己回去。只是宇文櫻這點小心思,加上燕王的誤會,一不小心就成了未來公公考覈未來媳婦。
“還有一事,本王不明,爲何一定要遠遠地拉馬頭琴?”
宇文櫻聽了這問題,只撲哧一笑,答道:“若是遠遠傳來的馬頭琴聲,會讓他們覺得那是普通人家拉琴,心裡更容易想起那種平凡的快樂,甚至會讓思鄉心切的他們恍惚覺得那聲音就是從故地傳來。若真要近了,時間上太巧合,那些人自然會以爲是燕軍使的手段,還會懷疑到我。如此也算是自保而已!”
燕王聽了哈哈直笑,“果真聰慧,且考慮周全!”
宇文櫻只得又謙虛道,“王爺過獎,不過是些小聰明而已。”
燕王乘勢說道:“既然你都說了自己有些小聰明,那本王且考考你。逸豆歸十萬大軍盡被俘,區區幾千人不願歸降,本王大可殺雞儆猴,只你知道本王爲何沒那麼做嗎?”
宇文櫻只一想便明白,問道:“不知王爺想聽真話還是假話?無論阿櫻如何回答,還請王爺饒恕我冒犯之罪。”
“你只管實話實說,本王賜你無罪。不知這真話怎講?假話又怎講?”
“若說假話,自然該回答王爺不殺俘虜,以顯宅心仁厚、收服人心。若說真話,那便是另一回事。對窮人家的孩子來講,參軍不過是多條活路,或是被迫而無可奈何,於他們而言,只要有飽飯吃,爲誰賣命都一樣。可若是出生官宦人家或是富戶子弟,他們在紫蒙川便享受着上等人的尊貴或過得優渥的生活,以利誘之,必然不成。如今王爺如此看重這些人,其實也就是看重他們身後所代表的巨大的財富。”
燕王心中喜不自勝,本以爲這宇文部公主也就是有些小聰明,沒想到如今看來竟是有大智慧之人,心裡不由得又讚了贊慕容霸好眼光。
下一步只剩下試探宇文櫻對慕容霸的態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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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聽道業說,他已私下和你約定,若能順利勸降剩餘部衆,便許你回家,本王覺得他行事實在魯莽、激進,大罵了他一頓……”
燕王故意只將話說了一半便停住,只等着觀察宇文櫻表情,果如他所期待的那樣,宇文櫻聽到慕容霸竟因爲此事被訓斥了一頓,心中確實覺得愧疚。
只不過這愧疚卻不是因爲連累了心上人,而純粹是覺得自己有些對不起慕容霸這個好朋友和大恩人,當然這其中的道理,燕王並不明白。
雖然那慕容霸平常嘻嘻哈哈沒正經,還戲耍了自己好幾次,可畢竟救了自己性命,今次還如此幫自己求情,雖然現在這燕王不能得罪,宇文櫻還是硬着頭皮解釋道:“還請王爺不要怪罪五公子!五公子才略過人,必是因爲成竹在胸,纔會答應,還請王爺莫錯怪了他。”
“本王錯怪了他?他這孩子,一向棱角分明且爭強好勝,做事不夠鎮定穩重。”
宇文櫻只覺得奇怪,聽燕王那意思,像是在抱怨,可自己爲什麼竟然從他那話語裡聽出了自豪感?這燕王到底是要貶低慕容霸,還是誇他?
不管怎樣,自己這個外人誇一通總該沒錯,哪有親爹不願意聽別人誇自己孩子的?
本着這個原則,宇文櫻直將慕容霸誇得世間少有,“依我看,棱角分明且爭強好勝正是五公子的大優點。棱角分明說明五公子豪邁張揚、大將之風,如此方能收服部衆。至於爭強好勝,正體現出五公子不服輸,也正是這樣,五公子才能戰功赫赫,十三歲勇冠三軍,十六歲爲前鋒,直搗高句麗都城丸都。五公子此人真可謂,遇風塵之會,必有凌霄之志。”
燕王捋了捋自己的大鬍子,心想這宇文櫻竟連自己兒子戰功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想來對他心中敬仰已久!如此看來,也是一樁美滿姻緣!
只他哪裡知道,這些都是慕容霸給宇文陵講自己英勇事蹟之時,宇文櫻順便聽來的。
宇文櫻偷偷瞄了瞄燕王的表情,看他那一臉高興的樣子,自然清楚自己這是誇對了,看來回家之事,已是沒有懸念了,心中一陣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