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陳燁並沒望向花嬋玉。而是愜意的活動了一下肩膀,馬車聲響,鄭三刀和廖僕趕着馬車來到客棧門前,陳燁淡淡道:“上車等吧。”手裡拎着瓷罐走向馬車。
花嬋玉不解的瞧了一眼陳燁拎着的瓷罐,猶豫着跟了過去。
片刻,劉全寶和喜笑顏開的掌櫃從客棧走出,劉全寶笑道:“掌櫃的留步。”
“小老兒恭送幾位老爺和小姐。”掌櫃的忙深施了一禮,臉上全是欣喜激動之色。
劉全寶笑了一下,快步來到陳燁車旁,上車,挑簾進入車內。陳燁端着瓷壺邊向紫砂壺內倒着開水,邊問道:“辦完了?”
“是。”劉全寶猶豫了一下,問道:“東家,全寶不解,既然金公公沒爲難咱們,您怎麼還是買下這家客棧了,難不成您有意想開客棧。”
陳燁笑道:“開客棧,那要看玉兒還有沒有這個心思,不過我估摸那丫頭要不了多久,恐怕就會動心思吧。”
劉全寶和花嬋玉身子都是輕輕一顫,劉全寶眼眸深處閃過一抹喜色。稍顯即逝。心潮不由一陣激盪,東家果非常人,既然東家能讓三夫人經營自己喜歡的生意,那大小姐豈不更是順理成章接手花記分號?!真要這樣,對將來小少爺掌管家業可是重要臂援。
花嬋玉美眸也閃出不敢置信的震驚,他、他竟然能允許自己的女人拋頭露面?!怎麼可能?!不會是說說吧?要真是如此,我、我若是,豈不也能?!俏媚的小臉騰地紅了,急忙慌亂的將頭扭向一邊。
陳燁端起紫砂茶壺,疑惑的瞧了一眼神情慌張的花嬋玉,爲她面前的茶碗斟上茶,笑道:“不過這家客棧我可不是爲她選的,這條街是彰德最熱鬧繁華的街道,這家客棧要不是金亮重稅盤剝,應該是個很賺銀子的寶地,話說回來,要不是如此,掌櫃的也不會捨得賣了它。他急於出手,價錢方面……”
劉全寶忙道:“東家放心,魏喜一定會讓東家滿意的拿到這家客棧的地契房契的。”
陳燁微笑道:“那我就等着好消息了。至於幹什麼,我還要再想想。好了,咱們啓程。”“全寶告退。”劉全寶躬身出了車廂,跳下馬車,擡頭望向碧空如洗的天空,臉上全是激動開心的笑容。
車廂內陳燁將瓷罐輕輕推向花嬋玉,心神稍定但玉容依舊緋紅的花嬋玉愣了一下。瞧着瓷罐,輕聲問道:“是、是什麼?”
陳燁微笑道:“打開看看。”
花嬋玉猶豫了一下,打開罐蓋,一股濃濃的藥味撲鼻,瞬間明白了,陳燁昨天答應要爲自己開方,可沒想到藥竟然都爲自己煎好了,俏臉騰地越發紅得一塌糊塗,紅腫的美目閃動着羞臊和感激之色,低頭瞧着罐內的藥湯。
陳燁笑道:“既然你答應今後規規矩矩,我也不能不有所表示,這是我今早讓客棧掌櫃爲你煎的,趁熱喝了吧。還有……”陳燁從袖裡掏出藥方,遞給花嬋玉,微笑道:“病不諱醫,你也不用害臊,我告訴你,我對婦科也是很拿手的。”
“羞死人了,你、你不要再說了。”花嬋玉臊的真想找個地縫鑽進去,連細滑如凝脂的玉手都泛起了淡淡的桃紅。顫抖着拿起桌上的藥方,慌亂的揣進袖內,細弱蚊蚋道:“謝、謝謝。”
“不客氣。”陳燁捉狎的嘿嘿笑了。花嬋玉聽到陳燁別有意味的笑聲,羞臊的越發擡不起頭來,心裡涌動着從沒有過的暖意,對陳燁的怨惱慢慢在消退。
陳燁拿起桌上的茶碗,撥動着蓋碗,輕輕扭動着脖子:“不知爲什麼,我一坐在車裡,就覺得特別的無聊,眼睛就閒不住,什麼都想看看。”
花嬋玉嬌軀一顫,俏媚的小臉立顯驚羞之色,望向陳燁。陳燁的眼神慵懶中帶着絲絲邪意也恰好瞧向花嬋玉。
花嬋玉驚叫道:“我、我又想起我在京城聽聞的一段趣聞。”
陳燁淡淡的笑道:“哦?說來聽聽。”隨之慢慢垂下雙目瞧着茶碗,輕抿了一口,嘴角綻動着得意的笑意。隨着馬車的啓動,花嬋玉聲音裡透着哭腔講述也在車廂內響起。
鹿野鎮通向鉅鹿山的官道上,百十輛平板馬車排起浩浩蕩蕩的隊伍前行着,在平板馬車的最前方一輛藍呢馬車引着路。
王三和花記分號新任的藥櫃李三才坐在車架上,王三笑道:“三才藥櫃,說起來這條路你可是不陌生啊。”
李三才有些惶恐的躬身道:“大藥櫃擡舉了,您還是叫我三才吧。”
王三笑道:“都是自己兄弟了,三才藥櫃不要這麼客氣,對了,大藥櫃這個稱呼到了總號你可不要這麼喊我,要是讓俺師父聽到,他老人家還以爲俺要篡他的位呢,非扒了俺的皮不可。”
三才忙笑道:“不會的,您是三大分號的大藥櫃。您師父李二先生是總號的總藥櫃。”
王三咧嘴笑道:“總藥櫃?三才你小子是聰明啊,這個稱呼好。還有你管俺師父叫啥,李二先生?!這就更妙了,你不知道,其實俺師父心裡最羨慕識字先生,他要是聽別人管他叫先生,還不把他老人家美得鼻涕泡都冒出來。這回回去俺要是這麼一稱呼他,他老人家非得請俺喝酒不可,說不定還能教俺兩手壓箱底的招式,嘿嘿嘿。”
車簾掀起,麗娘探出頭來,清純與妖媚完美結合的俏臉上閃動着緊張之色:“大藥櫃,還有多遠才能到李莊總號?”
王三忙欠身,陪笑道:“回四夫人,您瞧遠處那七顆大葉楊樹了嗎,到了那咱們就下了官道,在走上大半個時辰就到李莊總號了。”
麗娘笑着點點頭,美眸瞧着官道兩側綠草鮮花叢生的田野,猶豫着問道:“大藥櫃,你說大夫人看到我會不會不高興,會不會不讓我進家門?”
王三忙笑道:“這四夫人您儘管放心,大夫人,俺那個小師妹可是天底下最善良的女孩子。她一定不會爲難你的。俺放肆的說句不該說的話,古話說得好,人心換人心,小師妹這個人你對她好一分,她必多回報一分,四夫人只要您以誠相待,小師妹絕對會像對親姐妹一般對您的。還有四夫人您就直呼俺王三吧,還有您是夫人,以後對俺不用那麼客氣,您對俺客氣,俺覺得全身都不自在。就像做了虧心事似的。”
麗娘綻顏輕輕一笑,點點頭:“你的金玉良言,我一定記在心裡,我心裡明白,大夫人在先生心裡的位置無人可以取代,我一定會謹守家規,努力讓她接納我喜歡我。還有既然大藥櫃這麼說,那我以後就叫你王三。”
王三眉開眼笑,一副很受用的笑道:“多謝四夫人,這俺聽着心裡就舒服多了。”李三才撲哧一笑,又急忙漲紅着臉強忍住笑聲。
王三斜睨着眼,嘿嘿笑道:“你小子沒大沒小,俺你也敢笑,信不信俺一腳將你踹下車!”
李三才驚得急忙抱拳躬身道:“三才放肆,請大藥櫃不要見怪。”王三笑着擡手給了李三才一拳:“你小子哪那麼多規矩。”李三才一愣,望着王三,半晌咧嘴笑了。麗娘嫣然一笑,放下了車簾。
駑馬一路小跑着來到七棵樹前,王三笑着剛要擡眼瞧向這七顆大葉楊樹茂密的枝丫間,突然笑容微微一僵,眼神微眯瞧着樹下的地面,眼中異光頻閃,收回目光,一抖繮繩,馬車下了官道,上了通向李莊的土路,笑道:“四夫人,俺給您學個喜鵲叫吧,您回家,這可是大喜啊!”
車簾掀起,麗娘笑道:“多謝王三哥,我很想聽,希望你的喜鵲叫真能給麗娘帶來好運。”
李三才也笑道:“今日是三才第一次帶着分號的車馬來運藥材,俺也想借借大藥櫃的喜鵲叫聲,討些好喜氣。”王三咧嘴笑了一下,擡手擋着嘴,清脆的喜鵲叫聲立時響起。
麗娘拍着玉手。笑道:“王三哥學的真像,真如一隻喜鵲喧鬧枝頭。”
王三邊叫着,眼中異樣之色越發頻閃,片刻,收住叫聲,臉色有些發白的笑道:“學得不好,讓四夫人見笑了。”
麗娘笑道:“王三哥謙虛了,你學的喜鵲叫聲,就跟真的一樣。”
王三強笑了一聲,沉聲喝道:“駕!”擡手給了駑馬一鞭子,駑馬驚叫着,放開四蹄飛奔起來。
馬車隨之顛簸起來,麗娘輕呼了一聲,放下了車簾,李三才疑惑的瞧向王三。王三依舊微眯着眼,嘴脣緊抿着,臉色越發透出白色。後面跟隨的平板車也隨即紛紛揚鞭抽打,馬嘶聲不住響起,拉車的駑馬都奔跑了起來。
半個時辰後,王三駕着馬車衝進李莊,不僅沒減速又狠狠的抽了一鞭子,駑馬驚叫沿着村裡的土路狂奔向鉅鹿總號。
李三才驚疑的瞧着王三陰冷發白的臉色:“大、大藥櫃您怎麼了?”王三沒有說話,一雙滿是老繭的大手青筋畢露緊緊地握着繮繩,直到瞧見總號和曬藥場上嬉笑的村民王三才明顯的鬆了口氣。
邊翻曬着藥材邊笑鬧的村民聽到馬車聲,紛紛望了過來,隨之興奮的喊道:“來了,他們來了。”
“是俺三叔回來了!”
馬車飛奔到總號門前,王三猛地拽住繮繩,駑馬驚嘶着將馬車拖拽出數米才停住。曬藥場上的村民立時停止了笑鬧,全都吃驚的望着馬車。
王三跳下馬車,沉聲道:“三才,照看好四夫人。”話音剛落,如離弦的箭射向總號大門。
迎出來的幾名藥行夥計,喜笑顏開的剛要張嘴,王三陰沉着臉道:“幾位師弟,師父他老人家在嗎?”
藥行夥計們臉色都是一變,一名夥計道:“師父和李族長在裡面正陪陳掌櫃和幾位從官洲來的師父說話,三哥出啥事了?”
王三腳步未停,快步衝進藥行內,小翠站在櫃檯前,瞧見王三,開心的剛要張嘴,王三快步來到櫃檯前,低聲道:“小師妹,你和俺一塊去見師父。”
李小翠愣了一下,急忙快步走出櫃檯,引着王三從大堂右側偏門進入,來到第三個紅木大門前,李小翠推門引着王三走了進去。
房內,李老漢、李二以及藥董們正和陳永年還有四名鬚髮花白年過半百一身粗布褂褲的老者說笑着,瞧到王三,李二笑道:“你小子真是不禁唸叨,剛纔你爹剛唸叨你小子怎麼還不來,你小子這不就進門了。”
王橫咧嘴笑着剛要張嘴,王三匆匆做了個團揖,白着臉,問道:“分號有些事耽擱了一天,師父,您老人家將暗哨撤了?”
李二一愣,臉色瞬間也是一變:“出啥事了?”
陳永年站起身來,笑道:“你們有事要談,我和四位師父先出去轉轉,正好也能再規劃規劃。”四名從官洲來的師父也慌忙站起身來。
李二和李老漢都陪笑拱手道:“失禮了。”
“不敢,不敢。”四位師父慌忙笑着還禮,陳永年引着他們出了屋。
“小三,到底咋回事?”王橫迫不及待的問道。
王三將經過七棵樹以及進村的情況說了一遍,李二的臉色陰沉到了極點,坐在紅木椅上,眯着眼沉思起來。
李老漢說道:“咱們先不要緊張,孫立早就完蛋了,咱們沒啥仇人,我估摸會不會是那幾個小子跑哪玩去了?”
李小翠搖頭道:“大伯,不會的,昨晚應該是趙剛師兄當值,就算有師兄擅離職守,可他不會,趙剛師兄人老實,對俺爹交代的事從來都是規規矩矩執行,沒有一點偷奸耍滑,更何況他們聽到王三師兄的喜鵲叫聲,不會不迴應的,那是確定安全的暗號。”
李二點點頭,問道:“老三,你確實看清了七棵樹和其他暗哨做的標誌都被毀了?”
王三點頭道:“這一點俺敢用腦袋擔保,俺跟着師父這麼多年,那些標誌,俺們這些師兄弟跟着師父上山打獵採藥,熟的閉眼都能搗鼓出您老人家教的那些樹枝、樹葉和石子的擺放方法和位置。”
李二點點頭,望向李小翠:“趙剛他們出事了,丫頭,大侄子不在家,如今你當家,你看咱們怎麼辦?”屋內所有的目光都望向李小翠。
李小翠清純沒有瑕疵的玉容泛起桃紅色,神情有些扭捏:“我要是說了,爹和大伯可都要聽,不然……”
李二道:“丫頭你放心,現在不是在家,這是在藥行,既然你是二掌櫃,你爹和大伯都聽你的,你說吧。”
李小翠美眸一閃,點點頭:“那女兒就當仁不讓放肆了。爹,大伯,各位藥董們你們可要提前心裡有個數,七棵樹和其他暗哨的夥計們可能都……”
李老漢和其他藥董的臉色都是一變,李老漢臉色發白道:“丫,二掌櫃,應該不至於吧,我剛說了,咱們除了孫立就沒仇人了,應該不會有人下這樣的狠手,會不會是哪裡冒出來的賊盜,見咱們藥行發了財,眼紅,將趙剛那幫貪睡的小子綁了票,想敲詐咱們銀子?”
李二搖頭道:“大哥,丫頭說的,我也贊同,不是俺誇口,我李二教出來的徒弟,等閒之徒三五個近不了身,可他們卻一夜之間沒有絲毫動靜就被人全都放倒拿住了。能做到這點,這次來的人是絕對的高手,而且訓練有素,不然決不能如此乾淨利落。因此咱們要抱着最壞的打算,趙剛他們已經全都……”
王橫暴怒的吼道:“這他孃的是誰,咱們和他們有啥深仇大恨,他們這麼狠毒!”
李小翠的俏臉也露出白色,美眸內全是悲傷,李老漢嘆了口氣,心疼的說道:“丫頭你沒事吧?”
李小翠搖搖頭:“大伯您不用擔心,這些事嚇不住我,我是看着俺爹宰殺野獸長大的,再說三哥他們這些師兄們,湊到我家那回不是打折胳膊踢斷腿,見血的事我也見得多了,我的膽子沒那麼小,那些人嚇唬不住我。”
李二臉上露出自豪,點頭道:“好,是俺閨女,有你爹的種性。不過,俺剛纔琢磨這事,覺得有些奇怪,他們既然將趙剛他們拿了,可爲啥昨晚沒有進村偷襲?他們這是爲啥?”
李老漢和一干藥董都是一愣,臉上都露出疑惑不解之色。
“大伯、爹、各位藥董,他們怎麼想的咱們管不着,但我覺得他們應該最遲不會拖過今晚。”李小翠道。
李二點頭道:“有理,照他們行事的手段看,應該不會這麼沒有章法,估摸着八成是出了什麼變故,才讓他們昨晚沒有偷襲咱們。因此也許他們動手就在隨時之間。”
李老漢和一干藥董的臉色又是一變,王橫驚怒道:“難不成他們還敢白日行兇殺人不成?”
“大伯,爹,各位藥董,我覺得有必要馬上將村民全部轉移到山裡。”李小翠沉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