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國成將其中一杯酒遞給了薛世綸,自己拿起一杯,搖晃了一下酒杯,然後將鼻尖湊在酒杯裡,嗅了一下酒香,方纔抿了一口酒,閉上雙目品味着香醇芬芳的紅酒絲緞般滑入喉頭的感覺,體會着喉頭的酒香逐漸化開,由濃變淡,浸潤到自己的血液,而後又被血液送到身體的每一個部分,這種感覺,妙不可言。
同樣的一杯酒在不同人的口中卻有不同的味道,酒是窖藏多年的頂級紅酒,可是在薛世綸的口中卻有種說不出的酸澀味道。他甚至從中嚐到了些許的血腥氣息,不過他清楚地意識到這肯定是自己的錯覺。心情使然,他消沉的情緒已經嚴重影響到了他的口味。
蕭國成道:“心情調整得怎樣了?”
薛世綸道:“最近身邊人接二連三的離開,忽然發現能說話的人越來越少,剛纔不知不覺就走到你的樓下,如今也只有咱們兄弟可以說說話了。”他的語氣中充滿了落寞。
蕭國成跟着嘆了口氣,一口將杯中的紅酒飲盡,低聲道:“世綸,人生不可強求。”
“順其自然嗎?”
蕭國成又倒了杯酒:“有時候我常常在想,我們當初的離開算不算一種逃避?”
薛世綸默默望着他。
蕭國成道:“如果我們沒有離開,我們選擇留在國內,我們所走的或許是一條全然不同的道路,也許我仍然經商,可是你卻很可能繼續你的仕途,我們又和現在會有怎樣的不同?”
薛世綸望着杯中的紅酒,仍然有種自己端着的並不是酒,而是一杯血的錯覺。他低聲道:“當一個人總是因爲往事而遺憾,那麼就證明他開始變老了。”
蕭國成道:“是事實,無論你承認與否,我們都在一天天老去,這個世界已經不再屬於我們了。”
“這個世界從未屬於過我們,我們也從來不是時代的寵兒!”薛世綸的聲音陡然大了起來,他的目光中流露出深深的悲哀。
蕭國成望着他,薛世綸的痛苦是真實的,如此近距離的觀察自己的這個兄弟,感受到他如此深切的痛苦,蕭國成非但沒有任何的同情,反而感到一陣由衷的快意。蕭國成嘆了口氣道:“世綸,她的死對你打擊實在太大,也許你應該好好給自己放個假,調整一下心情,讓自己徹底冷靜下來。”
薛世綸搖了搖頭,他明白蕭國成指的是誰,端起酒,咕嘟喝了一大口,絲毫不見平時飲酒的優雅和高貴,薛世綸道:“是嚴國昭!”
蕭國成臉上的表情不見任何驚奇,平靜望着他。
薛世綸道:“安達文抓住了桑貝貝,他通過嚴國昭傳話給碧君,要和她見面,碧君一直都很信任他,卻沒有想到他設下一個圈套,是他害死了碧君!”
蕭國成緩緩放下酒杯,低聲道:“有件事我一直都想問你。”
薛世綸擡起雙眼:“什麼?”
“王均瑤到底死了沒有?”
薛世綸道:“死了!”
蕭國成搖了搖頭,取出一張照片推到薛世綸的面前,然後輕輕用手指點了一下。
薛世綸拿起那張照片,看到照片上是一個氣質雍容華貴的女人,但是長相和王均瑤根本沒有任何的相似之處。
蕭國成道:“她叫吉永慶子,不要告訴我你對她毫無印象。”
薛世綸放下那張照片道:“是她!”
蕭國成道:“在對待女人方面,你總是太仁慈了一些,她的存在對我們是一個巨大的威脅,你雖然放她一馬,可是她並不知道感激。”
蕭國成又拿出一張照片,照片上正是吉永慶子和嚴國昭在一起談話的場景。
薛世綸的雙目中噴射出仇恨的火焰。
蕭國成道:“嚴國昭這個人太精明,我早就提醒過你,這種人可用,但是一定要慎重萬分,稍有不慎就會被他反咬一口,王均瑤是和他一樣的貨色,她跟我們合作,目的就是利用我們進行復仇,當你意識到她的復仇行爲已經嚴重影響到我們的安全,惡果已經造成,因爲這個女人我們損失慘重,對於這種人,我們絕不能容情,當初我跟你說什麼,我要你一定要除掉她,可是你卻因爲婦人之仁而放過了她。”
薛世綸咬了咬嘴脣。
蕭國成道:“你不瞭解她,我曾經和這個女人同在一個地方下放過,爲了達到目的,她可以犧牲一切,這種女人不會在意她的肉體的,你在她心目中,無非是諸多的過客之一。”
薛世綸道:“我只是給她一個活下去的機會。”他的目光虛無縹緲,似乎精神已經遊離到了遠方。
蕭國成道:“她不會懂得感恩,事實上這個世界上懂得感恩的人實在太少,對很多人來說,恩情永遠不如仇恨來得深刻。”蕭國成拿起酒瓶,緩緩寫滿自己的酒杯,在酒水滑落的聲音中追憶着往昔。
“世綸,你以爲自己重新掌控大局的時候,其實事情已經開始失控了。”蕭國成的目光深邃而悠遠:“項誠的事情我從未問過你,可是我心中明白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這段時間,你不停地在修補堤壩,可是修了這邊,那邊又開始泄漏。“薛世綸道:“形勢未必像你所說的那麼悲觀。“蕭國成搖了搖頭道:“不是悲觀,而是一個事實,安達文、王均瑤甚至包括嚴國昭這幫人爲什麼一個個跳出來跟我們對着幹?不是因爲他們跟我們有仇,而是在北港的事情上,你的做法讓很多人感到心寒,兔死狐悲……”
薛世綸笑了笑:“那又怎樣?就憑他們,又能掀起怎樣的風浪?”
蕭國成道:“世綸,收手吧,我們什麼都有了,還有什麼不知足的?”他心中卻明白,薛世綸絕不可能收手,過去或有可能,但是章碧君死後,他只會在這條路上繼續走下去,越陷越深!
薛世綸道:“你讓我收手?難道碧君白白死了?難道項大哥白白犧牲了?”
蕭國成道:“我倦了!”
薛世綸更正道:“你老了!”
蕭國成道:“每個人都會老去,今天是我,明天就會輪到你。”
薛世綸道:“無論你做出怎樣的選擇,我都會尊重。”
蕭國成端起酒杯和他碰了碰:“一頭猛虎鬥不過一羣餓狼,如果你仍然學不會放開仇恨,到最後……”他斟酌了一下,沒有將話說完,不想傷害兄弟間的感情。
薛世綸道:“我會死的很慘?”他呵呵笑了一聲,喝光了杯中酒,將杯口翻轉過來,一滴不剩!
邱鳳仙被綁架的消息在一夜之間散佈開來,這樣的消息直接引發了鑽石王朝股價的波動,當日股價暴跌百分之九,與此同時何雨濛宣佈發動對鑽石王朝的全面收購。安達文爲首的世紀安泰集團也開始重拳出擊,一時間鑽石王朝的內部人心惶惶。
比起股價上的變動,邱家更關心的是邱鳳仙的人身安全,按照綁匪的要求,他們在最短的時間內準備好了一千萬美金,可綁匪並沒有如約打來電話,突然之間又變得杳無音訊。
身在濱海的張揚也很關心邱鳳仙事件的進展,通過杜宇峰和耿志超他可以瞭解到事情的最新進展情況。自從返回濱海之後,邱家的人也沒有主動和他聯絡過,人家不找他,張大官人也不好意思主動找上門去,畢竟他不想給別人落下一個多管閒事的印象。
蘇媛媛的傷恢復得很快,張揚對這個姐姐還是相當的關心,每天都在電話中詢問她的傷情進展,當然這也成爲他和左曉晴攀談的藉口,兩人通話的時間不知不覺在變長,而且每次都有種意猶未盡的感覺,張大官人發現自己在心底深處還是很懷念這段青澀的初戀,當然這是一段再世爲人之後的初戀。
蘇媛媛的傷情穩定之後,杜天野決定先返回津海,那邊還有很多的工作等着他去做,臨走之前,杜天野特地給張揚打了個電話,不是爲了蘇媛媛,而是爲了邱家。
杜天野一直都很關心邱家的事情,和張揚聊了幾句之後,他說出了今天的主題:“張揚,你和何雨濛是不是很熟?”
張揚聽到杜天野問起何雨濛,馬上明白他想說什麼了,微笑道:“杜哥,有什麼話你只管向我明說,是不是她又給你惹麻煩了?”
杜天野道:“不是給我惹麻煩,而是給邱家,我知道我本不該管他們生意上的事情,可是最近邱家發生了很多事,看到外公舅舅他們整天愁眉不展,我這心裡頭也不好過。”
張揚道:“這件事說來話長,何雨濛認定查晉北是她的殺父仇人,所以她要找查晉北報復,打擊查晉北的同時順帶就把鑽石王朝給捎上了。”
杜天野道:“冤有頭債有主,有些事情還是不要牽連太廣的好,張揚,如果有機會你勸勸她。”
張揚應了一聲,其實針對這件事他也跟秦萌萌談過,秦萌萌有自己的想法,張大官人也不好多說什麼,可杜天野既然開口,他總不能拂了老朋友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