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揚讓樑在和把他先送到黑山子鄉政府,今天他打算住在這裡,明天參加劇組的開機儀式,有幾件事需要落實,根據於小冬的回報,明天的開機儀式縣裡會過來一個副縣長,宣傳部部長,電視臺臺長,還有經貿辦的領導。張揚讓她回去儘快落實,回頭給他打電話。
走入黑山子鄉鄉政府,老孫頭滿臉笑容的迎了上來:“小張主任,好幾天沒見你了!聽說您又高升了!”
張揚樂呵呵把一盒阿詩瑪扔給他,微笑道:“最近鄉里沒什麼事情吧?”老孫頭在他的香菸攻勢下已經徹底成爲他的御用間諜,老孫道:“沒啥事,新來的祝書記爲人挺隨和!和於鄉長配合的也算默契。”
張揚淡淡笑了笑,默契,老孫頭看到的那是表面,內部的勾心鬥角是他想象不到的,張揚直接去了祝慶民的辦公室,兩人在清檯山莊的那次不期而遇,已經對彼此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祝慶民對於張揚的態度是敬而遠之,擁有這樣背景的人物他不想得罪,祝慶民開始的時候還抱有跟張揚切磋切磋的念頭,可是樑百川卻已經看出他不會是張揚的對手,樑百川從張揚的出手上已經明白,只有自己纔有和張揚較量的資格,明白了這件事,祝慶民心中對張揚更產生了保持距離的想法。
祝慶民和和氣氣的讓張揚坐下,詢問了他在黨校學習的情況,張揚簡單的說了一些,然後把明天劇組開機的事情說了,祝慶民有些爲難的皺了皺眉頭道:“我恐怕去不了,我老孃病了,這兩天都要去醫院,好不容易趕上一個星期天,想多陪陪她。”
張揚對於孝敬父母的人都是很敬重的,也就沒繼續說下去,再說了明天來得大官不少,祝慶民這個鄉黨委書記也就變得可有可無,去了也沒有多少可供他發揮的地方。
祝慶民道:“還是請於鄉長去吧,她代表咱們鄉政府合適!”
張揚笑着點了點頭,又敷衍了兩句來到於秋玲的辦公室內,於秋玲正準備出門,看到張揚進來又轉身退了回去,笑道:“什麼時候回來的?”其實她剛纔就已經看到張揚了,張揚首先去的是書記那裡,這也無可厚非,級別擺在那裡。
張揚笑道:“上午回來的,這不已經讓安小姐給拉到現場觀看工程進度了。”他從江城給於秋玲帶了瓶香水,放在桌上,於秋玲心領神會的收了進去。
張揚正要說明天事情的時候,手機響了,不用問是安語晨打來的,現在知道他號碼的只有安語晨一個,安語晨已經到了上清河村,手機到了那裡纔有信號,她是讓張揚幫忙安排晚上住宿的事情,張揚大包大攬道:“沒問題,我回頭跟黑山子旅社說一聲,你們的住宿由招商辦來安排。”
於秋玲充滿羨慕的看着張揚,她這個做鄉長的還沒混上手機,她老公徐兆斌雖說是副縣長也只配了一個大磚頭,人家小張已經用上了最時髦的8900,看人家合上電話時的那個帥啊,這上頭有人就是好啊!於秋玲心中感嘆着。
張揚看到她羨慕的眼神,心中不由得大大虛榮了一把:“港方給配的,非讓我帶上,方便聯繫工作。”
於秋玲笑道:“小心有人紅眼啊!”
張大官人才不會在乎誰得紅眼病呢,他將明天劇組開機的事情說了,於秋玲點了點頭道:“沒問題,我打個電話,好像明天過來的是我們家老徐。”
於秋玲給徐兆斌打了個電話,放下電話神情就顯得有些異常,低聲道:“我要先到縣裡去一趟,新來的羅縣長病了,已經住院了。”
張揚微微一愣:“什麼病?”
於秋玲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肝癌,估計是不行了!”她匆匆走出門去,心中卻抑制不住驚喜,縣長剛剛上任就要被閻王爺召見了,這對徐兆斌來說豈不是一個大好的兆頭,要知道徐兆斌是副縣長,雖然剛剛提升,可是擔任縣長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
張揚卻不這麼認爲,剛剛提升了副縣長,再想更進一步幾乎沒有太多的可能,不過以於秋玲兩口子的性情,自然免不了要活動一下,他在於秋玲身後道:“於鄉長,明天的事情一定不要忘了。”
於秋玲走後,張揚又通知了田國強和袁成錫兩位副鄉長,經過林成斌辦公室門前的時候,林成斌主動走出來招呼了一聲,既然被他看見,張揚也不得不進去敷衍了一下。林成斌現在是一心想和張揚搞好關係,別的不說,單單是他弟弟承建外景基地的工程建設,就不能得罪這位招商辦的副主任。
張揚走出辦公室的時候,安語晨和王準剛好進入鄉政府的大門,張揚迎了出去,安語晨顯然對黑山子旅社的住宿條件十分不滿,搖了搖頭道:“這兒環境太差根本不能住!”
張揚笑道:“山裡條件自然不能跟縣城相比,要不這麼着,我讓樑在和過來接你們,明天早晨你們跟劇組一起過來。”
安語晨點了點頭道:“劇組要在山上呆一個星期,飲食方面,我打算從縣城請一個廚師,有沒有好的給我介紹?”
張揚道:“這麼着吧,我跟上清河村的劉支書說一聲,讓他兒子去給你們做飯,劉大柱的手藝還是相當不錯的,工錢肯定比城裡的廚子便宜,而且可以通過他跟當地人溝通。”
安語晨對張揚的建議表示滿意,兩人來到計生辦就以後資金的使用流程問題做了一些討論。
此時的江城,市委書記許常德正在和新上任的江城副市長李長宇談話,李長宇在許常德的面前表現的中規中矩謙虛謹慎,許常德對他的沉穩表示欣賞,身爲江城市的第一領導,未來平海省的省長,許常德的大局觀毋庸置疑,在他知道自己即將升遷省城之後,就開始了一系列的佈局,他在任的時候黎國正沒有擡頭的機會,他走了一樣要讓黎國正擡不起頭來,洪偉基和李長宇的這對同學組合已經確保了領導班子的順利過渡,許常德一系列的政治組合拳已經讓黎國正眼花繚亂。
李長宇在短暫的觀察之後,很快就看清了江城市未來的政局,他選擇堅定不移的站在許常德一邊,在剛纔的談話中,李長宇已經委婉的表達出自己的態度,從許常德的表情來看,他應該相當的滿意。李長宇正在準備適時告辭的時候,市委秘書長劉勁敲門走了進來,他向李長宇禮貌的笑了笑,劉勁是許常德的老部下,毋庸置疑和李長宇在以後的三年中將共處於同一個陣營,他低聲道:“李副市長在這裡更好,我是來向許書記通報春陽縣的情況的,春陽縣縣長羅景元被診斷出肝癌,已經住院了。”
李長宇內心一怔,他留意到許常德的面孔上仍然波瀾不驚,心中暗暗佩服許常德的修爲,看來自己在政治修爲這條道路上還有很長的一段要走。
許常德道:“儘快安排他去省人民醫院接受最好的治療。”新官剛剛上任,屁股還沒有坐熱,這邊閻王爺就要找去談話了,許書記也不得不感嘆羅景元的不幸,他真正需要考慮的是春陽縣未來縣長的繼任人選,他向李長宇道:“長宇,你對春陽的情況最爲熟悉,你說說看,現在的幾名副縣長,哪一個的工作能力強一些?”
李長宇猶豫了一下,雖然許常德的看重讓他有些感動,可對於春陽的事情他還真的不好指手畫腳,放眼那幾個副縣長可以說無人擁有和縣委書記楊守義抗衡的能力,從李長宇的心底深處,他是期望春陽出現一位強勢縣長,能夠和楊守義一爭短長的。李長宇在短暫的深思熟慮之後低聲道:“我看楊書記應該可以很好的掌控春陽的局面,他在春陽已經工作了十多年。”
乍一聽好像李長宇有些所問非所答,可到了許常德和劉勁這種層次,他們稍一琢磨就明白了李長宇的意思,李長宇是在說楊守義獨攬大權,其他的副縣長根本不可能和他抗衡,身爲江城市委書記,許常德也喜歡專權,可是他卻不喜歡別人這樣做,他想了想道:“這件事要儘快落實,必須找到一個合適的人選頂替羅景元。”
李長宇起身提出告辭,劉勁彙報完這件事,也起身離去,兩人來到門外,正遇到秦清,彼此打了一個招呼。
秦清來找許常德是有事情要談,許常德招呼她在沙發上坐下,親切的詢問了她的恢復情況,然後起身要爲她泡茶,秦清哪能讓書記動手做這些事,自己泡了一壺茶,然後先給許常德的茶杯添滿。
許常德道:“我很快就要去省城了,過兩天洪書記過來,我安排大家見個面!”許常德這句話是在暗示秦清,自己就算離開江城,也會繼續關照她。
秦清淡淡笑了笑道:“許書記,我這次來是想請個假,最近關於我的流言蜚語很多,以現在的狀態,我的工作不好繼續開展,想休息一下,等過陣子再說。”
許常德點了點頭,在發生了黎皓輝的劫持事件後,雖然他們反應及時將這件事化解,可是消息仍然悄悄傳了出去,方方面面的風言風語很多,甚至連秦清過去和黎家的種種恩怨也被挖掘了出來,對秦清這樣一個女同志來說壓力可想而知。就在許常德打算批准秦清請假的時候,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他微笑道:“既然知道是流言蜚語又何必太過在意?身爲國家幹部連這點兒小風小雨都抵抗不了,以後該怎樣迎接更加艱鉅的挑戰?”
秦清咬了咬下脣,這件事剛剛發生之後,她的確沒有休息的打算,可是當她回到家中,看到家人擔心的神情,這才感覺到自己帶給家人的壓力和憂慮,在單位每個人看她的眼神也變得神秘了許多,秦清心中不免產生了一些消沉的情緒,帶着這樣的心情是無法投入工作之中的,所以她纔會想起休息,可聽許常德的意思,他並沒有答應的意思,秦清想要進一步說明。
許常德微笑道:“這樣吧,先換個環境,春陽縣縣長羅景元被確診爲肝癌,縣長的位子空了下來,一時間找不到合適的繼任人選,你剛好沒有過獨自工作的經驗,怎麼有沒有興趣?”
秦清微微錯愕了一下,許常德理解爲她仍在猶豫,又道:“只是過渡性的代理縣長,如果找到合適的人選,你就可以卸下這個擔子,團市委的工作你仍然可以繼續兼任,這可是一個難得的鍛鍊機會喲!”
秦清點了點頭:“許書記,我接受這個挑戰!”
第二天一早香港電影劇組一行二十五人乘車來到了黑山子鄉,春陽對這件事表現出相當的重視,春陽縣副縣長徐兆斌,縣委宣傳部部長、電視臺臺長、縣文化站站長,二十多名行政人員也同時到達。
黑山子鄉也準備的相當充分,在通往鄉政府的道路上,扯起了大紅條幅,歡迎香港客人來黑山子鄉參觀訪問,這條幅多少有些不倫不類,可是鄉宣傳科幹事朱川對於劇組的概念實在有些模糊,考慮來考慮去還是用客人兩個字顯得親切莊重。
不過香港劇組很少留意到這樣的小事,他們帶來的設備已經先期運上山去,這次帶着乳豬,燒鵝,點心水果之類的貢品,並沒有去鄉政府停留直接上山去了。
因爲前往青雲峰竹海的道路不通,所以無論官職大小,前往那裡必須要步行,加上一些跟着看熱鬧的,上山的時候竟然有二三百人,經過上清河村的時候,又有一百多人加入了隊伍,劉傳魁還派出了一個小樂隊,所謂小樂隊,也就是走村串巷給人家紅白喜事奏樂的戲班子,他們走在隊伍前方能又吹有打,顯得熱鬧非凡。
安語晨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情況,向來冷酷的俏臉之上也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張揚和她並排走在一起,微笑道:“看到了沒有,家鄉人還是很歡迎你們的!”
安語晨道:“希望拍攝能夠順利進行!”
張揚道:“我跟鄉里聯繫過,在你們的拍攝期間,派出所會專門派出警員晝夜值班,確保你們拍攝順利,安全!”
安語晨淡淡道:“不用那麼麻煩!”
張揚知道她武功不錯,可是在這荒郊野嶺的地方住,會有很多不可預知的危險因素。
一羣人步行到青雲竹海的時候已經是上午十點多了,先期到達的劇組成員已經把香案和香爐擺好,他們將貢品擺上供桌,副縣長徐兆斌看在眼裡不禁皺了皺眉頭,低聲向身邊的妻子於秋玲道:“怎麼香港人盡搞封建迷信的一套!”於秋玲小聲道:“大概是一個地方有一個地方的風俗習慣。”
徐兆斌有些後悔接下這個差事了,自從縣長羅景元確診爲肝癌之後,徐兆斌就開始了他的活動,他心裡也明白,縣長這個位置很難落在他的頭上,可畢竟有機會擺在眼前,不努力嘗試白白錯過多麼可惜,就算混不到縣長,當兩天代縣長也能滿足一下內心的慾望。
準備就緒之後,徐兆斌做了一番熱情洋溢的講話,別的不說,這廝的演講水平倒是不賴,引得圍觀者熱烈鼓掌,鄉里準備了剪彩儀式,在衆人的推舉下,徐兆斌和安語晨作爲中港雙方的代表爲劇組的開工儀式剪綵。
鼓樂喧天之中,香港劇組的拜神儀式開始了,徐兆斌顯然不想出現在鏡頭中,低聲對電視臺臺長邢濟民道:“老邢,拜神就不用拍了。”
邢濟民心中覺得徐兆斌多餘,這種事情根本無需他交代,對於新聞尺度的把握他纔是專家,前來的鄉民多數都是來看熱鬧的,香港劇組拜神開機之後,第一天是沒有拍攝任務的,沒了新鮮可看,鄉民們一個個已經離去。
徐兆斌程式性的跟港方代表說了幾句話,也準備離去,他一走,大小幹部也沒有呆下去的必要,不多會兒功夫,這青雲竹海前就恢復了以往的寧靜。
不過現場仍然留下了一片狼藉,張揚留意到不遠處一位老人正在默默撿拾着地面的垃圾,他認出那就是陳崇山。
張揚慌忙走了過去,叫道:“陳大爺!”
陳崇山擡起頭看了看張揚,臉上卻沒有笑意,低聲道:“終於要開發這山溝溝了?”
從陳崇山的語氣張揚已經聽出了他的不悅,他充滿歉意道:“不好意思,打擾了您老的寧靜。”
陳崇山眯起雙目,向遠方已經初具輪廓的外景基地望去,目光中充滿了深深的憂鬱,他低聲道:“張揚,老祖宗給我們留下了這片山山水水是取之不竭用之不盡的財富,我們不但要開發她利用她,更要維護她,愛惜她!”
身後響起安語晨的聲音:“陳老先生放心,我一定會督促劇組注意環保事宜,儘量不破壞這裡的自然風貌。”
陳崇山點了點頭,他指向帳篷所在的位置道:“夜晚的時候,這裡時常有野獸出沒,你們住在山林裡,要注意安全。”
張揚想起陳崇山在這一帶生活多年,對這一帶的地理環境極爲熟悉,於是提出讓陳崇山幫忙照顧劇組,陳崇山居然也沒有表示反對,點了點頭。安語晨趁機邀請陳崇山擔任劇組的顧問,陳崇山淡然道:“幫忙我可以,至於什麼顧問我還是不做了,閒散慣了,不喜歡約束!”安語晨看到他如此堅決只能作罷。
開機儀式還算得上順利,多數人都很滿意很高興,可林成武卻不這麼想,自從張揚提出港方資金必須要首先進入招商辦的帳戶,然後再由招商辦同一給付,他就知道這筆錢沒那麼容易拿,可更倒黴的是,昨天晚上回家的時候就受到了史家老三的電話,讓他準備兩萬塊封口費,否則就將他買兇殺人的事情捅出去,林成武意識到自己惹下了一個禍患,可這種事情跟別人是無法說的,無可奈何之下還是籌了兩萬塊在指定地點交給了史家老三。林成武並不知道,這筆錢最終還是進了張大官人的口袋。
史三柱把錢交到張揚的手中,張揚從中拿出五千塊扔給他:“拿去用吧!”
史三柱頗有些受寵若驚:“張……張……主任,我……我怎麼能拿你的錢!”他不是不能拿,壓根是不敢拿。
張揚不滿的瞪了他一眼:“讓你拿你就拿着,哪有那麼多的廢話?”
史三柱這才滿懷欣喜的把錢揣到兜裡,他有件事仍然不明白,小心翼翼地問道:“林成武那狗日的有的是錢,咱們爲啥不多要點?”
張揚微笑道:“細水長流,咱們不能做的太絕,那孫子也不是什麼大方人物,要的太多,只會把他逼急了,每次少要一點,讓他肉疼,又不讓他覺着太過爲難,整天還處於這種忐忑不安中,這纔是我想要達到的效果。”
史三柱對張主任已經佩服的是五體投地,心說林成武啊林成武,你狗日的真是不開眼啊,得罪誰不行非要得罪小張主任,你想害人就自個兒去,別拉着我們三兄弟,這倒好,弄得我們哥三個都被人家捏在手心裡了,想起張揚說過他們只有一年的性命,史三柱就有些不安,他小心詢問道:“張主任,你看我們的事情。”
張揚淡然一笑,史家三兄弟全都不是什麼好鳥,他原本想殺了他們三個,可後來想想,與其殺了他們不如留下來爲自己所用,畢竟在自己的約束下能夠讓他們改過也算是爲社會做了一件善事,張揚道:“好好做事,你們手頭也有些本錢,老老實實的找個生意做了,別再爲非作歹,我會保證你們平平安安。”
史三柱忙不迭的點頭,向張揚辭別後,他來到黑山子鄉中學附近,他的兩個哥哥迎了過來,史三柱將張揚剛纔的話說了,史大柱情不自禁嘆了一口氣道:“一代英雄人物啊!”言語之中流露出無限落寞。
史二柱有些迷迷糊糊的問道:“大哥,您是怎麼個意思?”
“咱們仨兄弟捆在一起也鬥不過人家,還是認命吧!”
因爲在江城黨校還有三天的課程,週一一大早張揚就返回了黨校,當天課程結束之後,秦清又把他叫到了辦公室,張大官人覺得有些納悶,好像今天自己聽課的時候都老老實實的,並沒有遲到也沒有逃課啊,難道這位秦書記敲打自己敲打出癮頭來了。
秦清找張揚是爲了瞭解春陽的情況,不過這次她的辦公室內多出了一張椅子,而且破天荒的請張大官人坐下,張揚看到她突然轉變的態度,這廝的腦筋馬上就飛速轉動了起來,禮下於人必有所求,就算是自己救她性命之後,她對自己也一直都是不鹹不淡不冷不熱的,怎麼這會兒主動當起知心大姐來了?其中肯定有鬼。張大官人心裡既然有了防備,那自然就會表現出高度的警惕性,無論秦清怎樣旁敲側擊,他的回答滴水不漏,就是不往關鍵的地方扯。
秦清已經覺察到這廝的高度警惕,心中暗罵他狡詐,她把話題扯到了安老投資開發清檯山旅遊區的事情,看似漫不經心道:“小張啊,你這次回去還順利嗎?”
張揚心想你啥時候這麼關心我了?可細細那麼一品,秦清肯定不會是關心自己,假如不是關心自己那麼她關心的就是清檯山的事情?關心清檯山就是關心安老的投資,關心安老的投資就是關心春陽的未來,你說她一個團市委書記閒着沒事幹啊,這春陽也不是她的管轄範圍……想到這裡張揚突然悟到了什麼,想起臨來江城之前聽說的事情,新任縣長羅景元得了肝癌,秦清對春陽縣的情況表現出如此的關心,再考慮到她現在的級別,張揚大膽的推斷出,十有八九秦清要頂替羅景元的位置,這個推斷讓張揚又驚又喜,假如寡婦清真的要去春陽當縣長,對自己而言應該是喜大過於憂,怎麼說自己都是她的救命恩人,雖說秦清對自己的印象不算太好,她也應該不會恩將仇報啊,蒼天啊,大地啊,我走了什麼狗屎運,這邊大靠山李長宇剛走,這邊就給我派了個美人兒縣長,張揚越想越是得意,這一得意就有些忘形,脣角就露出了笑意。
秦清何許人物,一眼就看出這廝笑容之中暗藏深意,一定是從自己的話中覺察到了什麼,正想敲打他兩句。
張揚冷不防問道:“那藥秦書記吃了還有些效果嗎?”
秦清這個怒啊,張揚啊張揚,你可真不是個東西,當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我這跟你談工作呢,你非要把我往個人私事上引,分明是故意讓我難堪,你雖然救過我,可是也實在太猖狂了,怎麼也要分清上下級的關係啊。
秦清一張俏臉頓時轉冷,輕輕扶了扶黑框眼睛道:“沒其他事了,你可以出去了。”逐客令是表達此時不悅的最佳方式。
可惜逐客令似乎對厚顏無恥的張大官人起不到任何的作用,他仍然坐在椅子上,笑眯眯望着秦清道:“秦書記,是不是做領導的想做任何事情都要拐彎抹角旁敲側擊啊?我在學習班你和各位老師都教導我們要實事求是,開誠佈公,可你自己好像有點言行不一啊!我這人說話直率,你可別生氣!”
秦清一雙明澈的美眸平靜無波的看着他,實際上卻恨得有些牙癢癢,這廝真是狡詐啊,他居然還厚着臉皮說自己直率,根本是打着直率的旗號故意挑戰自己忍耐的底線,而且從他的表現看,他雖然張揚,可政治上的悟性卻是不低,從自己剛纔的問話似乎悟出了點什麼,她平心靜氣道:“我怎麼不夠事實求是了?”
張揚的狡猾在和秦清的交手中展露無遺,他笑眯眯道:“那些藥到底有沒有效果?”
秦清想不到這廝兜了一圈又殺了一個回馬槍,又回到她私人的問題上,秦清將之理解爲小人物的智慧,張揚指東打西,偷換概念,對付他的這種行爲最好的方法就是穩坐釣魚臺,他強任他強清風繞山崗,他橫任他橫,明月照大江,秦清雖然年輕,可是政治的修爲卻遠非現在的張揚可比,雲淡風輕的笑了笑道:“謝謝!”一句謝謝包含了很多的意義,假如張揚是個明白人,肯定會清楚人家秦書記這是在婉轉的表明藥很有效。
張揚顯然是個明白人,可這廝又是個揣着明白裝糊塗的傢伙,聽到秦清的回答,仍然嬉皮笑臉道:“那就是有效,嗯,我就放心了。”
秦清再好的涵養心頭也不禁生出了怒氣,這廝真是混蛋啊,這種事情爲什麼非得要說出來?有效怎麼了?有效也輪不到你放心啊!秦清的自控能力很好,心理上少許的波動很快就被她的理智所平復,輕聲道:“小張,沒什麼事情了……”再次逐客!
張揚一雙清朗的眼睛注視着秦清,下屬對上級的這種注視肯定要被理解爲膽大妄爲,可張揚就是要達到這個效果,他微笑道:“其實春陽的事情我瞭解的大都是基層問題,秦書記想了解的高層,我所知道的並不多,不過我可以安排李副市長跟秦書記見個面,他對這方面的瞭解要比我清楚得多。”
秦清已經確信,張揚已經猜到了她的下一步動向,正考慮是不是向他透露點風聲的時候,張揚向前探了探身子,壓低聲音道:“秦書記要到我們春陽當縣長嗎?”
秦清真是服了他,什麼話都要說得這麼直白,難道不懂得政治上的規避和含蓄?她忽然感覺到跟這廝的交流很難用過去上級對下級的那一套,根本的原因在於,張揚對他不買賬。面對這種人,要重新考慮相處的方式了,話說到這個份上秦清也就沒有任何隱瞞的必要了,她點了點頭:“市裡剛剛決定讓我在短期內代理羅景元同志的工作,這件事你不要隨便泄露出去。”
張揚看到秦清終於對自己吐露了實話,這才心滿意足的點了點頭道:“這樣直來直去的談話方式多好,秦書記,你說咱們之間用不着這麼多的彎彎繞繞吧?”
秦清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除了張揚救過自己的性命外,她還真想不出自己和他直來直去的理由,聽他話裡的意思好像他們親密無間似的。
秦清有着女性少見的理智,從張揚屢屢挑戰她忍耐底線的行爲上就可以看出這廝是個不安分的角色,不過秦清這段時間根據自己的瞭解,也知道他的確擁有一定的能力,新任副市長李長宇是他背後的靠山,而香港富商安志遠又對他極其欣賞,難怪他在春陽能夠混得風生水起。秦清表現出一個領導的大度和胸懷,微笑道:“以後到春陽工作還要靠你多多幫助呢。”
張揚大言不慚的點了點頭道:“沒問題,遇到什麼麻煩事只管跟我說,要不你給我封個縣長助理啥的?”
秦清頓時無語,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要官要到這麼直白的地步,雖然張大官人的無恥讓她感到頗爲不爽,可是她良好的涵養仍然讓她保持着謙和的風度:“無功不受祿,你要做得出成績,我才能相信你能夠襯得上那個位置。”
這句話讓張大官人不爽了,心說我是想幫你才找你要個縣長助理,你以爲我真想給女人當跑腿的?縣長助理,這種溜鬚拍馬的小官,老子還看不上呢!這寡婦清藏得太深,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就是讓你知恩圖報以身相許都是應該的,要個小官都這麼費勁,合着這世上最沒有良心的就是女人,有句話怎麼說?寡婦無情婊子無義,看來真的是很正確。
秦清看到他臉上的表情變幻不定,猜到這廝十有八九在腹誹着自己,擡起白嫩的手腕看了看手錶,還是逐客令,只不過這次比前兩次更加婉轉。
張揚也有些窩火,老子就這麼不招你待見?不就是個處嗎?有什麼了不起?他正準備起身告辭的時候,兜裡手機響了起來,電話是安語晨打來的,安語晨火氣挺大,在電話裡就嚷嚷上了,她一急就忘了普通話,嘰裡咕嚕的說出了一串粵語,聽得張揚差點沒暈過去,好不容易纔打斷了安語晨的話道:“我說,你能不能把舌頭捋直了再說話?”
一旁的秦清忍不住脣角露出一絲笑意,卻生怕張揚看到,俏臉迅速轉向窗外。
安語晨之所以生氣,那是因爲林成武和那幫工人給她撂了挑子,現在外景的二期工程才幹了一半,林成武因爲拿不到錢,所以給她來了這麼一手,安語晨認爲本來這件事是可以避免的,畢竟按照預先的合同,她只要把林成武的工程款結清,人家就會痛痛快快的把活幹完,是張揚中間橫插了一槓子,讓港方把錢打入招商辦的帳戶,然後由招商辦再給林成武結賬,林成武心裡不痛快,當然會消極怠工。
張揚弄清楚怎麼回事之後,有些怒了:“麻痹的,這狗日的林成武怎麼這麼不長記性!”
安語晨怒道:“我不管,反正三天之內你必須要把外景工程完工,否則我就讓爺爺撕毀你們的合作協議!”
張揚最討厭的就是別人威脅他,尤其是安語晨這種鼻孔朝天自視爲名門閨秀的黃毛丫頭,他對着手機吼叫道:“你有毛病啊?一回事歸一回事,別動不動拿撤資威脅我,我明白的告訴你,你們安家投資春陽,那是你們安家佔了春陽的便宜,想撤資是吧?明兒我就讓招商辦把款劃給你,愛哪玩哪玩去,少在我面前耀武揚威的!”
安語晨對着電話罵了起來:“你混蛋,什麼態度?什麼作風?內地幹部中就沒有你這樣的流氓作風!”
“我他媽還就是流氓了,看不順眼是不是,你咬我啊!”
安語晨咬牙切齒的罵道:“有種你給我回來!”
“有種你上這兒來啊,我他媽一個堂堂正正的國家幹部還會怕你一個資本家的後代!”
“FUCKYOU!”安語晨又爆起了粗口。
“發科我?我還發科你呢!”
“流氓!”安語晨憤憤然掛上了電話。
秦清的臉轉向窗口,用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強忍着沒笑出來,這廝什麼人啊,怎麼用這種口氣跟投資方說話?剛纔安語晨的聲音很大,秦清聽得清清楚楚,這才明白張揚爲何會在春陽如此有名了。
張揚卻沒有留意到秦清的表情變化,罵歸罵,可問題還是要解決的,他迅速撥通了春陽招商辦的電話,接電話的是於小冬,聽到張揚的聲音,她馬上就把事情彙報了一邊,按照張揚的意思林成武的這筆工程款是必須要壓下來的,讓他知道招商辦的厲害,當然其中也有張大官人要泄私憤的原因在內,張揚點了點頭道:“你乾的不錯,他不是跟我們磨洋工嗎,剩下的錢他一個鋼鏰都拿不走!”張大官人的強勢顯露無疑。
秦清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看着這廝,現在張揚已經完全投入到工作中,儼然一幅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氣勢,好像他纔是這間辦公室的真正主人,而自己纔是個外來者。
張揚給史大柱打了一個傳呼,沒多久電話就回了過來,張揚咬牙切齒道:“林成武在青雲峰搗蛋呢,給我教訓教訓他,掌握尺度,讓他老老實實把活幹完,出了事我擔着!”
秦清不禁皺起了眉頭,這哪裡是一個黨員幹部的作風,簡直是流氓黑社會。
張揚又打給黑山子人大常委會主任林成斌一個電話,這有了手機還真是方便,很多事情都能夠掌握在方寸之間。張大官人處理起事情來,那是全方位的,既然林成武不識擡舉,那麼他就要讓林成武知道什麼叫厲害。對林成斌就更容易了,只需要向他強調一遍港商外景基地的重要意義,以林成斌多年混體制的悟性來說,明白事情的利害性並不難。
張揚在秦清的辦公室內,利用手機現場辦公,不到十分鐘的時間就已經搞定了這件事,這讓未來春陽縣縣長充分認識到這廝不同尋常的工作能力,和正邪莫辨的做事風格。
張揚放下電話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剛纔的表現好像有些過了,向秦清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秦書記,我這人就這樣,幹什麼都風風火火的,別見怪啊!”
秦清無奈的搖了搖頭:“你不餓啊,難不成打算賴在我這裡吃飯?”
“秦書記如果想請,我只能恭敬不如從命!”
樓下響起汽車的喇叭聲,秦清拿起辦公桌上的棕色坤包道:“我要回家了,快去吃飯吧!”
張大官人接連被逐四次,卻絲毫沒有流露出半分沮喪的意思,笑眯眯道:“李副市長那裡要不要我安排見個面?”這樣的表情就多少有些獻媚的意思了。
秦清搖了搖頭道:“這兩天我們有見面的機會,對了,後天會有一個結業測驗,你準備認真點。”
張揚和秦清分手之後,馬上打了個電話給李長宇,把秦清即將出任春陽縣縣長的消息告訴了他,李長宇也是剛剛在常委會上聽說這件事,微笑道:“你的消息倒是靈通,這下好了,你是她的救命恩人,以後肯定會官運亨通啊。”李長宇最近可謂是春風得意,所以也很難得的和張揚開起了玩笑。
張揚道:“李叔!只怕人家未必把我當成恩人,這年頭恩將仇報的人多了去了。”這廝現在也是默認了李長宇這個長輩的身份,畢竟李長宇已經是趙靜的乾爹,這層關係他已經默認了。
李長宇怎麼聽這句話顯得那麼彆扭,話說自己的這條命也是張揚救得,說起來這廝還真是命好,居然能夠先就春陽的前任縣委書記,再救春陽未來的女縣長,這樣的奇遇真是天下少有了。李長宇想起一件事:“對了,江城衛校那邊我已經打過招呼了,今晚黃校長給我接風,你一起過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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