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蠻人大漢這兇惡的一刀,熙國士兵立即舉盾防禦,但兀金鳩是什麼人,整個戕族他的蠻力都是最驚人那一批的,這一刀下去硬是連臂盾帶胳膊都給斬落在地,餘下的衝力仍撞的士兵胸肋多處骨折。
“小羊羔,乖乖受死吧!”兀金鳩略緩一口氣便要補刀,沒想到一隻長槍猛地朝他胸口刺來,兀金鳩仗着一股血勇再次將雞蛋粗的蠟木槍桿也一刀斬斷。待他轉頭再想殺那個盾兵時,面前卻已頂上一面嶄新的臂盾,另一隻長槍也已朝他刺來。
“什麼東西沒完沒了的!”兀金鳩連連出手,始終沒機會恢復氣力,勉強又抵擋了片刻,可對方卻彷彿永不疲倦一般,長槍以一息一刺的頻率,機械又兇狠的不停刺來,面對這種永不疲倦的攻勢,他只能退……或力竭戰死。
“我倒要看看你們的烏龜殼有多硬!”兀金鳩沒有退,他怒吼着又劈飛了一面盾牌,草原之神的勇士絕不會怯戰。
“噗!”一隻長槍猛的釘在他的肩膀上,那名熙國士兵沒有立即拔槍,反而握緊槍桿旋轉起來。
“嗯……”兀金鳩疼得悶哼一聲,對方的狠辣的手段在他肩頭留下了一個血洞,“你給老子下來!”
他抓住槍桿猛力向後一甩,那名熙兵滿臉驚愕的騰空而起,往蠻人羣中摔去,數把馬刀立刻刺了上去,人還沒落地便斷氣了。
“呃啊……”還來不及回頭看一眼戰果,兀金鳩身上又中了一槍,對方似乎得了教訓般一擊即退,絲毫不給反擊的機會。
“老金!快回來!”絡腮鬍子阿魯巴依一把扯住他的胳膊,將身上全是血洞的兀金鳩扯回蠻人隊伍。
“滾開!”兀金鳩一把推開阿魯巴依,用血紅的瞳仁瞪視了他片刻,這才從鼻子裡狠狠的噴出一口氣,重新將目光轉向了熙軍的陣勢上。
要知道第一次交鋒的時候,兀金鳩便如同一枚箭頭,一連擊破了熙軍幾層陣勢,要不是尼仁噶佈下令撤退,他恐怕能殺到中間去。可如今熙軍只比之前多了緩緩的轉動,他便連一層都沒能突破,這到底怎麼回事……
張岺此時滿身浴血,人卻是越來越亢奮。說實話這種戰法他只從老師口中聽過,從沒見有人用過。畢竟對士兵素質要求太高了,時刻駕馭馬匹的同時還得保持戰鬥,否則容易弄巧成拙,反倒不如直接對戰。
如今機緣巧合下他有機會統領破軍兵,靈機一動便打算試試,沒想到大獲成功。
戰陣的這一轉可謂大有玄妙,若說最初的時候,熙軍只是一個縮在龜殼裡,只能做一隻防守反擊的烏龜。那一轉起來便成了磨盤,不,更像是鋒利的圓鋸片!
流動起來的盾兵,便如同一層不斷恢復的防護罩,除非你可以同時擊潰大部分防禦者,否則下一擊面對的還是一名完好無損的持盾者。而流動起來的槍兵,只有轉到合適的位置纔會出擊,無形中多出了恢復時間又加強了殺傷力,整個陣勢中也沒了死角。
從高空來看,紅色軍服的熙軍便是一片沁滿鮮血的圓盤,將蠻兵一層又一層的從隊伍中剝離,再慢慢攪成碎片,自身卻損耗的非常緩慢,甚至大部分受傷的熙兵都能被及時拖拽進去,送入安全的位置包紮一番後,很快又能繼續作戰。
“這樣下去……會勝!”張岺心中的激動無法言表,他推算出這樣繼續下去,按照一比五甚至一比六的戰損比,結局當是慘勝。
雖然這些破軍兵恐怕會十不存一,但那又怎麼樣?反正又不是自己帶出來的兵,帶回去日後也不歸他指揮,還不如物盡其用。
倒是自己打出如此戰績簡直駭人聽聞,恐怕直升二品都有可能……最重要的是,張岺明顯感覺到自己的指揮水準以及臨戰反應都大大增強,這纔是最實在的東西,實戰所能帶來的提升,是沙盤推演永遠都做不到的。
“哼哼,蘇戰失算了吧,想讓老子過來丟醜,沒想到卻送了我這麼大的功勞……如此算來,日後那幫文官恐怕會更加依仗我作爲制衡,日後軍部中我便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物了!”張岺已經開始憧憬封侯拜相的時刻了。
“混蛋!”尼仁噶布讀出了張岺眼中的得意,咬的牙根發癢。
若是自己的族人在這一戰中死光,日後便是真的統一了三族進而佔據中原,那不也等於是用族人的命,幫那二族過上了好日子麼。
正在焦急的時候,他忽然瞧見一個使錘的大漢猛的砸飛一名熙軍盾兵,隨即也被長槍捅入胸膛,摔落在地。
“錘子?!”尼仁噶布眼前一亮,猛然大喝道:“都給我聽着!用錘、斧、狼牙棒做武器的,聚過來!”
……
張岺此時彷彿坐在電腦前的微操高手,命令下達的越來越細緻。
努力保持隊形的同時,還不停的微調着隊伍,盡力讓對方造成的傷害平均分攤給士兵們。如今已不是着急的時候了,這種戰鬥持續的越久,高防高攻的熙軍就越佔便宜。
揮劍幫身邊的士兵格開一記刺擊,對面的蠻人十分陰險,專瞄盔甲縫隙下手,已經傷了幾個軍士的性命。他看準時機順勢一記直刺,劍刃沒入敵人的喉頭,算是替熙軍除掉了一個小麻煩。
“嗯?這……不妙啊!”張岺再次擡頭觀察局勢的時候,忽然發覺不遠處聚集了一批蠻兵,正靜靜的等在戰圈外,他眉頭一挑仔細再看,這夥人手中全都是兇猛的重武器,對面的頭目正在幫他們整編隊伍,看來雖然便會衝過來。
尼仁噶布儼然已瞄準了熙軍的一處破綻,即……盾兵。
沒錯,正是成就瞭如今巨大戰果的盾兵。真正的戰陣中,頂在前方的職業盾兵都是雙手持有一面巨盾,盾下有長尖刺,可以直接插在地面上進一步加強抗衝擊性。
有了如此防禦利器,便是面對重武器的攻擊亦能不落下風。何況專業的防禦者,還會嘗試傾斜盾牌,儘量讓對方的攻擊從盾面上滑開而不去硬頂。
但這隻千人隊是騎兵,手中的臂盾又輕又小且全靠士兵本身的力量支撐,一旦被手持重武器的蠻兵攻擊,肯定會大量的落馬,只要口子被撕開一定程度,這防禦層就算被破了。
他當機立斷:“所有弓手準備!西南方向,預備……”此時蠻人已整編完畢,開始往這邊衝鋒,張岺毫不猶豫的命令道:“射!”
尼仁噶布瞪大雙目,眼睜睜的看着剛剛組建好的隊伍,一下子便被射倒了一片。
這也是重武器蠻兵的痛腳,用這種武器的多一分負重都不願意帶,大多隻穿了便服,而且輕薄的馬刀可以揮舞起來斬飛箭矢,但大錘板斧這種東西沒等揮起來就已經被射倒在地了。
這夥蠻兵也是兇猛異常,見到族人倒地不僅沒有後退,反而加速衝刺起來,卯足了力道往外圍的熙軍身上招呼。
彷彿是攻城錘撞上了大門……熙軍始終維持的齊整陣型,被這一波攻勢撞的鬆動起來。
棋局講究兌子爭先,雙方你來我往的戰到此刻,張岺仗着破軍兵的強大素質以及默契的配合殺傷了大量戕人,但同時也無可避免的消耗了大量體力與精力。如今尼仁噶布回敬了重武器攻擊,以這批蠻兵全滅的代價,換來熙軍陣勢的破裂。
但可別忘了,蠻兵還佔着人數優勢,一旦熙軍陣勢不能維持,便會被漸漸分割開來,若同時承受多人攻擊,就是強悍的破軍兵亦是抗不住的。
眼見場面急轉直下,忽然鎮邊城的方向響起了一陣集結號,緊接着便是行軍號。
“這是……蘇戰來了!”張岺立即反應過來,隨手割斷垂下的散亂髮鬢大聲喝道:“援兵來了!蘇將軍趕到此處不需一刻,固守片刻便是蠻人的死期!”
雖然只是普通的鼓舞軍心,但蘇戰的名頭卻意外的好用,熙軍精神一振悍不畏死的繼續頂上去,用人命填得局勢又開始趨於穩定。
“哼哼!這些熙人也是勇士,有資格作爲紀念品……殺啊!用他們的人頭,來做帳篷的裝飾!”尼仁噶布獰笑着宣佈。
這就是典型的蠻人思維了,在他們眼中弱小者本就不配活着,殺便殺了。而強者是用來襯托武勇的絕佳背景,更是必須要殺……總之不管什麼殺就完了,標準的侵略種族。
“喔喔喔喔!”蠻人還就吃這套理論,衆蠻兵瘋了一般策馬猛衝,將自己的身體當成錘子斧子用,用力撞在敵人身上,打算用人命再次衝開熙軍的陣勢……
鎮邊城的吊橋再次落下。
蘇戰雖然做什麼都顯得不緊不慢,但若換成別人,無論動作如何迅速,要想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立刻便帶出兩千將士出城支援,恐怕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的。
他就像是戰爭的節拍器,每一步動作都剛好卡在最有效率的位置,可以從容不迫的完成所有指揮解決一些問題,大概……這就是軍神的風采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