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緒皇帝坐在龍椅上,一聽這話,龍顏大悅。
“慢”
恭親王連忙制止,他上前一步,欲跪陳言,龍椅上的光緒皇帝看的清清楚楚,他的六皇叔奕腿腳已十分不靈便。恭親王試了試,他都跪不下來,光緒皇帝心頭一酸說:“王爺,免禮,站着說話吧。”
“謝皇上,皇上,臣以爲康有爲覲見十分不妥。”
“爲什麼?他是刺客嗎?還是反清分子。”
“都不是。按大清的祖制,非四品以上官員不能召見,那個康有爲爲官不至七品,他不能上殿的。”
“朕有話要問他。”
“皇上若真的如此,臣等可以在偏殿召見他,然後把他的話上奏皇上即可。”
光緒皇帝臉色一沉,只好諭令李鴻章、翁同龢、榮祿、廖壽恆、張蔭恆五人在總署西花廳接見了康有爲。可是,唯獨沒恭親王。光緒皇帝說:“恭親王年邁體衰,不宜多操勞,召見康有爲也不是什麼朝廷大事,五位愛卿就代勞吧!”
“嗻”
恭親王抑鬱寡歡的回到了王府。不久就重病了。
光緒二十四年正月初三,即一八九年一月二十四日,總署西花廳裡,李鴻章、翁同龢、榮祿等五人接見了維新人物康有爲。這一天,天氣非常寒冷,廣東人康有爲有些不適應北方寒冷的天氣,他身着官服,一個勁兒地發抖。翁同龢見狀,忙問:“康子冷嗎?”
“不,嗯,冷!有一點冷,腳可能凍腫了。”
李鴻章手捻鬍鬚,哈哈大笑:“蠻子怕冷,去,給康有爲拿件大衣來。”
一位太監應聲出去去棉衣,榮祿將火盆向康有爲面前推了推說:“火攏上來,身上會暖和一些。”
康有爲起身拱手:“謝諸位大人關心。”
此時,西花廳裡的空氣並不凝重,可是,當談話插入正題時,“空氣”一下子凝重了。翁同龢先開來了口:“康子著有《日本變政考》、《俄大彼得變政記》等書,想必你熟知西學。”
“康某不敢說暗知西學,但就卑職查日、俄歷史與現狀來說,卑職認爲我大清若要富國強兵,不受外國人欺凌,非變法不可!”
榮祿是西太后的‘死黨’,他的一言一行無不滲透着西太后的思想,他拍案而起,大叫:“祖宗之法不能變!”
康有爲拱了拱手,以示‘有禮’了,他從容自若地說:“祖宗之法以治祖宗之地也。今日,大、法守不住祖宗之地,何談祖宗之法?”
廖壽恆雖屬‘後黨’,他這個人開明些,他尚能接受新鮮事物,他問:“你口口聲聲提變法,那麼,這個法怎麼變呢?”
康有爲不假思索,他脫口而出:“宜變法律,官制爲先!”
榮祿追問:“依你的意思,就是撤除六部了?”
“非也!現在,大清朝機構臃腫、人浮於事,須盪滌污吏、消減機構,方可同心同德,共振大清國威!”
翁同龢插了一句,他問:“改革官制,要不要花費許多銀子?”
“當然了,貪官者處之,庸人者減之。那些清廉不做事的官吏,要發些銀子給他們,讓他們回家謀生機。令,改革之後,我大清須辦工廠、鐵路、郵信,擴充軍隊,修建道路,發展農業、鼓勵商會,哪一項也少不了銀子。”
李鴻章十幾年前就搞過洋務運動,一提起銀子,他就頭疼,他追問:“從何籌建銀子呢?國庫早已空虛,天上又不能掉銀子。”
康有爲哈哈一笑:“李大人辦了許多年的洋務,總不至於沒聽說過日本之紙幣、法國之印花、印度之田稅吧。大清若改革賦稅,必能廣開財路。”
李鴻章顯然有些興趣,他繼續問來問去,翁同龢暫時保持沉默,他靜靜地觀察在場的每一個人的情緒變化。他發現康有爲慷慨激昂,李鴻章饒有興趣,榮祿臉色鐵青,廖壽恆、張蔭恆反響不大。政治經驗豐富的翁同龢立刻意識到:“榮祿是西太后的死黨,榮祿的反應冷漠,甚至是仇視康有爲,只怕西太后已經給他交了底兒。沒有西太后的點頭,這個法變不成!”
康有爲進宮談話的當天晚上,西太后便聽到了榮祿的詳細報告。西太后笑眯眯地說:“康有爲一個剛剛進士的舉子有何了不起的,榮大人,你太誇張了吧。”
“臣只不過是區區小人物,怕什麼。臣只擔心萬一皇上偏聽了他的煽動,真的搞什麼變法,大清朝豈不亂了嗎?”
西太后慢悠悠地說:“亂不了,我老佛爺不會讓它亂起來的。任他們折騰一陣吧,變着花樣耍着玩,最後,老佛爺我會出面收場的。”
毓慶宮裡,光緒皇帝這幾天正讀着翁同龢新帶進宮的幾本書,這幾本書仍是康有爲所編的。有《英國變政記》、《法蘭西革命記》、《波蘭滅亡記》等。讀着,讀着,光緒皇帝哈哈大笑:“此一時,彼一時也。朕少年時就苦讀聖賢書,也沒有讀出個國泰民安來。今日令你饒了它們表示朕與無用的經書徹底決斷,朕將以西學治理大清,明日的大清將是一個充滿陽光的天空。”
太監王商聽見這話,嚇得臉色蒼白,他‘撲通’一聲跪下,哭着說:“萬歲爺,奴才斗膽進言,這些書不能燒啊!若燒了它們,太后會盛怒的。太后的脾氣萬歲爺最瞭解,奴才怕萬歲爺吃虧。”
翁同龢見狀,他滿雲愁面,暗自想:“皇上年輕氣盛,變法主意已定,看來,大清有救了。可是,萬一遇到什麼阻力,他的積極性也很容易被挫敗。年輕人啊,你太毛躁了。”
西太后安在皇帝身邊的一些‘耳目’們很快把載湉激昂的情緒與欲焚典籍的事情報告給了西太后。西太后置之一笑,她身邊的小李子問:“老佛爺,皇上太離譜了,那些經典之著能燒嗎?”
“任他鬧去吧,他鬧騰不了多久的。。”
“若皇上真的去變什麼法,鬧出個什麼新政來,豈不傷我大清。”
“小李子,你急什麼?老佛爺我都吃的下,睡的香,你卻怕起來了。”
主僕二人正說着,只聽得一位太監報:“老佛爺,慶親王求見。”
慶親王比光緒皇帝高一輩,算起來,他是皇叔。他開口道:“皇上對臣說,若太后不允許他變法,皇位他就不要了,他不願意當亡國之君。看了,他變法的心意已定。”
西太后冷笑了一聲:“哼!狂徒出狂言!他不願意來坐皇位,哀家早就不想讓他坐了,既然如此,明日讓他退位好了。”
一聽此語,奕劻嚇得面色蒼白,他再次下跪,爲光緒皇帝求情:“老佛爺請息怒,皇上年幼無知,太后千萬不要往心裡去,他的皇位萬萬不可廢。皇上親政以來尚勤於朝政,頗得人心,此時,萬萬不可廢他。”
西太后望了一眼嚇癱了的奕劻,冷笑一聲說:“起來吧!別嚇成這個樣子,哀家暫時不會廢你們愛新覺羅家族嫡傳人的。不過,如果他鬧騰的太離譜的話,也不一定不廢他!”
迫於西太后的強壓,光緒皇帝揮淚罷免了恩師翁同龢,可是,他並沒有別西太后的淫威所嚇倒。四月二十八日,排除重重干涉,光緒皇帝終於召見了他渴慕已久的康有爲。
光緒二十四年四月二十八日晨,烏雲密佈,空中凝聚着重重陰霾,沉悶的空氣,令人喘不過來。康有爲身着五品官服,在朝方中坐立不安,他希望早一刻見到大清的天子,這是他生平第一次覲見皇上,也是惟一的一次。
“轟隆隆……”空中打起了悶雷,康有爲心裡想:“風雨欲來、黑雲壓頂,不過,烏雲總遮不住太陽的。只要皇上堅持變法、銳意進取,是沒有什麼力量可以阻擋他的。”
想到這裡,康有爲感到烏雲就要飄散,陽光即將普照大地。這時,一位太監告訴報:“傳康有爲!”
康有爲忙正了正朝服,邁開大步準備上殿,他剛走兩步便迎面撞上新任直隸總督榮祿。此刻,與榮祿不期而遇,康有爲心中早有防備。榮祿一見康有爲欲上殿覲見皇上,他先是一愣,然後馬上恢復了常態,他先開了口說:“康有爲,你區區小吏也入朝覲見。”
榮祿的態度傲慢無禮,一下子激怒了康有爲,康有爲回敬了一句:“正是,皇上召見於臣!”
榮祿皮笑肉不笑的說:“你今日懷着雄心壯志搞變法,將來萬一不成功,你想過沒有,你還有補救的方法嗎?”
康有爲毫不猶豫地說:“非變法不可!人非聖賢,孰能無措,變法之中出現失誤在所難免,但不能因此而困住手腳不敢前進。”
榮祿仍然咄咄逼人,他想以自己顯赫的身份威嚇康有爲,他說:“本來我等也知道應當變法,富國民強,衆人擁護。但是,大清一二百年以來的成法,難道說在一夜之間就全被推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