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官人不喜歡高高在上,但是如果在身邊有人用仰視眼光看他的前提下,這就逼迫他不得不去俯視別人,雖然他很不想。袁文麗這位過去的老鄰居在張揚面前也不敢輕易說玩笑話了,此一時彼一時,昔日的那個小三如今已經成爲了處級幹部,除了感嘆變化之大,剩下的也只有幾句恭維的客氣話了。
倒是老主任周豔玲一如既往的風趣,她不知怎麼想起了當年的事情,在衆人面前說起了一個故事,有一次一位實習生跟她在婦科門診實習的經歷,老主任這邊說着,張大官人越聽越像自己,當週豔玲說起他寫門診病歷的事情,在場的各位一個個笑得前仰後合,張大官人也不禁莞爾,一轉眼就過去了四年,這四年對他的意義非同小可,四年之前他還在大隋朝以張一針的身份活着,可四年之後,已經搖身一變成爲了二十世紀的國家幹部,這一轉身稱得上華麗之極,還好,他沒有任何的不適應,反而享受這樣的改變過程,難怪都說萬惡的舊社會,大隋朝比起如今的社會主義新中國,真是差了幾千裡地。
周豔玲充滿感慨道:“看着你們一個個長大成材,事業有成,我真是感到由衷的欣慰,你們那一屆的實習生我雖然叫不全名字了,不過我還記得你們的樣子,尤其是你!”她指了指張揚,笑道:“你可是個調皮蛋!”
張大官人笑得很無辜,自己那是因爲時空錯亂纔給周豔玲留下了調皮的印象,試想一個剛剛從大隋朝來到現代社會的人,對周圍的一切肯定不會馬上適應,周圍人沒把他當成一神經病看待已經算好的了。
張揚和高偉喝了兩杯酒,四年過去,高偉如今也只是江城二院的一名骨科主治大夫,成就遠遠無法和張揚相提並論。面對張揚的時候再也找不到當年的驕傲,臉上的笑容不免帶上了些許的惶恐。
這種懷舊式聚會,一爲尋找舊情,二爲展示成績,張大官人能來參加純屬巧合,他壓根沒有在人前展示成績的念頭,事實上他這幾年取得的成績有目共睹,根本不用他多做宣揚,他過來更主要是抱着尋找舊情的目的,雖然找到了左曉晴,只可惜兩人咫尺天涯,張揚坐下近二十分鐘還沒有找到和她說話的機會。
吳濟民道:“張主任聽說東江新城區的建設搞得有聲有色啊!”
張揚笑了笑,此時他的手機響了,卻是新任組織部長焦乃旺的電話,張揚也沒想到他這麼晚會打電話過來,起身走到一邊,恭敬道:“焦部長,有什麼指示?”
焦乃旺道:“省裡剛剛開完會!”
“這麼晚還開會啊!真是辛苦。”
焦乃旺道:“最近省裡接連發生了幾起責任事故,最嚴重的就是北港火災,因爲這件事濱海縣委書記昝世傑已經確定被免職,你應該知道了吧?”
張揚點了點頭,向窗前走了幾步:“在京城的時候聽周省長提起過。”
焦乃旺道:“那我就不用多費脣舌了,做好準備,過了正月十五,你就前往濱海上任,我陪你去一趟。”
張大官人頗有些受寵若驚:“焦部長,用不着那麼隆重吧,我就是一縣處級幹部。”
焦乃旺道:“任重道遠,北港的事情沒有你想象中那麼簡單!”他說完就掛上了電話。
張揚合上電話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吳濟民笑道:“張主任很忙啊!”
張揚點了點頭,此時他的工作已經徹底落實了,心說以後我就是張書記了,主任?老黃曆了。
張揚將這一桌應酬完,起身去向隔壁桌逐一敬酒,最後來到了左曉晴的面前,洪玲很識趣,張揚來的時候把座位讓給他了,自己去吳濟民那桌去敬酒。
其實在場的實習生中多數都知道左曉晴和張揚的那段舊情,可誰也不方便提,畢竟現在時過境遷,張揚已經成爲了現任省委書記的乘龍快婿,在他們眼中左曉晴和張揚之間已經徹底沒戲了。
左曉晴雖然竭力鎮定,可是她的目光仍然暴露出她內心的緊張,白皙的纖手緊緊握住酒杯。
張揚笑道:“咱們有段時間沒見了!”
左曉晴嗯了一聲,連她自己幾乎都聽不到自己的聲音,俏臉不由得紅了起來,她端起酒杯和張揚碰了一下:“恭喜你!”
張大官人道:“恭喜我什麼?”
左曉晴道:“恭喜你工作生活美滿幸福!”
張揚笑道:“倒是一個不錯的理由!”他把酒喝了,輕聲道:“還是有些遺憾的。”
左曉晴明澈的雙眸眨了眨,輕聲道:“其實缺憾也是一種美!”
張揚笑了笑沒說話,同桌的陳國偉湊上來道:“張揚,聽說你在東江新城區幹得不錯?”
張揚道:“馬馬虎虎。”
又有一同學道:“張揚,我下個月去東江出差,方便拜訪你嗎!”
張大官人笑道:“我的工作馬上就要調動,過完年就不在東江了。”
“這麼巧啊,去哪裡?”
張揚道:“北港濱海縣!”
經過這幫人的不斷打岔,張揚和左曉晴的談話自然無法進行下去。
當晚張揚喝了不少,晚宴在快十點的時候方纔散場,按照他們原來的安排是想去愛神卡拉ok唱歌的,可是四年過去了,當年牛文強經營的愛神卡拉ok因爲拆遷已經徹底消失在春陽的街頭,所以他們就去了新建電視塔下的銀河卡拉ok,因爲多數人都是從外地過來,他們當晚入住的都是明珠賓館,與銀河卡拉ok隔街相望。
帶教老師們率先離開,最後剩下的只是十多名當年一起實習的同學,張揚剛纔去結賬的時候知道帳已經被縣人民醫院院長吳濟民搶先付過了,洪玲來到張揚身邊道:“還是你面子足,剛纔我們本打算同學們aa制,不讓帶教老師掏錢的,你張主任一來,幫我們省了一頓。”
張揚笑道:“和我有什麼關係?人家吳院長一早就準備好了結賬,不是給我面子。”話雖然這麼說,心中卻明白,吳濟民十有八九是因爲他到來的原因,不然他犯不着爲這些當年的實習生去結賬。
洪玲道:“你開車了沒有?”
張揚點點頭,指了指自己的那輛坐地虎,洪玲去叫了左曉晴,她和陳國偉一起上了張揚的車,其他的同學打了三輛夏利,一羣人向銀河卡拉ok而去。
張揚對唱歌沒多興趣,他之所以堅持到現在是因爲左曉晴,要不怎麼說這廝重色輕友呢。
等到了銀河卡拉ok,左曉晴卻有些暈車,張揚讓她先坐在車裡休息,他陪着洪玲那幫人前往卡拉ok,張揚很會做事,搶着把包間給訂好了,洪玲向他道:“要不你先送左曉晴回去吧,別讓她進來受罪了。”
張揚點了點頭,心中明白洪玲是在給他製造機會。
張揚把套餐的賬單先給結清,這才離開了銀河卡拉ok。
回到車裡,看到左曉晴趴在車窗上,吹着冷風。
張揚拉開車門坐了進去:“不舒服?”
左曉晴嗯了一聲:“可能是今晚多喝了幾杯,有點暈車!”
張揚笑道:“是酒的緣故還是車的緣故?”
左曉晴搖了搖頭,她分不清,其實也沒那麼難受,這會兒好些了,她小聲道:“爲什麼不進去陪他們玩?”
張大官人直截了當道:“我衝你來的!”
左曉晴的俏臉紅了起來,她扭過頭看着外面,過了一會兒方纔道:“我住在對面的明珠賓館。”
張揚道:“這算是邀請嗎?”
左曉晴嗔道:“胡說什麼?要不,我們去春水河邊走走?”
張揚點了點頭,啓動引擎驅車來到了春水河邊,他推開車門跳了下去,繞到另外一邊,幫助左曉晴拉開了車門,伸出手去,左曉晴猶豫了一下,還是將手放在他的掌心,她的手一如既往的溫軟,但是有些涼。
握住左曉晴的纖手,張揚就沒有放手的意思。
春水河兩旁變化並不大,樹長高了,松樹的針葉上還留有不少沒有來及融化的殘雪,左曉晴和張揚沿着河畔的小路默默走着,她的手任由張揚握着,被張揚掌心的溫度一點點溫暖着,恍惚間,兩人彷彿回到了四年之前的那個冬天。
張揚道:“還記不記得我們在這裡遇到李書記的事情?”
左曉晴的俏臉紅了起來,當年她對那件事只有一個朦朧的印象,她並沒有往深處去想,可是隨着時光的流逝,在美國的時候,她無數次回憶起當年在春陽的這段時光,她對當年發生的事情自然有了更深層的認識,她甚至可以推測到,後來張揚之所以能夠在李長宇的幫助下進入仕途,全都是因爲那晚在春水河畔的邂逅。
左曉晴輕輕掙脫開張揚的手,兩隻手插在了衣兜裡。
張揚也學着她的樣子,兩人並肩向前走,張揚道:“李長宇和葛春麗已經結婚了,現在婚姻美滿,家庭幸福。”
左曉晴咬了咬櫻脣道:“怎麼忽然想起說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