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莫殊突然醒來。
她轉頭看了看四周。一片漆黑。
令她自己感到驚訝的是,她竟然是站着的,而不是她自認爲的躺着。
我夢遊了嗎?
她將手伸進衣袋,想要取出手機來照明,卻發現手機並沒在衣袋裡。
將手放在頭上,輕輕揉了揉,莫殊感到一陣恍惚。
她覺得最近的自己很不對勁,記憶出現了斷層,並且時不時地會發現自己出現在莫名其妙的地方。
比如昨天,她正在辦公室檢查圖紙,下一個瞬間卻出現在了一個廢棄的公園,裡面看不到半個人影。
雖然在那之後她記起自己是爲了考察附近的土壤和水文,但心思細膩的她卻發覺,這段記憶有着明顯的異常。
她轉頭四顧,但努力了半天,依舊是什麼也看不到。
由於有之前的經歷,她沒敢貿然行動,而是伸出手臂摸索。她知道,自己很可能不在酒店的房間裡了。
周圍空蕩蕩的,似乎什麼也沒有。
她緩緩地走了幾步,還是什麼也沒碰到。
靜立了一會兒,視覺漸漸適應了黑暗,她能夠隱約地判斷出這裡的環境。
很顯然,這兒是室外。
這是什麼地方?
她緩慢地向前走去,右側似乎是一片樹林,再遠處是一座不算高的山,而左側是一些低矮的房屋。
“暗鴉嶺?”
她下意識地說道。
她自然是來過暗鴉嶺的。她的妹妹樑素萍就住在這裡,她的兒子目前也在這裡。
我怎麼會跑到這兒來?
她眉頭微皺,向左邊的那些房屋走去。
她不認爲自己是在做夢。
當她做夢的時候,或許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在夢中,但是當她醒着的時候,她可以完全確定自己是醒着。
此刻,她知道,自己完全是清醒的。
小山村半夜無光,萬籟俱寂,似乎一切都很正常。
走上村中的那條路後,她按照記憶,向妹妹家走去。
然而,走過了兩座房子之後,她停了下來。
她覺得,剛剛走過的兩座房子裡,沒有人。
一座房子裡很安靜,或許是因爲裡面的人睡得很沉,這並不算什麼怪事。但是,此刻的莫殊卻是覺得,那兩座房子之所以悄無聲息,就是因爲裡面沒有人,而不是因爲裡面的人在睡覺。
有人與無人,即便同樣安靜,感覺也完全不同。
一絲陰森與詭異如同夜晚的寒氣一樣在空氣中浮動,令她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這個村子,難道出了什麼事嗎?
可是,昨天還和師遠通過電話,他什麼都沒有說。
她加快了腳步,妹妹的家就在前方不遠處。
第三座房子,依然給她其中無人的感覺。
突然,一個聲音如同炸雷一般響起。
“粱素馨。”
“誰?”
莫殊立刻大聲問道。
粱素馨是她的本名,莫殊則是她爲自己改的名字。
她無法判斷那個聲音的方向,因爲那聲音聽起來像是從四面八方同時傳來的。
她不停地轉頭,卻什麼也沒有發現。
“你連自己的姓名都捨棄了,這是背叛祖宗。”
那個詭異的聲音繼續說道。
“背叛祖宗?”原本還有幾分悚然的莫殊突然冷笑一聲,“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姓名的權·利。如果祖宗對此不滿,大可以從地下跑出來打我。”
“放肆!”那聲音憤怒起來,“對祖宗如此不敬,你將死無葬身之地!整個村子也必將爲你陪葬!”
“少裝神弄鬼!出來!”
莫殊更加大聲地喊道。
那個聲音卻沒有繼續響起。
怎麼回事?是誰在搞鬼?
暗鴉嶺村的異常令她警覺起來。她不再去考慮那個聲音,而是更加快速地向樑素萍家跑去。
空的。這裡所有的房子都是空的。包括樑素萍的家。
儘管已經產生了這樣的感覺,但她仍舊用力地去拍門。
“素萍!師遠!申寒!”
她大聲地喊着。
沒有迴應。
她運了運氣,將大門踹開,衝進了院子,又狠狠地砸屋子的門。
門似乎從裡面閂住了。好在不是大的門閂,而是插銷。莫殊耐着性子,利用兩根髮夾將插銷緩緩地滑開。
裡面黑漆漆的,沒有半點聲響。
剛一邁進門檻,莫殊就聞到了一股腐爛的氣味。她心中一個咯噔,忍不住再次高聲喊道:“素萍!師遠!”
依舊沒有迴應。
她衝進了裡間,那是申寒的房間,她知道師遠一般也住在這個房間裡。
藉着窗外滲進來的黯淡月光,莫殊隱約看到,兩張呈垂直角度的牀鋪上,各有一個少年的身影。
“師遠!申寒!”
她的聲音小了些,但緊張感卻是更加強烈了。
她按了一下電燈開關,燈沒有亮。
她緩緩地走向了靠裡的那張牀鋪,那是師遠所在的位置。
這個房間裡的腐爛氣息更濃,但她已經沒有心思去考慮。
“師遠……”
她的聲音顫抖起來,雙眼圓睜。
她突然覺得,剛纔的那個詭異的聲音,不是在裝神弄鬼,更不是在嚇唬她。
有人……不,有什麼東西,殺死了村子裡的所有人。
她的手緩緩地伸向了那個身影,心臟幾乎快要從胸腔裡跳出。
那個身影是側臥着的,被子上有着身體的輪廓。她只敢輕輕地碰一下被子,而後又猛地將手縮了回去。
然而,就是這麼輕輕一碰,那個位置竟然凹了下去。
那是肩膀所在的位置,怎麼也不該凹下去。
“啊!!”
她倒吸一口涼氣,驚愕至極,整個人僵住。
她調整了一下呼吸,向身影頭部的方向走了一步。
“師……師遠……”
身影一動不動。
她緩緩地將手伸向師遠的頭部。
然而,當足夠接近但尚未碰觸時,莫殊卻感覺到了一股寒氣。
活人怎麼可能發出寒氣?
莫殊感覺心臟傳來了一陣無法忍受的劇痛,彷彿無數把無形的利刃刺穿了心臟一般。
就在這時,被子下方的身體動了。
不是翻身,更不是坐起,而是逐漸地變平,就像下方本就沒有什麼身體,一直都是空的一般。
幾秒鐘後,被子完全變得平鋪在了牀鋪上,只剩下枕頭上的頭顱還在。
這詭異而可怕的場景,令莫殊幾乎要停止呼吸。
然而,接下來的一幕,卻令她更加駭然。
那顆頭顱緩緩地轉了過來,面對着她。
那是師遠的臉。慘白,扭曲,卻正在對着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