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青樓女子大多以美色侍人，做的皮肉生意，哪有什麼心性高潔之談？”楊楚靈很是不屑的說道。
他們這般出身的世家女子自然是看不慣這些靠着賣淫賣笑來維持生計的人，就好像他們的那些恩客，縱然有許多有身份地位的人逢場作戲陪酒逗樂，但卻很少有人會爲他們贖身娶回家去，就是這個道理。
青樓女子哪有真情可言？更不要說還有一個骯髒的身子。
“靈兒，那你覺得那些妾室，通房是否以美色侍人？我不知極夜如何，但在大盛，所謂妾室和通房，不過都是隨手可以送出去的玩具，她們同樣以美色侍人且入不了族譜，無法光明正大的出現，與這些青樓女子又有何異處？”
白欣悅知曉，她會有這樣的看法，完全是由於自小受到環境教育的影響，但凡是正經人家的女子大多是看不起青樓妓子的。
她並沒有什麼惡意，只是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那如何能一樣？”楊楚靈等着眼看她，有些不解，“那些妾室好歹也是納入家中的，正經人家的小姐。”
“那你又如何不知她們曾經不是正經人家的小姐？”白欣悅反問道，“我不是替任何人說話，只是想要告訴你，凡事不要沉溺於表面。”
“她們也有精通詩詞歌賦的才女，有些琴藝高絕，有些舞姿出塵，有些書法絕佳，有些妙筆生花，且並不是所有人都像外界想的一般，她們有些是賣藝不賣身的清倌，有些只接待看得上眼的客人。”
白欣悅說的這些簡直是打開了一扇新世紀的大門，顛覆了伽羅和楊楚靈以往對於青樓妓子的認知，白欣悅說的，這真是青樓女子嗎？她們還是有些不相信。
“她們有的人是罪臣之女，家人犯法男子發配邊疆，女子充入奴籍或者賣入青樓，有的是家中飢寒無奈，爲了生計無奈所爲，總之都是些苦命人。”
白欣悅嘆了口氣，緩緩的說道。
楊楚靈抿着脣半響不說話，她總以爲那些青樓妓子都是無情無義的，都是自甘墮落，可白欣悅今日所言，實在是有些超乎她的認知。
“好了，明明是出來找樂子的，怎麼說着說着就聊到了這麼沉重的話題？”見到氣氛很是凝重，伽羅輕笑着轉移話題。
“奴家倒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見解，宸王妃果然是個妙人。”白色的紗幔之後傳出一道如同出谷黃鶯一般清脆悅耳的女聲，溫婉動聽。
聽她一語，便道破了自己的身份，白欣悅有些奇怪，笑着問道：“清漪姑娘好銳利的眼。”
伽羅和楊楚靈全然沒有發現，這屋子裡居然還有第四個人，等到她出聲的時候立馬警惕了起來，卻瞧見那白色紗幔之後，果真端端正正的坐着一個纖瘦的身影，不過是他們一進來之後聊天太入神罷了。
這才放鬆了下來，在一想到他們剛纔的種種言論，都被這人聽入耳中，不免的有些尷尬。
“不過是有幸見到過王妃同宸王殿下一起罷了。”女子似乎有了些笑意，“時至今日，奴家總算是明白，爲何那麼多人心繫王妃。世人總習慣了用眼睛去看事物，而王妃與他們卻是不同的。”
白欣悅雖然無法穿透紗幔看到隱匿於後的絕麗容顏，卻也能夠想象的出她是如何的冰雪心思，玲瓏心竅。
“沒有見到清漪姑娘一面，是我的損失。”白欣悅淺笑着拉了伽羅坐下，自己動手倒出杯茶來，端着杯子在手中把玩着。
聽她的聲音確實沒有往常所見到的那些青樓女子般嬌柔嫵媚，發嗲迷惑，反倒多了一些柔和溫婉，說話也十分的規矩，哪怕她們當着她的面兒說了那些話，她也並沒有發怒，沒有歇斯底里。
無論白欣悅說的那些話究竟是真是假，但起碼這一刻他們對於清漪在心底生不出半分的蔑視來。
“王妃的兩位朋友似乎是有些不太舒服。”隨着她的話，指尖波動，琴音如同流水一般從指間傾瀉而出，娟娟潺潺，十分清雅動聽。
白欣悅看了伽羅和楊楚靈二人一眼，不由得輕笑道：“提議要來看看的也是你們，怎麼現在卻蔫了。”
伽羅勉強的笑了笑，擡眸往紗幔後面望去，女子的身影若隱若現，如雲似霧，清傲如蓮，都說琴音是最可以反應一個人的心境的，聽她的樂聲，不急不躁，舒緩閒適，如置身山水，閒庭信步，拈花摘葉，端的無比清傲高潔，令人聞之神往。
她似乎有些好奇藏在這紗幔之後的容顏了。
“悅兒，我們剛纔是不是說錯話了。”伽羅無意識的低聲呢喃道。白欣悅輕笑，她並沒有想過要改變她們已經根深蒂固的某些思想，只是想要告訴她們，這個世上所有努力活着的人都是值得尊重的。
尤其是青樓楚館裡的女子，她們比旁人活得更加艱難，即便心中不喜，也不要去惡意揣測。
白欣悅敏感的捕捉到了清漪琴音中有那麼一瞬間的凝滯，隨即很快的調整了過來，若是她精通琴技，也發現不了。這些被困於泥沼，心氣頗高的女子最難受的不是沒有自由。
而是被世人誤解詬病，肆意踐踏。
因此當伽羅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恰好觸動了清漪心中最爲柔軟的地方。
“姑娘不必介懷，姑娘不過是說出了絕大多數人的認知，清漪雖是清倌，可既然坐在了這裡，又哪裡還有什麼清白的名聲。”
她說着話，琴音卻沒有停止，白欣悅聽得出，她彈奏的這首曲子叫做《高山流水》，“高山流水遇知音。”
白欣悅低低的念道，裡面清漪難得的淺笑一聲，“清漪不敢自稱是王妃是知音，但難得遇到了王妃這般心性豁達的女子，也不算是辱沒了這首曲子。”
她們身份有別，清漪知曉，因此也從未奢想過與她成爲朋友。只是，她卻第一次對於一個人生出這樣的好奇來，她想要知道，名動天下，又惹得宸王生死相隨，情深不悔的女子，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既是知音，又何談敢不敢。”白欣悅對於這位清漪姑娘自是十分欽佩的，“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絕世獨立，自綻風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