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停靠在岸邊,師小燕一身翠綠緊身衣,馬尾辮調皮地晃動着,動作伶俐,從船上跳下來,把纜繩拴好,對着船艙大聲叫道:“孫笑天孫大公子,請下船吧。”
孫笑天從船艙裡站起身,神情有點萎靡不振,沿着石階慢慢走上來,搖着腦袋:“師小燕,我沒什麼要緊,你非要拉我來保和堂看病,不就是受點風寒嗎,幹嘛大驚小怪。”
“我大驚小怪。”師小燕瞪着眼,大聲嚷道:“孫笑天,你可要講點良心,你剛和我打了一天魚,就病得臥牀不起,要是讓凌大哥知道肯定要說我對你刻薄。”
“本來就是你的錯。”孫笑天咳嗽了一下,繼續說道:“要不是你那天在去永春島的時候推我下水,我能得這場病嗎。”
“你還說,你假裝不會水,佔我便宜。”師小燕想起那天孫笑天腦袋在自己胸前蹭來蹭去,臉色立即漲得通紅,大聲叫道:“你相不相信我會把你再次扔下去。”
“相信,相信,你的話我能不聽嗎。”孫笑天一臉無奈,指了指保和堂後面的院門:“馬上就到了,先進去,天都快晌午,我們今天這頓午飯就落在凌大哥身上了。”
“誰要交你這個朋友就算倒黴。”師小燕挑了挑眉梢:“凌大哥既要替你看病,又要倒貼一頓飯。”
“話不可這麼說,我可是會算命的。”孫笑天有點得意地笑了笑:“在永春島我還爲你們出謀劃策。”
“你別臭美,一點小聰明而已。”師小燕指了指院門口正在給一些花草澆水的耿老太太:“你看看這位老太太,瞧瞧麻衣相準不準。”
“當然準。”說着,孫笑天挺了一下身軀,想威武一點,可是正在感冒發燒中,極度虛弱,身體忍不住晃了晃,師小燕慌忙扶住他的胳膊,在靠近門邊的一塊大石頭上坐下。
“算了吧,不難爲你了,看病要緊。”師小燕用手在孫笑天腦門上按了按,一片滾燙,立即顯得有點焦急。
“不行,我一定要說說,讓你見識一下我的技術。”孫笑天固執地搖了搖頭,他對自己所學的東西接近癡愛,不容別人小瞧。這是這一類人的通病,手藝有時候甚至重於他們的生命,容不得半點褻瀆。
“好好好,我服了你還不行嗎。”師小燕嬌嗔地噘了噘嘴:“快點說。”
“別急,別急。”孫笑天打量着正向這邊走過來的老太太,不緊不慢地說道:“五官端正,歲數很大。眉眼還有點秀麗,年輕時是一個美女,家庭富足,臉頰中部略有缺陷,中年稍有挫折,下顎圓潤,晚年幸福美滿,衣食無憂,兒孫滿堂。”
話音剛落,師小燕大聲笑了起來,如同聽到天下最滑稽的玩笑,孫笑天愕然地看着她,還沒有來得及疑問,耿老太太笑着走到面前,語氣溫和悅耳:“師小燕姑娘,來了怎麼不進去,笑什麼呢?”
“我在笑他,自稱麻衣神相,實在可笑。”師小燕忍着笑,把孫笑天剛纔的話向老太太說了一遍。
“這孩子,在哪學的麻衣相。”耿老太太看着孫笑天,微微搖頭:“我是一個要飯的老婆子,要不是陳雨軒小姐收留,還在沿街乞討,哪裡談得上衣食無憂,晚年幸福。”
“不可能。”孫笑天一下激動得站起來,大聲說道:“我初中的時候就喜歡麻衣神相,多年來翻遍古籍,至少已經進入門徑,您天庭飽滿地閣方圓,絕對不是討飯的命。”
“年輕人,別激動。”耿老太太笑着說道:“你看現在出來的這個人,算算他的情況。”
孫笑天轉臉看了看,微微吃了一驚,是永春島的老闆祝子期,一個人從保和堂走了出來,面色有點憂慮,腳步匆匆,沒有注意到孫笑天和師小燕,直接跳上河邊的一條小船,解開繩子,揚長而去。
“龍行虎步,脊樑挺拔,大將之才。”孫笑天知道點底細,對照自己掌握的相術,更是自信滿滿:“富貴榮華不可限量。”
“還有呢?”耿老太太眯着眼望着駕船遠去的祝子期,繼續詢問孫笑天。
“還有什麼?”孫笑天有點愕然:“匆匆一瞥,還沒有來得及細看,我只是從身形上推斷。”
“身形上推斷的還不錯。”耿老太太似乎很有興致:“但還有許多東西你沒有看到。”
“不就是一個背影嗎?我們都看清了。”師小燕見老太太否定孫笑天,忽然有點不舒服,搶着說道:“您說說看,難道比孫笑天還神奇。”
剛纔她還打擊孫笑天,耿老太太一出現,她立即又順着孫笑天說話,孫笑天忍不住瞥了她一眼,女孩子的心就是難以捉摸。
“龍行虎步,大將之才,小夥子說得不錯,脊樑挺拔,財富豐足,也不錯。”耿老太太輕聲說道:“不過,剛則易折,他的背影在寬廣的河道中如同一把利劍,鋒芒畢露,豔陽高照本來是好事,但豔陽爲剛,遇上利劍,最近必有災難,陽光爲紅色,恐怕會有血光之災,幸運的是在水中行走,水爲陰柔,化去一份暴戾之氣,不至於失去生命。”
“您這是把自然和人結合在一起判斷。”孫笑天失聲驚呼,驚訝地瞪大眼睛。
“沒有自然,又哪來的人。”耿老太太微微笑了笑,轉過身走向遠處,繼續給花澆水,動作沉緩穩重,和周圍的花草渾然一體。
孫笑天想追過去說什麼,被師小燕拉着走進了保和堂後院,只好帶着滿腹疑問穿過走道進入大廳,正門迎面而來進來三個人,第一位身材略顯瘦削,眼睛大而有神,身後是一位秀氣的少女和一位眼睛不大但很嫵媚的姑娘,青年和孫笑天同時掃視一眼大廳,異口同聲地問:“凌醫生在不在。”
說完兩人相視一眼,笑了笑,孫笑天揚了揚手:“你先說。”
“我叫韓震天。”青年笑了笑,轉向一位配藥的夥計說道:“凌大哥今天沒上班。”
“稍等,我問一下。”夥計拿起櫃檯上的電話,撥通陳雨軒的手機:“二小姐,韓震天和師小燕來找凌威,是不是讓他們上去。”
“不,我們馬上下來,讓他們稍等。”手機的聲音清晰可聞。韓震天和孫笑天等人只好在長椅上就坐。幾分鐘以後,凌威和陳雨軒楚韻三個人走下樓,眉頭微周,有點心思重重。心不在焉地與王月虹和楚玉打了聲招呼。
“恭喜各位。”孫笑天向凌威拱了拱手:“祝子期大駕光臨,一定有戲,你們就要一鳴驚人了。”
“沒你想得那麼簡單,治病不是請客吃飯那麼。我們還是一籌莫展。”凌威苦笑了一下,看了看幾個人:“你們來有什麼事?”
“孫笑天病了,發燒。”師小燕嘴快,搶先說道:“凌大哥快點開副藥。”
“受了風寒。”凌威稍微替孫笑天把了把脈:“大青龍湯,服用後出汗就行了。這兩天少吃葷腥,以免咳嗽難以清除。”
說着,他快速寫了個藥方:麻黃12克(去節)桂枝4克(去皮)甘草5克(炙)杏仁6克(去皮、尖)生薑9克(切)大棗10枚(擘)石膏20克{碎)。
“師小燕,拿到後面熬藥。”凌威把藥方交給師小燕。
“憑什麼是我。”師小燕不情願地噘了噘嘴,但還是拿着藥方抓藥,然後走向後堂去熬製。
“你是怎麼回事?”凌威轉臉看着韓震天:“是不是胳膊又不舒服了。”
“凌大哥,你真是神了。”韓震天笑着說道:“我這幾天在工地幹活,有時間還幫着送送煤氣罐,都是體力活,胳膊有點吃不消。”
“用力過度,我有什麼辦法。”凌威搖了搖頭:“幹活悠着點,賺錢可要慢慢來。”
“你能不能幫幫我。”韓震天笑得有點不好意思:“用針激發一下氣力。”
“滾一邊去。”凌威沒好氣地瞥了韓震天一眼:“我現在治病還沒工夫,哪有心思幫你激發什麼能力,再說激發能力必須用來運用或治病,就像體內平白無故多了一股力道,沒地方用反而不好。”
“用的時候再激發哪還來得及。”韓震天還是不死心,繼續說道:“激發一下,先把力道收藏在體內,說不定改善體質,以後就用不着激發了。”
“不行。”凌威脫口而出,迅即又愣了一下,看了看陳雨軒:“我們治病用的鍼灸都是恢復人體的本來素質,包刮大周天,在治病方面療效顯著,但是如果如韓震天所說,改善體質不就是全面激發人體潛能嗎,體能加強,人體免疫功能也就加強,還有什麼病難以治療呢。”
“免疫功能?”楚韻和陳雨軒同時叫了一句:“紅斑狼瘡就是免疫功能失調。”
“不錯。”凌威臉上露出一絲微笑:“我們一直在藥物上下功夫,還是忽略了一點,病人自身的能力,祝玉妍自身免疫修復功能很弱,我們可以改善她的體質。”
“你試過嗎?”陳雨軒慎重地看着凌威。
“沒有。”凌威搖了搖頭:“激發潛能的手法有輕有重,力道很難掌握,必須反覆試驗,不然力道過重,病人體質虛弱,反而適得其反,甚至危及生命。”
萬事萬物,有利必有弊,潛能是無限的,開發出來如果人體能夠承受就是一種福,難以承受就是一種禍,道理很簡單,就像雞鴨魚肉,吃下去能夠消化吸收,正常代謝就是有益,如果難以消化就會傷及脾胃,消化吸收代謝不正常就會滋生疾病,比如現代的高血壓,高血糖等慢性疾病。
祝玉妍身體接近油盡燈枯,是否能夠承受改變體質,下手的力道,輕重如何把握?凌威雖然看到了一絲曙光,但還是猶豫了起來。目光不斷閃動,額角竟然流下了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