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際發白,北風呼嘯,樹木搖動,風雪飄飛。
在莫斯科郊外的一處藏式建築,一名身穿長衫的年長女子在雪地輕盈舞劍,一劍抖出,一片雪花頓時變成五瓣,搖搖晃晃落在地上,劍尖抖動的寒氣,遠比雪花還要清冷,還要讓人生出寒意。
她看了被寒風捲走的雪花,動作優雅的緩緩收劍,隨後,年長女子就轉身向遠處建築穿去,她的步伐就如她的長劍飄逸,輕捷的就如一隻飛鳥閃動,片刻功夫之後便已來到一座藏紅色小樓前。
小樓入口懸掛牌匾,上面寫有安度堂三字。
這座小樓的造型與俄國其餘建築相比要怪異很多,彷彿是一圓形巨柱直刺夜空,昂昂然頗有着鶴立雞羣之勢,這裡顯然就是年長女子的歇息之地,踏入進來的時候,整個人頓時變得溫和很多。
年長女子五十多歲的年紀,一頭金髮卻盤了起來,神情和藹卻不怒而威,她叫莫娃,俄羅斯宗教界中赫赫有名的主,安度堂相比俄羅斯其餘教堂微不足道,但它尊享的榮耀卻絕不遜色各大教。
每年開春,俄國高幹以及寡頭都會拜訪,除了莫娃是俄國昔日赫赫有名的國花身份之外,還有就是她爲手握重權的余天池知己,往日情分,今日所求,都讓安度堂成爲俄國一個萬衆矚目之地。
不過今天卻多了幾分冷清,安度堂除了堂下的二十餘名修道者,沒有一個過來遊玩的客人,除了天氣寒冷天色尚早的原因,最重要的是,安度堂今天有特殊客人,所以山下凌晨就開始封閉了。
莫娃把長劍掛在牆壁上,隨後把目光落在半開放的窗邊,餘霖鈴身着一襲白衣,雕像一般站在敞開的窗扉之前,任憑狂風肆虐把她的衣衫吹的獵獵作響,漫飛狂舞,好似要乘風趁夜歸去一般。
餘霖鈴高挑丰韻的身軀站立在猛烈的風中,顯得是如此荏弱如此無依,但偏偏又給人一種堅韌和倔強的感覺,莫娃挪移腳步靠近,廳中響起鼓點般的動靜,但餘霖鈴仍然站立在那裡一動不動!
她連頭不曾回顧一下彷彿沒有聽見,這讓莫娃臉上劃過一抹無奈:“霖鈴,你傷勢還沒好,怎麼站在窗邊吹這冷風啊?連我都感覺到陣陣寒意,你這受傷之軀又怎麼受得了?小心風寒入侵!”
她站在餘霖鈴身邊:“你回莫斯科只是確認幾起兇案跟趙恆有沒關係,一旦判斷出布特等人橫死跟他無關,你就要再返邊境城市追殺趙恆,你不好好珍惜自己身體,到時拿什麼去對付趙恆?”
“霖鈴!”
在餘霖鈴依然無動於衷的時候,莫娃再度喝出一聲,在她深沉威嚴的聲音裡,既有着作爲長輩的心痛,又有着恨其不爭氣的怒意:“這麼久,你難道還沒有從情障中走出來麼?還想着趙恆?”
莫娃的聲音在冷風中散而不亂:“你這可是不對的,趙恆傷了你爺爺,傷了你,還殺了幾百名俄軍,更是涉嫌殺掉布特和葉查禮他們,武道無國界,但武者有立場,霖鈴,你可不要走錯路。”
“師父,你說,人活着爲的是什麼?”
餘霖鈴沒有迴應莫娃的問題也沒有在意她的喝斥,只是望着前方黑夜幽幽問道,在她的聲調語氣中透着看不見的惘然和擺脫不了的痛苦:“建功立業,是不是自己給自己找的爭權奪利理由?”
莫娃側頭看了餘霖鈴一眼,她的話語中有着不容置疑的堅定:“人之壽命不過百年,可謂眨眼就過去,在天地神明地眼裡,人和草木、螻蟻完全沒分別,都是可以漠然視之隨意踩踏地賤物。”
“所以華國纔有天地不仁,以萬物爲芻狗之說!”
莫娃氣宇清華看上去就像是一柄出鞘利劍,閃出讓人不能凝目注視地光輝,所謂的神仙中人也不過如此:“唯有不斷修煉,自我看破人世間的愛恨情仇,看破名枷利鎖才能永遠的超越自我。”
莫娃一臉熾熱瞅着餘霖鈴,就如瞅着迷途的羔羊:“霖鈴,你的聰慧和身手,在我所有弟子中最有天份,我希望你將來能繼承我的衣鉢並超過我,自成一派,成爲越劍一樣開宗立派的宗師!”
“讓人生再無遺憾!”
餘霖鈴沒有像昔日一樣欣喜,相反眼裡變得更加迷茫:“就算能看破人世間的愛恨情仇,看破名枷利鎖,那麼人活在世上還有何快樂而言?開宗立派固然名留青史,可不快樂又有什麼意思?”
莫娃聞言微微一怔之後,恨鐵不成鋼的叱道:“你怎麼還看不透呢?什麼是快樂?快樂就是一種心情!你在愛恨情仇名枷利鎖上得到愉悅的同時,你也要承受着失去、變幻、欺詐等等痛苦。”
“而純粹的追求武道修行,是永久永恆的快樂。”
聽到老人這幾句,餘霖鈴捂着傷口劃過一絲悽然,隨後又輕聲擠出一句:“可是,師父,你覺得這種快樂能夠跟愛恨情仇相比嗎?你武道精進帶來的愉悅,真的勝過爺爺每年春天來探你嗎?”
在莫娃臉色微微一冷的時候,餘霖鈴自我提出了質疑:“師父,當練習武道變得強大,我確實有一種快樂感滿足感,特別是回望多年前的羸弱自己,如今的成就讓我感覺整個人彷彿都會飛、”
“可是、、可是啊,在與趙恆打交道的時光中、、”
餘霖鈴聲音不受控制低柔下來,似乎陷入了某個夢境之中:“那快樂是不能用言語來形容的,它的悸動彷彿來自靈魂深處,他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甚至每一呼吸都能讓我感到由衷的歡喜!”
“刻骨銘心,當然還有痛苦!”
她的情緒變得激烈起來:“那痛苦就像是一把利刀在切割我的心,更像是一隻巨手要把我整個人都撕裂成碎片,那種痛苦讓我恨不得馬上瘋掉恨不能死去,恨不能把趙恆千刀萬剮切碎喂狗!”
餘霖鈴展示着心中無奈:“他在酒館重傷了我,可是我對他卻沒太多怨恨,之所以竭盡全力追殺他,不過是想要再見他一次,親手殺掉他來結束痛苦,但我依然沒有把握,掌控他生死時、、”
“自己能夠從容下手。”
莫娃聽到這些話不僅沒有騰昇憐憫,相反眉毛倒豎眸光冷冽流淌着失望:“冤孽啊冤孽,霖鈴,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你知道麼,聽了你這番話我真想一劍把你殺了,你怎會變成這樣子呢?”
沐浴冷風的莫娃痛心搖搖頭,努力讓自己的情緒平緩下來:“你的人生已經被趙恆毀了,現在唯一能讓你從情孽之中走出來的方法,就是把趙恆殺死,這樣,你才能從糾結和痛苦中走出來。”
“不破不立便是如此。”
“殺死趙恆?”
餘霖鈴用很平靜的聲音反問了一句,接着她用明顯的苦笑語氣說道:“我也想殺死趙恆啊,我帶着數千人四處搜尋他的蹤跡,不管我最後會不會親自下手,我都希望把那個混蛋拿捏在手裡。”
“可是他太強大,也太狡猾了。”
女孩臉上涌起了一絲無奈:“我帶着傷勢馬不停蹄的追殺,結果卻連連撲空不見影子,聽到布特他們橫死,我也第一時間趕赴回來,但卻無法深查下去,有人渾水摸魚,可也有趙恆的氣息。”
“可即便我判斷出他搞事,我也沒有十足信心要他命。”
餘霖鈴心有餘悸地說道:“師父,你不知道,趙恆他有多麼霸道,就是你老人家也不一定能打得過他呢,他一個人殺了四百名俄軍,當年還滅了櫻花堂,屠了旺來村莊,我也被他一刀劈傷。”
“夠了!”
莫娃聞言止不住喝出一聲,這丫頭也太長趙恆的志氣滅自己這當師傅的威風了:“下山做事吧,只要你堅定擊殺趙恆的心,他就一定逃不過你的手掌心,如果他來了莫斯科,你無法擺平他!”
“我親自出手!”
莫娃淡淡開口:“殺趙恆,除心魔!”
餘霖鈴發出一記長長的嘆息,隨後點點頭跟莫娃擦身而過,沒有多久,一列車隊就停在安度堂前面,餘霖鈴穿上風衣戴上帽子,擡頭看了一眼遺世獨立的莫娃:“師父,我走了,多多保重!”
莫娃點點頭:“希望下次再見,你已經驅除了心魔,帶着趙恆的腦袋過來!”說完之後,她也不再多說什麼,轉身就走入了大廳,把那扇歲月已久的木門關上,任由外面的車隊碾着白雪離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莫娃從安度堂的大廳緩緩起身,她聽到門外又響起一陣汽車聲,開門向入口處望去,正見幾輛本地車輛駛入進來,車子停在藏式建築的門口,車門打開,鑽出一個年輕人。
“華國趙恆!”
趙恆看着探出來的腦袋笑道:“前來拜訪莫娃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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