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經濟學來講,一座城市的發展水平,應當與到達首都的距離成正相關。奇怪的是皇城以北近的第一座城鎮卻是一座小城……只比鎮子大一些的那種。
此處喚作錦城,大概是前程似錦的意思吧。與當今社會很相似,有本事的人不肯偏居一隅,總是拼命往北上廣深擠,擠不進去的便會選擇重慶蘇州成都一類的地方。
熙國亦是如此,正因爲皇城日漸壯大,擴充了多次仍無法滿足居住需要。於是那些手段弱一些些、錢包癟一點點、後臺軟一丟丟的便會退而求其次,選擇附近的城鎮定居,錦城就是這麼來的。
因爲建城夠早,那些野心勃勃的先輩不甘矮人一頭,既然皇城有的城牆箭樓護城河,錦城也必須有,這夥人集中資源廣募工匠,一個不拉的全都建了出來。至於規模,放在當時來看也絕對不小,足以傲視其他城鎮。
可惜人算不如天山,隨着熙國經濟愈發強盛,國庫開始不斷撥款擴建各城,這下錦城坐蠟了。
你說按照它的規格繼續擴建吧,那豈不是等同於再修一座皇城,預算實在太高。而且就算錢不是問題,你在皇城邊上翻蓋一個皇城,是不是也有點找死的意思。你說不按原型弄吧,當初建城可是出了血本,所有建材都是可着最好的用,拆牆拆樓可惜就不說了,拆除的費用也很是不低。
左右爲難之下,還是青弘一錘定音,這城鎮規劃的整整齊齊,各方面放在現在看也不落伍。既然除了小沒有缺點,那小着便完美了。於是錦城從建成之後便再未擴建,明明有着緊挨皇城的優勢,每年卻只能簡單修繕一下,算是吃先發劣勢虧的典型。
……
午時一刻,錦城,凶煞鏢局。(是的,這兒連鏢局都有。)
一隻白鴿越過院牆,撲棱着翅膀猶豫着應該往哪落。
鏢局院內,身形像皮球般的矮胖男子抓着一隻雞腿啃的正香,聽見響動一仰頭,略一打量便瞧出是信鴿。
他思索了一下,張口將雞腿叼在口中,俯身往地面上猛力一蹬,整個人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敏捷身法騰空而起,又一把將鴿子攥在手中,還順帶把手上的油都蹭了上去。
那場面之詭異,就像有人拿球往地上砸,偏偏球彈起來的時候,正好打落一隻鴿子。
胖子嘴角微挑,連帶着兩撇狗油胡都顫了顫,他手腳麻利的將鴿子腿上竹管取下,立即瞧見蠟封上的天字。
“嘶……這!”他倒抽一口冷氣,縮着脖子往鏢局裡面跑去。
“老大!”胖子跑進正堂,只見一個黃臉男子坐在椅子上,正用陰鷙的眼神望來,他連忙把竹管雙手捧起,低頭道:“那位大人……來消息了。”
黃臉男子狐疑的接過:“什麼事這麼急,居然用了鴿子……”他邊拆封邊命令道:“鼠三,把那兩個懶貨都喊來,恐怕……來活了!”
……
人們常說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用來說明幹一行愛一行的道理。其實主要還是古時候生產力有限,做個醬都能分好幾行,至於賣東西,賣一種東西就算一行,要是你能搬個超市過去,恐怕得佔個百十來行。所以在生產力發達的今天,大部分行當不是徹底失傳便是被歸結到了一起,稱爲……商業。
而鏢局就與這些行當不同,就是到了今天還在飛速發展之中,是的,我說的就是快遞。至於其中的不同之處,大概是鏢局只接受貴重物品。畢竟每跑一趟,除了押運的腳伕,還得跟着不少練家子,也就是趟子手,免得遇見強盜打劫。這要是就送一個耳挖勺,似乎也太沒6了點……而且那玩意也沒人搶。
因爲客戶都是富商巨賈,所以鏢局一般只開在繁華的地方。錦城這個鏢局則反其道而行之,開在小城裡不說,就衝凶煞鏢局這名字,一般人也不敢委任,生怕是羊入虎口。
實際上也是如此,藏在鏢局皮下的,是接近黑社會性質的僱傭機構,說人話就是收錢辦黑事的,甭管殺人還是越貨,只要你出得起價錢,讓他們殺青弘都有人敢接,就是這錢十有八九會要水漂就是了。
而那黃臉漢子,正是鏢局首領,他自打看完字條便如木雕般呆坐在椅子上,默默的思索着。
鼠三很快帶回來兩個人,一個是手持摺扇的白面書生,怎麼看都不是押鏢的料。另一個則生的高大健壯,有幾分鏢師的意思。
“自己看。”黃臉漢子將信箋一丟,薄薄的紙張竟被扔出了暗器破空般的聲音。
鼠三剛擡起手,便被摺扇打了一下,再看白麪男子嬌笑一聲捏着蘭花指將信箋夾在指縫,嗔道:“我行二,哪有你接的份兒。”
“行行……你說了算。”鼠三似乎有些怕他,連忙退後兩步表示不想插手。
“哼,算你識相。”白麪男子白了他一眼,此人面容還算俊俏,只是強擠出來的嬌媚聲音聽起來十分難受,而且兩頰施粉太重,一笑便撲呲呲的往下落。
他將信箋展平,搖晃着腦袋念道:“蘇離殤三人北上鎮邊,午時渡沛水,夜宿錦城驛站,務必將其擒獲,不計代價!”
“呦……蘇離殤是誰啊,竟能讓那位大人說出不計代價四字!”白麪男子似乎對任務毫不擔憂,捏着指頭問道。
“哼,你平日多瞭解些熙國朝局,便知道她是誰了。”黃臉男子冷冷答道。
高大壯漢猶豫了一下道:“大哥,蘇離殤是蘇戰獨女吧?”眼看黃臉男子點頭,他立即又道:“這趟活咱們不能接……”
“哈,原來是軍神的女兒……有意思!”白麪男子將摺扇打開,笑吟吟的道:“你怕什麼,鄭家大不大?好歹也是朝廷史官,我不也將他上上下下,殺的雞犬不留麼,嘻嘻嘻!”
“洛美,這事兒你打算吹到下輩子麼。”鼠三不屑。
“呸!有種下次你去!”白麪男子罵了一句,還待再說的功夫,黃臉男子忽然一瞪眼,洛美立即住口,黃臉男子這才把目光轉向鼠三道:“說!你怎麼想的。”
“嗯……後患無窮。”鼠三憋了半天,吐出四個字來。
“呵,是麼。”黃臉男子冷笑一聲,忽然面色一肅道:“點齊人馬,準備開拔!”
衆人一驚,卻仍是齊聲應道:“是……”
他們此時還不知道,這一趟會無功而返,許久未露面主角三人誤入歧途,此時正被“聖蓮教”的教主吐沫橫飛的洗腦中。
一個時辰前……
賀無奇一行到了沛水邊,然後他們驚訝的發現,原來地圖上窄窄的河流,實際有幾裡那麼寬。
“這……現在繞回去還來得及麼。”賀無奇滿臉尷尬。
“如今再回去,怕是天黑都渡不過這條河。”青曦雖老成,但也沒出行過,跟着犯了如此低級的錯誤。
“不就是條河!咱們搭個橋……或者做條船?”蘇離殤是典型的以力破巧。
“大姐……咱們還有馬呢,現做恐怕這輩子都過不去了。”賀無奇扶額嘆息。
“爲今之計,只好暫且回去,明日再行啓程。”青曦猶豫片刻,終於還是說了出來。
“這個……”賀無奇心中已經默認,轉頭去看蘇離殤。
“不行!都出來了,哪有回去重出的道理!”她自覺丟不起那個人,於是深吸一口氣,對着河面大喝道:“有船嘛!”
賀無奇淚流滿面……這問題真樸素。
周邊靜悄悄的果然沒人迴應,蘇離殤仍是毫不氣餒,氣沉丹田繼續喊到:“船來啦!”
賀無奇腦袋一熱差點跟着唱道:“哥哥面前一條彎彎的河……”
就在他暗自自嗨的功夫,青曦清朗的聲音也跟着響起:“可有船家麼,我們要渡河。”
沒想到他們這一喊,還真驚動了一個人,她仔細聽了片刻,微微一笑道:“叫王叔去對面一趟,又有子民迷失了方向,亟待我們幫助。”
一刻鐘後。
船真的出現了,這是賀無奇沒有想到的,他連忙抽出一張銀票揮舞着:“船家!送我們過去吧,船錢給雙倍啊。”
大概是銀票真起了作用,眼看着對面的小船,晃晃悠悠的真朝這邊來了,三人都不禁有些興奮。
“哎呦……幾位騎着馬來的,我這小船裝不下啊。”撐船的老漢面露難色。
“分批呢?”賀無奇看了看,船是小了點,但運一人一騎應該沒問題。
“哎呦,那小老得跑三趟……”老漢似乎有點不情願。
“我給你三倍船錢。”第一次知道什麼叫隨便花,賀無奇忍不住開始嘚瑟。
“唉,聖蓮護佑……”老漢輕輕唸叨了一句,擺手道:“渡河罷了,要什麼錢,上來吧。”
三人雖聽見他念叨卻也沒在意,只當是船伕祈求風平浪靜的禱詞。
“這船確實小了些,若半途落入水中,恐怕……”讓青曦第一個過去,本該是最穩妥的,奈何他天不怕地不怕,唯獨不會游水,實在有些爲難。
“我先去吧,你們看着點,若落水一定先救馬匹!”蘇離殤翻身上馬,“我自小便跟武叔叔學了浮水,這是士兵必備的本事,剛好可以實踐一下……”
“這TM還能虛擬學習?!”賀無奇都驚了,他也不會游泳,心中總是怕嗆怕淹怕溺,到游泳館都是套着游泳圈瞎撲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