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別怪他們了,原本就不是他們的錯,是我自己……”陳燁的神色黯淡下來。
李二見狀,急忙笑道:“兩個混蛋小子起來吧。”趙龍和趙虎驚喜的互相看了看,興奮地大叫着蹦了起來。
“謝謝二掌櫃給求情。”陳燁勉強笑了笑。
李老漢笑道:“好了,一幫臭小子們大呼小叫的,二掌櫃就是沒病也讓你們鬧出病來了,都給我滾出去。”
趙龍和趙虎尷尬的撓撓頭,趙龍躬身道:“二掌櫃您老人家好好休息,俺們出去了。”陳燁微笑着示意。
李老漢笑道:“燁兒剛醒過來,需要好生靜養。咱們也別圍在這了,都出去吧。”
“義父,孩兒想和你說幾句話。”
李二身子微微一顫,邁步出了屋,李妻暗歎了口氣,笑道:“老頭子,燁兒現在身子骨弱,可別聊得太久。”李老漢微露苦笑點點頭。
屋裡只剩下李老漢和陳燁,陳燁望着李老漢張了幾次嘴,卻沒說出一個字。
李老漢微嘆了口氣:“燁兒是想問翠兒丫頭對嗎?”陳燁臉色微紅,點點頭。
“她還好,每日都是最早一個到藥行,最晚一個回來。這些日子藥農們都在忙着往藥行送藥材,丫頭忙的連飯都顧不上吃。晚上回來就躲回自己的屋,一個人看着你給她抄寫的那些醫書,連飯都是在自己屋吃,對我和你二叔,除了問安,再沒一句話,唉。”
陳燁的心隱隱作疼,嘴角抽搐了一下,眼睛望着屋頂。
李老漢瞧着陳燁:“燁兒,爲父和你二叔不是心狠之人,可是你們之間於禮不合,爲世道所不容啊,我們這也是爲你好。”
陳燁沉聲問道:“我身上的傷是妹妹治的吧?”
李老漢笑着點頭:“幸虧你教了丫頭醫術,要不然我們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燁兒你知道嗎,你昏迷了整整七日,爲父和你乾孃也提心吊膽了七日,丫頭說,七日後,你準醒過來,還真讓她說準了,真是沒想到,這纔多長時間,丫頭的醫術竟有這般長進,真是名師出高徒啊。”
‘這個方子是我專門爲未來的岳父大人寫的,他上山採藥打獵,難保不會有些磕磕碰碰,這副方子內外傷兼治,是我在一本孤本醫方上看到的。’
陳燁眼前閃動着自己調笑的表情和小翠羞澀驚喜的面容,輕嗅着身上有些刺鼻的混合藥香,嘴角露出一絲苦澀的笑意,沒想到這副方子先爲自己用上了。
“燁兒,你現在身子虛弱,不宜過多傷神,有什麼話等你康復了,爲父陪你好好聊。”李老漢笑着就要推門出去。
“義父,你和我二叔畏之如猛虎的世俗禮法說白了都是約束草民百姓的。等到我有足夠的能力讓那些狗屎一般的禮教不敢拿來約束我時,我會用最奢華的婚禮迎娶小翠妹妹的。”
李老漢身子一顫,扭頭震驚的瞧着陳燁,陳燁望着屋頂,臉上露出自信的笑容,慢慢閉上了眼睛……
“二掌櫃,你怎麼起來了?”王三端着藥碗進屋,吃驚地嚷道。
陳燁輕鬆地舒展了一下手臂,笑道:“躺了足有一個月了,再躺下去骨頭都該生鏽了。”
“不行,大賬房師妹吩咐過,讓你在牀上再歇上十天半月才能起來……”陳燁笑着打斷王三的話:“你別忘了你師妹的那點醫術可都是我教出來的,難道在你眼裡她比我高明不成?”
王三一愣,陳燁笑着接過藥碗,王三尷尬的笑道:“自然是二掌櫃醫術高,二掌櫃是神醫,二掌櫃你當真好了?”
陳燁笑着點點頭:“其實這傷十幾天就應該好了,可是你那個大賬房師妹見我的傷勢有所好轉,就不敢再按方下藥,竟然將藥量減去了一半,害得我又多躺了半個月,這可是某些不良醫家拖住病人賺昧心錢慣用的伎倆。”
王三又是一愣,迷惑地問道:“可大賬房師妹爲啥要賺您的錢?”
陳燁撲哧一笑:“翠兒妹妹給我開的藥方上所用的藥不僅藥性猛烈,而且藥量也超出尋常藥方三倍有餘,因此她是怕繼續服用下去,會對我的身體有害,這才減了藥量,這是你師妹學藝不精,可不是要賺我的銀子,王三兄弟,你也未免實在的可愛了吧。要是讓你師妹知道你說她賺昧心銀子?!嘿嘿。”
王三臉色一紅,慌忙拱手道:“二掌櫃您可千萬別告訴俺師妹,俺師妹要是發火,俺師父就得暴跳如雷了。”
陳燁笑眯眯的看着王三,王三暗打了個激靈:“俺、俺給二掌櫃打水洗臉。”慌不迭的推門出去了。
陳燁臉上的笑容露出了苦澀,喃喃道:“丫頭,把我綁在牀上,是不想再見我了嗎?”
陳燁洗漱完畢,推門走了出去:“去藥行看看。”
“二掌櫃您身子剛好,也不急於這一時,你還是……”王三急忙追了出去。
站在藥行門口,陳燁心裡突然升起一股近鄉情怯的奇怪感覺,強笑道:“沒有匾,看起來確實有些怪怪的,一會兒我寫幾個字,讓你叔這幾天做出來。”
王三趕忙應道:“是。”
陳燁深吸了一口氣,走進藥行內。櫃檯前,李二和幾名夥計圍在小翠身旁,小翠邊撥打着算盤,邊在賬簿上記錄着。
陳燁走了過去,笑道:“二叔,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大侄子你怎麼來了?”李二驚喜的問道。小翠握筆的玉手輕顫了一下,沒有擡頭,依舊記錄着。
“見過二掌櫃。”幾名夥計躬身施禮。
陳燁笑着點點頭,眼睛瞧着小翠:“身上的傷已經全好了,在家呆得煩悶,就過來瞧瞧,義父和三叔都不在?”
“大哥和老三在藥庫呢,鎮上的幾家藥行一塊過來買藥,他們在那盯着呢。”陳燁依舊瞧着小翠,點點頭。
李二有些尷尬的笑道:“這些都是出庫單,你妹子正在一筆一筆記錄着呢。”
陳燁無聲的嘆了口氣,微笑道:“躺了些時日,心裡竟然有了些物是人非的感覺,好了,我就不在這礙事了。”邁步向左側的偏門走去。
“趙龍,快給二掌櫃上茶。”李二喊了一聲。
一滴淚珠濺打在賬簿上,小翠擡起頭,用手擦去眼中的淚水,哽咽着強笑道:“真是奇怪,竟有一隻小蟲飛進了眼裡。”
“丫頭,要不咱們先歇歇?”李二輕聲問道。小翠搖搖頭,又接着記錄起來。
“二掌櫃您喝茶。”趙龍殷勤的將茶碗放在桌上。
陳燁放下筆,瞧着宣紙上剛勁有力的鉅鹿藥行四個大字,半晌,滿意的點點頭,拿起茶碗,掀開蓋碗,輕抿了一口。
趙龍和王三歪着腦袋瞧着桌上的大字,嘴裡嘖嘖連聲。
“真好看!俺雖然不認得寫的啥,可看着這幾個字心裡就覺着痛快!”趙龍諂媚的說道。
陳燁險些笑出聲,瞧着趙龍,笑道:“真要士別三日刮目相看了,這才幾日不見,趙龍兄弟的嘴功大有長進啊。”
趙龍得意地笑道:“俺跟着外櫃師叔,嘴功確實大有長進。”陳燁撲哧大笑了起來。趙龍和王三不明所以,也跟着嘿嘿笑了起來。
房門推開,李寶才興沖沖的和李老漢走了進來。“賢侄你的傷全好了?!”
陳燁微笑躬身道:“多謝三叔惦念,已經全好了。”
李寶纔來到陳燁身前,仔細打量着陳燁,眉開眼笑道:“可嚇死三叔了,聽說你遭了金虎的暗算,差點沒將三叔的魂嚇沒了,你嬸子也給嚇哭了。”
陳燁心裡一顫:“讓三叔和嬸子擔心了。”
“這下好了,看到你三叔這顆心算是踏踏實實落了地,賢侄你知道嗎,我當時還以爲剛剛有點奔頭的日子這下全完了。”李寶才急忙收住嘴,尷尬的笑道:“三叔一興奮,這嘴就把不住門,喜歡胡說八道,賢侄可千萬不要怪罪。”
陳燁笑道:“我聽二叔說,鎮上的藥行來採購藥材了,這麼說三叔和他們談妥了?”
李寶才趕忙點頭道:“協議還沒有最後落筆,大掌櫃說等賢侄過目沒有異議再和他們籤,賢侄估計的準,我和他們討價還價到最後,他們咬死最大的能力只能要咱們五成藥材。還有他們要求咱們藥行能讓些利。”
“燁兒,這是草擬的協議,你看看。”李老漢將協議遞給陳燁。
陳燁擺手笑道:“義父您是大掌櫃,您做主就行了,孩兒可不敢越俎代庖。”
李老漢笑道:“臭小子,這份協議放在爲父這有些日子了,爲父拿着它就像懷裡揣了個燙手的山芋,天天盼着你這臭小子早點醒過來,你要是再耍笑爲父,爲父可要發火了。”
陳燁嘿嘿笑着接過協議看了起來,屋內立時靜了下來,所有的目光全都聚焦在陳燁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