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大考已不足一月。
李更雲獨自一人在落天石崖修行,正好一番道氣理順,便見到房清清架着飛劍而來。
“李更雲,我要與你比劍!”房清清收起飛劍,手中拿着一柄木劍,指着李更雲說道。
“什麼?比劍?”李更雲大吃一驚,有些異樣地上下打量着房清清。
房清清當然明白李更雲言下之意,臉上禁不住微微一紅,但她隨即鎮定下來,道:“你放心,我這一次不會找幫手的,我們只是切磋。”
只不過她雖說是切蹉,可是念及她過往劣跡,李更雲是無論如何也不信的。他本以爲上次被罰在後山思過足以讓房清清從此知難而退,沒想到她陰魂不散,竟然又找上門來。
“切磋?”李更雲搖了搖頭,道:“上一次你與道一用天雷符差點將我灰飛煙滅,不比!”
房清清黛眉立時豎起,纖手已握上了木劍劍柄。
李更雲見狀,苦笑一下,立刻改口道:“不過看來不比也不行了。只不過若你輸了的話,一頓痛打絕對是逃不了的。”
“可以!但我贏了的話,那我就要雙倍奉還。”房清清平靜回道。談到比劍,她完全沒有輕易就被李更雲激怒,看來養氣功夫已經進了一層。李更雲將這一切收在眼底,心中暗暗留上了神。
他點了點,道:“即是如此,你得給我一天準備時間,明日晚上,我們在後山鑄劍臺見。這次比劍,我們不限手段,各憑本事!”
房清清聽了,只是略略點頭,就轉身離去。這種灑脫,又讓李更雲小吃一驚。
第二日,是一個無月的夜晚。但在鎮元仙府燈火的輝映下,鑄劍臺上依稀可以分辨出周遭景物。對於修道者來說,這些光亮已經足夠了。
當李更雲來到鑄劍臺上時,房清清早已等候在此。兩人也只是客套了一番,簡單打個招呼後就即開始動手。房清清纖指虛握木劍劍柄,左手掐訣,徐徐擡起木劍。隨着她的動作,木劍嗡的一聲輕響,驟然放散出濛濛青色光華。
李更雲面容一肅,此刻見房清清竟起手就運起劍訣,不由得立刻加了十分的戒備小心。他倒不是怕房清清的五行劍訣,他怕的是她劍訣失控。從古書典籍中說道,劍訣失控對於持劍者並非是什麼壞事,很可能事後只是脫力,需要休養幾天而已,可是作爲對手,那要需要面對威力驟然倍增的一劍。
李更雲當下木劍一振,直接運起當陽劍法,小心翼翼地與房清清鬥在一處。
兩人剛一交手,李更雲立刻發現了房清清的不同。她木劍上青芒雖然微弱,但穩定異常,沒有分毫的失控跡象。而且她更是一反往日的焦急浮燥,出手穩重,鬥得極有耐心。李更雲道行上本就較她差了一層,儘管劍訣上佔着便宜,但仍是鬥得十分辛苦。
兩人翻翻滾滾的鬥了足有一刻鐘的功夫,房清清依然沒有任何急燥之相,看來是打定了主意要跟李更雲拖下去。她道行比李更雲深厚許多,這麼一拖,先被拖垮的很可能是李更雲。
李更雲多少有些年輕氣盛,自然不願被她擊敗。此時眼見戰局不利,他立刻脫身退後,將木劍插於地上,右手二指併攏,一聲叱喝,指上已燃起淡淡真火。
房清清一見,就知道那李更雲要用符。當下她也不示弱,先以葵水劍氣護住全身,隨後又取出三張功效各不相同的護體符紙,冷笑着看着李更雲。此戰之前她已做萬全準備,誓要名正言順的打敗李更雲,以報當年被罰後山苦修之仇。
然而隨着李更雲的動作,房清清臉上笑容全失。她張大了口,不能置信地看着李更雲從懷中取出整整一疊的符紙。這一疊黃符簡直厚如書冊,怕是有近百張。相較之下,房清清那三張護體符紙看上去顯得無比單薄,似是一陣風過去,也能吹得裂了。
鎮元仙府弟子之間互相比試,素來以鬥劍爲主,等得道行高些時也會有運用奇形法寶相鬥。在鬥劍之中,用符也是一項重要手段,但鎮元仙府正統用符傳統乃是選用威力大的咒符,務求有一舉扭轉戰局之力。
這樣的咒符往往發不了二三張,弟子的真元就會耗去一小半。是以鎮元仙府門內比劍,難得見到一場中有用到三張符以上的。如房清清,使動這三張符紙就已是她的極限,再多一張,她餘下的真元就不足以馭使葵水劍氣了。
她自知李更雲法寶符籙衆多,但不想竟有如此之多。
不過,以李更雲的道行,拿出這麼多的咒符,只能說明這些符咒都是些威力最弱的,僅供弟子們習練符咒所用的道術。而且要運使如此多的咒符,李更雲還需得有特殊手段,才能保證催符迅速,免得給對手藉機近身。可是這些就算給這些符咒打上身來,以房清清的道行,那也是不痛不癢,是以她根本不怕。
房清清兩樣都猜對了。李更雲的確手裡握的都是最簡單的咒符,他也的確有清雲真人所授獨特法訣,可以迅速催化符咒。
她惟一沒想到的,就是這些咒符一起運出時的景象。
李更雲左手一展,數十張咒符如扇般展開,然後刷的一聲,最上面一張自行飛出,飄在他面前。他一聲叱喝,右手燃燒着真火的二指已然將咒符對穿,指上火焰迅速燒穿咒符,一道狂風平地而起,迅速向房清清撲去。
刷刷刷!一張張咒符按順序從李更雲左手上飛出,又在他右手上燃燒殆盡。狂風、飛沙、烏雲、冰寒,一個接一個生成,將房清清包裹在當中,圍繞着她盤旋不已。看來李更雲早有準備,連咒符的順序都事先排好了。
房清清一臉冷笑,周身籠罩在濛濛青光之中。儘管秀髮在風中狂舞不定,但在葵水和三重護身符咒的守護下,她根本未受任何傷害。
李更雲緊接着又燃起一張咒符,低空中本已浮着一朵烏雲,此刻忽然一聲霹靂,大雨傾盆而下,若一道水龍,衝入下方的旋風之中。
剎那間房清清臉色變得慘白,目瞪口呆地看着傾盆而下的雨水在狂風中盤旋兩圈,隨後便與那漫天塵土混合在了一起,然後化成大朵泥漿,披頭蓋臉地向她澆下來。
房清清出身高貴,自幼鐘鳴鼎食,乃是一個極講究和愛乾淨的主,此時見漫天泥漿澆下,根本無處逃避,那是何等恐怕之象。她只嚇得動彈不得,惟有尖叫一聲。
刷!泥漿兜頭將房清清澆了個透。
房清清幾乎要哭了出來,拋下木劍,趕忙將臉上爛泥擦去。待到雙眼能夠見物之時,她雖然未發悲聲,但大滴大的眼淚已經忍不住涌了出來。
李更雲正站在她身前三尺之外,同樣是一身爛泥,他手中的木劍虛指房清清咽喉,輕聲說道:“你輸了。”
房清清一邊擦着臉上的爛泥,一邊怒道:“李更雲!你,你無恥!”
李更雲只作未曾聽見,又是說道:“你輸了。”
房清清聽後一言不發,幾下粗粗擦去臉上爛泥,冷着臉道:“好你個李更雲,這次本小姐認栽,動手吧!”
李更雲哼了一聲,張手抖出一條黑色細繩,就要上前綁人。房清清立時退了一步,喝道:“本小姐一言九鼎!你也不用捆綁吊人,儘管動手,我絕不閃躲就是。”
房清清此時稚氣尚未盡去,此刻一番話說得老氣橫秋,李更雲真是哭笑不得。既然房清清已然放下話來,那他也不客氣,繞到房清清身後,木劍高高舉起,重重地落在她腿側。房清清全身一顫,咬緊牙關,一聲不出。
啪!木劍又狠狠抽在她臀上。房清清臉色一白,仍然沒有出聲。
李更雲第三番舉起木劍時,夜空突然雲開霧散,一線清冷的月光當空灑下,落在了房清清身上。李更雲忽然發現,儘管一身泥污,然而房清清月下身姿綽約如仙,一張不禁吹彈的臉上雖有隱隱污痕,但也難掩那初成的美麗。
李更雲眼見手中木劍就向她挺翹的臀上落去,胸中猛然涌上一股熱流,手上不禁就是一顫。
木劍仍然落在她身上,但力道較前面兩記可就輕得太多了。房清清心下疑惑,擡頭望向李更雲,恰見他也正望了過來。兩人目光一觸,都如遭雷擊。剎那間,房清清滿面飛紅,李更雲匆忙轉頭。
片刻之後,李更雲方勉強咳嗽一聲,舉起木劍,喝道:“還未打完呢!”
房清清垂着頭,兩隻手絞在一起,只是靜等木劍落下。可是她等來等去,終是沒有等到這一劍。
李更雲乾咳了半天,高舉的木劍非旦沒有落到房清清身上,反而回到自己背後。但他仍然嘴硬道:“今天已經教訓了你,下次再敢來糾纏,那就,那就打得更重!”
房清清似是完全沒有聽見,又靜立一刻,見李更雲沒有再動手的意思,這才突然飛奔下山,若一陣風般,再沒回頭。
轉眼間,她身影就完全消失在夜色之中。李更雲又在夜風中立了片刻,這才徐徐下山。
“大考之時,必有厚報!”此時黑夜中傳來房清清的一聲怒吼,嚇得李更雲突然崴了一下,差點崴傷了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