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曉,天空微微泛白。
“叮叮叮”一輛驢車行在官道之上,說來也怪,這驢的腳力竟是比得上一般的駿馬,拉着兩人絲毫不費勁,反而健步如飛。
驢車之上,方起鶴打着盹,而李更雲卻是精神的不敢睡覺。這盤西府的人可都認識李更雲這個盤西小霸王,好不容易逃了出來,現在自己要跟着方起鶴送上門去,腦子真是混混沌沌的。
但是昨夜方起鶴給李更雲說了一些玄乎的道理,又給李更雲弄了件黑色大褂,把他的臉都遮住了,不掀開大褂,還真不知道他就是李更雲。
也就晌午過後,方起鶴與李更雲便到了盤西府城門下。
城門口兩邊四個守衛,手持長槍,一臉嚴肅盯着往來的行人。偶有幾輛馬車進出,守衛隊長便上前攔下,挑開馬車內簾,仔細檢查一番。然後便問那些馬伕:“可有閒人進出?”那些馬伕便識趣的給了些許銀兩,算是過了這關。
些許販夫走卒見到這守衛隊長,便悄悄掏出一點碎銀,一臉嬉笑:“軍老爺辛苦了,給兄弟們弄點水酒,嘿嘿!”
那守衛隊長便是不耐煩的打發他們進城了。
“站住!”守衛隊長攔下了方起鶴的驢車,李更雲聽得這聲音早就神不附體了,當時就愣住了,也不敢多說一句,只是轉向後頭,推了一把睡夢中的方起鶴。
“師傅,到了盤西府了!”
方起鶴伸了個懶腰,醒來第一件事就是立起“建中半仙”的漆布,對着守衛隊長諂笑道:“軍老爺,貧道乃是建中半仙方起鶴,此番受天機,前來盤西府,乃是爲了降妖除魔來的。”
“什麼建中半仙,來了盤西府,規矩還是要走的,趕緊的!”那守衛隊長見到方起鶴羅裡吧嗦的一堆屁話,也是顯得不耐煩起來,伸出右手,大拇指和食指不停來回的摩擦。
“瞭解!”方起鶴從袖中摸出幾兩碎銀,偷偷塞到那守衛隊長手中。
“走走走,趕緊走!”那守衛隊長熟練地把碎銀塞到腰間錦囊中,揮着手催促着方起鶴與李更雲進城。
“駕!”李更雲趕了一下驢車,載着方起鶴進了盤西府。
盤西府,臨陽治所。在吳地是出了名的大城,大唐地理書記載,吳地四郡,臨陽爲首,臨陽五盤,盤西爲主。盤西府正正方方坐落於臨陽治中,其中四條大街貫通整個城池。青龍大街與白虎大街乃是盤西府的主要商業街道,而朱雀大街與玄武大街乃是城中財主與達官貴人出入之所。四條大街又有無數條小巷勾勒出盤西府的城圖。
這李更雲一家人原先就是住在朱雀大街最首之處,如今,偌大的李府早就空無一人,門前盡是豬糞狗屎,陣陣惡臭。
“這裡就是你家?”方起鶴捂住鼻子,站在李府前數十米遠處,對着李更雲說道,“你可知道家中還有何值錢之物?”方起鶴想着李更雲的老爹李會可是出了名的霸道驕橫,收到的好處自然是大大的,現在李家被抄家了,也許還有暗格之類的沒有被發現,想從李更雲口中套出些許好處來。
“哪有什麼值錢之物!”李更雲不停的抽泣,大聲的哀嚎,“爹爹爲官清廉,愛兵如子,有點錢全都賞了給那些親衛了!每日爹爹都只給我二十兩的零錢!”李更雲想到自己的父母都被帶走,心中不免悲慟。
“二十兩?!”方起鶴聽得李更雲說李會爲官清廉,以爲此地是無銀三百兩了,可後來又聽說李更雲每日的零錢就有二十兩,隱隱覺得,這府中必有暗格。不過,看到李更雲這樣子,顯然是不知道暗格所在了,便也不多問,拉着驢車,帶着李更雲拉開了李府。
如今正值初夏,午後的盤西府真是烈日當空,烤着地面都冒起了幾絲煙氣。
青龍大街上有棵老槐樹,枝繁葉茂,擋住了炎炎烈日。
方起鶴在老槐樹下放起了一張桌子,立出兩條方凳,隨後把漆布往樹上一掛,掏出幾樣算命法器,手持鍾鈴,搖了幾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陰陽詭術,前世今生,無一不知,無一不曉!”
正當方起鶴賣力吆喝之時,突然從街上竄出三個小孩,衝到老槐樹下,其中一個白白胖胖的小孩子對着他囂張的說道:“喂,牛鼻子老道士,這老槐樹可是本公子的地盤,要想在這兒擺攤頭,趕緊交錢!”
這白胖小子不是別人,就是葉家的大兒子葉新,也就是李更雲口中的葉大耳朵。
這時李更雲還是披着黑色的大褂子,靠在老槐樹下納涼。突然聽到葉新的聲音,“葉大耳朵”這四個字差一點就脫口而出了。想到自己現在還是個朝廷逃犯,又在盤安府殺了何霸,只得把話吞進肚子裡了。李更雲透過大褂子露出來的空隙,看到葉大耳朵邊上的正是趙虎和趙豹兩兄弟。
方起鶴出來行走江湖這麼多年,還是頭一次遇到被小孩子敲詐的。不過,他畢竟是**湖了,而且這江湖騙子的手段可算是熟練地很。看着李更雲微微有所動,估摸着這幾個小孩子李更雲都應該熟悉,方起鶴掠了下鬍子,腦子靈光一閃,便有了主意。
“哎喲,幾位小公子可都是盤西府有頭有臉的大人物,犯不着跟貧道一般。你們看,貧道第一次來盤西,也還沒開張,哪來的錢交給幾位小公子呢,不如這樣,就讓貧道給幾位公子算一下命理,如若不準,貧道就把這頭毛驢送給幾位小公子,若是準了,幾位小公子可要給點賞錢哦!”
說完,方起鶴便把李更雲拉到身邊小聲問道:“這幾個小子你都認識?”
“嗯。那胖子外號叫葉大耳朵,葉新是他的本名。他爹葉忠是盤西府綢緞莊的老闆,是個大財主。”李更雲小聲的回答方起鶴的問題,”他爹是中年得子,他娘是全盤西府出了名的悍婦。他邊上兩個,大個那個叫趙虎,小一點的那個叫趙豹。是米莊趙田的兩個兒子。趙田剛納了個小妾,好像原先是盤西府醉香樓的頭牌花旦,叫什麼單雙雙。“
不得不說李更雲的記憶力還是很不錯的,對自己以前的手下的背景可以說是瞭如指掌。
方起鶴聽得真切,把李更雲說的也都統統記了下來。
葉新看着方起鶴跟李更雲在邊上嘀嘀咕咕的說着什麼,便也不耐煩了。走到方起鶴的桌前,拍拍桌子說道:“你們兩嘀嘀咕咕的在說什麼呢!本公子今天就來讓你算算,看你這個牛鼻子老道士能有什麼能耐!“
說完,葉新屁股一撅,就向着那條方凳坐了下去。那方凳是方起鶴爲大人準備的,高有一尺。葉新生來體胖腿短,沒有夠到那條方凳,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口中不停地叫着:“哎喲,哎喲!“
“哈哈哈哈!“邊上趙虎和趙豹看到葉新來了一個屁股着地平沙落雁式,半天爬不起來,便是大笑了起來。方起鶴跟李更雲見着葉新的滑稽模樣,也是捂着嘴偷笑。
“你們兩個,還不死過來,扶本公子!“葉新感覺自己出醜,滿臉通紅,又見趙虎跟趙豹在邊上嬉笑,登時毛了。
趙虎和趙豹收住了笑,立馬衝上去把葉新給扶了起來,把方凳橫放,讓他能夠坐的安穩。
“小公子姓葉,單名一個新字,令尊葉忠乃是盤西府綢緞莊的大老闆。小公子外號葉大耳朵,不知貧道是否算的準了?!“方起鶴掠着鬍子,一臉微笑的看着葉新。
葉新聽得方起鶴算的很準,當時就愣住了,邊上趙虎跟趙豹不由自主的點點頭。
“不對!前面算準了,最後那個你算錯了!“
“哪裡有錯?“
“我現在的外號是盤西小霸王!“
“盤西小霸王?!“除了葉新,在場所有人都不禁詫異。
“哈哈哈哈!“葉新大笑了起來。
“葉大耳朵!“李更雲聽得葉新搶了自己的名號,頓時怒火中燒,也忘了自己的處境,撂下大褂子,一臉怒氣吼道。
“老大?!”趙虎和趙豹失聲叫道,葉新早已嚇的跌倒在地上,不知覺得襠部已經溼透。
方起鶴見狀,一把拉起李更雲,拿着大卦把他披上,跳上驢車逃出城去。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方起鶴一路怒罵李更雲。
李更雲當時撂下大卦就已經後悔了,這樣就暴露身份了。
“李家的餘孽往西門跑了!”大街上充斥着官兵的呼喊聲。
盤西府西門緊閉。正此時,但見滿天烏雲自西而來。
“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