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的晚宴樑成龍是最鬱悶的一個,從東江紡織百貨商場的地塊被王學海搶走之後,他就感覺到在東江擡不起頭來,生意人分很多種,王學海絕對屬於最卑鄙的一種,此人的能量很大,居然能夠查出豐裕在北京建設京都大廈部分工程不達標的事情,假如這件事被捅出來,樑成龍可能會面臨一大筆賠款,他放棄東江紡織百貨商場也是權衡考慮的最終結果。這一事件對他的顏面是一個巨大的打擊,他的叔叔是東江市委書記,平海副省長樑天正,在自己家門口,在叔叔勢力範圍內的地皮居然沒有拿下,已經被業內同行視爲一個天大的笑話,張揚的這番話,讓樑成龍意識到,自己和王學海之間的戰爭並沒有因爲地皮的塵埃落定而結束,他一直都沒有忍下這口氣,百樂門事件也證明王學海的能量,以後的摩擦還不會少,他真正顧忌的還是王學海掌握了他在京都大廈工程上不達標的證據,這件事讓他如坐鍼氈,寢食難安。
樑成龍是最先告辭的一個,周雲帆看出他的心情不好也沒有挽留,樑成龍這一走,其他人也都散了,周雲帆本想招呼大家去百樂門玩玩,可新近百樂門發生的事情讓客人們都心有餘悸,沒人響應他的號召,本來張揚倒是想帶着何歆顏去唱歌,可顧佳彤的電話偏偏在這時候打來了,顧佳彤在居酒屋,喊他過去飲酒。
張揚看了看時間,現在纔是晚上八點,還不算晚,何歆顏十分善解人意,看到他有事,輕聲道:“你去忙吧,我自己坐公車回去。”
胡茵茹笑道:“哪能呢,我送你!”她指了指不遠處的奧迪車,張揚點了點頭:“那就拜託你了!”何歆顏走了兩步,張揚在身後叫她道:“明天我去找你!”他之所以這樣說,是心裡有些歉疚,何歆顏淡淡笑了笑,跟着胡茵茹鑽入了她的奧迪車中。
胡茵茹啓動汽車,打開了音樂,輕聲道:“男人都是這個樣子,忙於事業,忙於花天酒地,百忙之中能夠想起你已經不錯了!”
何歆顏笑道:“胡小姐好像深有感觸!”
胡茵茹道:“感觸什麼?都沒有人追我!”她很熟練的把車倒出去,然後開車向遠方的道路駛去,張揚仍然站吉普車前向她們揮了揮手。
何歆顏落下車窗向他招了招手,然後道:“怎麼可能,胡小姐這麼漂亮,怎麼會沒人追?”
胡茵茹笑道:“我也奇怪,我十七歲的時候愛上了一個人,對他崇拜得五體投地,可人家根本看不到我,我單戀了一年,眼睜睜看着人家和女朋友步入婚姻殿堂,從那以後,我的感情世界就成了空白,沒人追我!一個追我的都沒有。”
何歆顏聽她說得有趣,禁不住格格笑了起來。
胡茵茹道:“何小姐這麼青春靚麗,身邊一定好多人追!”
“有倒是有,不過我都看不上!”何歆顏也不是個忸怩的女孩兒。
胡茵茹笑道:“張揚呢?”
聽到張揚的名字,何歆顏一陣臉紅心跳,俏臉轉向一旁,望着身邊遊蕩的車河,過了好半天方纔道:“你以爲他是個安分守己的傢伙嗎?”
張揚到了居酒屋,這才知道顧佳彤之所以把他叫到這裡來,是因爲有人想見他,居酒屋的老闆娘美鶴子是顧佳彤的好朋友,她丈夫井上靖一直都在東江從事中日貿易,而井上靖和中島川太又是最好的朋友,中國人講究關係網人情世故,日本人也有自己的關係網,中島川太被張揚制住之後,他的確嚇破了膽子,旁敲側擊問那晚兩招就把自己的兩名手下打倒的人是張揚,從兩名手下的描述,中島川太已經推測出,張揚十有八九就是當晚潛入自己住所,並給自己種了附骨針的那個蒙面人。中島川太很害怕,張揚表現出的實力實在太強大,他一向自詡爲空手道高手,在中國也能稱得上是一流高手,可在人家的面前,連還手之力都沒有,考慮再三,他這才通過井上靖和美鶴子的關係聯繫顧佳彤。
當然這些中間人並不知道張揚和中島川太之間的這段故事。
張揚走入居酒屋內,美鶴子笑着迎了出來,向他很恭敬的行彎腰禮,張揚也入鄉隨俗學着她拱了拱腰。美鶴子引着他來到房間內,張揚脫鞋走了進去,發現顧佳彤和兩名日本人跪坐在那裡談着什麼,其中一人正是中島川太,張揚馬上就明白今晚的顧佳彤讓他過來的主要目的。
顧佳彤笑着把張揚介紹給在場的兩名日本人,井上靖和中島川太都是中國通,和張揚在語言上交流不存在任何的問題。
中島川太從張揚的身材體型上已經看出他就是那晚潛入自己住處的蒙面人,目光中露出極其複雜的神情,張揚從中島川太的表情上已經意識到這小日本已經認出了自己,有了附骨針的存在,他把中島川太已經完完全全掌控在手心之中,自然有恃無恐,張揚挨着顧佳彤坐下,美鶴子來到丈夫井上靖的身邊坐下,爲每位客人斟滿清酒。
井上靖雖然不到四十歲,頭髮卻已經全白,端起酒杯道:“我們剛纔聊到江城南林寺的佛祖舍利,聽說地宮是張先生髮現的,所以才讓顧小姐請張先生過來,唐突之處還望海涵。”
張揚哈哈笑道:“井上君客氣了,佳彤姐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既然都是朋友,咱們也不必客套,我們中國有句歌叫,朋友來了有美酒,若是那豺狼來了迎接他的是獵槍,那啥……咱們喝酒!”這句話包含着雙重含義,中島川太最明白,美酒是迎接人家的,自己已經先被張大官人的獵槍招呼過了。
井上靖對張揚並不瞭解,只知道他是顧佳彤的朋友,顧佳彤在平海商界的能耐,他是知道的,能讓顧佳彤如此看重的人肯定不尋常,而且他一眼就看出兩人的關係透着一種曖昧。
幾杯酒喝過之後,張揚故意把話題扯到了百樂門。
中島川太也沒有迴避這個問題,嘆了口氣道:“現在我的兩名弟子還躺在醫院裡呢,我聽說張先生當晚也在場。”這句話有些明知故問。
張大官人回答的很坦誠:“呵呵,他倆就是被我打得!”
中島川太和顧佳彤早已知道事實的真相,井上靖夫婦聞言卻是錯愕萬分,想不到這位年輕人這麼厲害,中島川太是空手道高手,他的兩名學生也是以一當十的悍將,卻想不到在張揚的面前連一招都扛不過去,他們還不知道張揚教訓中島川太的事情,假如知道,恐怕會更加震驚了。
中島川太笑道:“中國有句老話,叫不打不相識,我代表我的兩位學生向張先生表示歉意。中華武學深不可測,張先生如此年輕就有如此如此修爲,真是讓人佩服!”中島川太今晚的謙虛表現讓井上靖夫婦倍感驚奇,要知道他性情傲慢,自視甚高,平日裡很少表現出這樣的謙恭,他們哪裡知道現在中島川太的小命兒就捏在張揚手裡,別說是說兩句客氣話,就是讓他給張大官人磕頭他也願意。
張揚和中島川太碰了碰酒杯,他完全掌握主動權,當然要表現出大度,咱們中國人就是有氣魄,你再是條豺狼,也逃不過我這個好獵手的獵槍,張揚不無得意的想着,砸吧砸吧嘴道:“日本清酒沒啥味道,還不如二鍋頭來的過癮!”
美鶴子笑道:“一個國家有一個國家的飲食文化,我們日本人喜歡修心養性,民族的理性多於熱情!”
“理性太多就沒了人情味,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活在這個世上,只有理性沒有熱情,那該是一種怎樣的悲哀!”
井上靖對張揚的觀點並不贊同,他微笑道:“日本有日本的人情味,國家不同,決定方方面面的處理關係不同。”
顧佳彤知道張揚發起狂來什麼人都不會看在眼裡,他對日本人又不怎麼待見,再說一會兒指不定說出什麼更傷感情的話來,笑着打斷他們的對話道:“張揚,大家都想聽聽你怎麼發現地宮的!”
張揚抿了口清酒,夾了一片生魚片蘸了點芥末醬放在嘴裡,品味了一小會兒,方纔簡略的將當天的情景說了一遍。
幾個日本人聽得都很認真,看得出他們對中國的古文化都相當有興趣,井上靖道:“可惜中國的佛教文化後期遭到了不少的破壞,相比較而言,還不如我們日本的佛教文化保持的完整。”
井上靖並沒有詆譭中國佛教文化的意思,不過他說這句話的時候還是免不了帶上了民族的自豪感。
張揚雖然不是個憤青,可滿不喜歡井上靖這種大和民族的優越感,不屑笑道:“日本的佛教還是鑑真東渡給發揚光大的,如果不是鑑真和尚,日本哪有如今的佛教文化,還有,你們日本的醫學,也是受了他的影響吧,很多的中醫藥都是他帶過去的,說句不客氣的話,日本在文化上,永遠只能是我們中國的附庸。”這句話說的已經相當不客氣。
井上靖的臉色頓時變了,中島川太反倒很平靜,他是讓張大官人徹底征服了,而且人家的這番話也是事實,中國的歷史文化幾乎滲透了日本文化的每一個部分。
顧佳彤暗責張揚說話不留情面,忙着打圓場道:“其實日本的文化也有自己的獨到之處。”
張揚點了點頭道:“是很獨特,有一種最有名的,那啥……好像是自殺文化,一旦打不過人家,就切腹,那叫啥……武士道?”
中島川太的臉色也不好看了,在他們眼中武士道精神是堅韌不屈的意思,經張揚一說反倒成了自殺文化,侮辱的含義很明顯。
士可殺不可辱,井上靖第一個忍受不了了:“張先生的功夫很厲害嗎?”井上靖是劍道高手,屬於北辰一刀流,看到張揚如此狂妄,他忍不住提出向張揚挑戰。
顧佳彤伸手在桌下悄悄擰了下張揚的大腿,井上靖夫婦是她的好朋友,她可不希望張揚把人家弄得下不來臺。
張揚明白她的意思,他笑眯眯道:“你們日本的武功都喜歡叫什麼道,什麼道的,聽起來好像莫測高深,多數都是我們中國武功的分系旁支。”
井上靖冷眼看着張揚:“你很厲害咯?”如果不是顧及顧佳彤的面子,他現在已經拔刀衝了出去。
張揚忽然站起身,來到東側的牆上,取下掛在上面的武士刀。輕聲道:“日本武士刀鋒利而輕便,極適合日本人矮小的體型,招式單間明瞭,一學即會,卻又凌厲辛辣,講求一刀必殺,實戰中動如潑風,形同鬼魅,令人防不勝防,雖屬妖邪一路,卻也是兵中神器。此刀是日本兵器的代表,不過追溯其歷史,卻是脫胎於中國唐刀!”張揚握住刀柄緩緩將武士刀抽出,刀刃宛如一泓秋水閃爍着冰冷的寒光。
張揚微笑道:“這居酒屋中名刀甚多,看來井上君應該是此中高手,你們用刀用劍,知道最高的境界是什麼嗎?”
井上靖和中島川太對望一眼,兩人對武學都有着精神的理解,中島川太是吃過大虧的人,說話表現的十分謹慎,井上靖脫口道:“刀人合一,一刀必殺!”
張揚微笑道:“有沒有聽說過用刀的幾種境界?第一種境界,是手中有刀,心中無刀,第二種境界,是手中有刀,心中有刀,第三種境界,是手中無刀,心中有刀,最高的境界纔是手中無刀,心中也無刀。”
井上靖和中島川太都聽過這個道理,可是兩人自問只能做到手中有刀心中有刀。
張揚道:“我不善於用刀,只能做到第三種境界,也就是刀人合一!”這話在井上靖聽來實在太過狂傲了,刀人合一是他認爲的最高境界,放眼日本的武學歷史,也只有寥寥幾個人可以做到,還只是限於傳說中的人物。看張揚的樣子也不過二十出頭,就算從孃胎裡開始修煉刀法,也不過二十多年,他居然敢說做到了刀人合一。
張揚示意顧佳彤遞給自己一杯清酒,仰首飲盡,然後將酒杯拋起在虛空之中,手中刀光一閃,已經在空中閃電般揮出數刀,衆人看得眼花繚亂,刀身平伸,那酒杯穩穩落在刀身之上,完整如昔,並沒有看出任何的變化,張揚移動武士刀,角度傾斜,那酒杯方纔分散開來,被切成齊齊整整的五個圓圈。
井上靖目瞪口呆,他知道這一手絕不是僅僅依靠刀身的鋒利可以做到,張揚在力度和速度上的掌握已經達到了驚世駭俗的境界。
張揚的目光望向遠處五米開外的屏風,隔空劈出一刀,一道無形的刀氣脫離刀身高速掠出,屏風被凜冽的刀氣從中劈成兩半。
中島川太已經對張揚的真正實力有了深刻的認識,張揚在刀法上的表現並沒有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可在井上靖看來,張揚的實力實在太讓人震驚,難怪人家剛纔會表現的如此狂傲,一個擁有如此實力的人,那不叫狂傲,那叫自信。
顧佳彤的美眸中閃爍着激動地神采,她的表情變化並沒有逃過美鶴子的眼睛,女人只有爲自己心愛的男人才會感到驕傲,顧佳彤正是如此。
井上靖端起酒杯,恭恭敬敬向張揚道:“中華武學,博大精深,在下今晚獲益匪淺。”
張揚微笑道:“其實武功之道,永遠沒有止境,中國有句古話,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中島川太目睹張揚的表現,已經徹底放棄了和他作對的想法,想要更好的活下去,想要早日除掉種在體內的附骨針,也許只有聽話纔是最好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