巖洞內怪石嶙峋,小道蜿蜒,不時有寒風灌入,帶着山谷河水的氣息,讓人覺得溫潤而清新。
“蘇姑娘……”
“月狂夫人,不用這麼客套,叫我映月就好了。”蘇映月淡淡的一笑,對她也滿是好感。
月狂驚喜的看向她,眸子裡閃現出星辰般的亮光,嘴脣也有些顫抖……“我可以……嗎?”
“當然可以,你救了常歡,救了我的朋友,也算是我的恩人。”蘇映月點頭,對她的過度反應感覺到奇怪。
想要問問,卻知道也問不出答案,便將疑惑壓到了心底。
“好,那以後就稱呼你爲映月了。”月狂高興而激動的喜不自持,連連點頭。又關切的問道:“對了,我看你的幾位朋友都對你很好,不是普通的朋友,想必你這一生,也有着落了吧?”
蘇映月沒想到她會問如此私人的問題,就如一個母親在關心女兒的婚嫁一般,對她的身份更是懷疑。
只是記得蘇瀚墨說過,蘇映月的額娘在他們五歲的時候凍死街頭了,所以應該不可能啊。
不過從她的話語裡也沒有感覺到惡意,蘇映月便回答道:“他們對我確實不錯,不過愛情不能勉強。”
“這麼說,他們都不是你愛的人?”月狂扶着她走到一圍欄前的長石雕花椅上坐下。
外面就是的懸崖,青翠的藤蔓將整個圍欄遮蔽着,天空的亮光透過葉子灑落在蘇映月的臉上,映照着那雙迷濛又美麗的眸子。
山水湍急的“嘩嘩”聲似乎在述說着一個個滄桑的故事,蘇映月只覺得世間一片漆黑,感受不到那來自天空的光明,語氣裡,飄出無限的哀傷和自責,“我愛的人,被我親自害死了……”
“我可以聽你的故事的嗎?”月狂心疼的撫摸她的髮絲,替她掠去因爲風而漂飛到她臉頰上的亂髮。
帶着微微薄繭的手似乎經歷了滄桑,摩擦在皮膚上,蘇映月卻沒有絲毫的反感,反而是一種溫暖。
“這個世界上,並不是所有人都有時間去聽別人的故事。願意聽你故事的人,要麼是有利可圖的,要麼便是真正的關心。”蘇映月輕輕一勾嘴角,笑的淡如止水。
月狂愣了愣,眸子裡閃過一抹受傷,“映月,你這是不相信我嗎?”
“不。月狂夫人,雖然我不知道你的身份和來歷,可是我能感覺到你對我沒有敵意。不然我又怎麼可能和你坐在這裡呢?”蘇映月拉住她微微顫抖的手,輕輕拍撫。
這終究也是一個患得患失的女人罷了。
聽到她的話,月狂緊張的神情才放鬆下來,揚起一抹明媚的笑意,“那我便有幸做映月的聆聽者了。”
反正也沒事,蘇映月便將自己和蘇瀚墨之間的事情告訴了她。
感覺回憶那麼長,說出來,也不過是一個午後的時間罷了,此刻的天並沒有黯淡下來,似乎是反射着雪的亮光,依舊透過藤蔓,在她們身上灑下斑斑駁駁的剪影。
兩個本事萍水相逢的人坐在一起,看起來確實那般的和諧。
聽着她的故事,月狂眼睛一點點變紅,眼淚奪眶而出,溼了她的面紗。
那紅紅的眼眸裡,似
乎是悲痛和懊惱,似乎是一個歷經滄桑的老者,在看着自己曾經所做過的傻事而悔恨。
蘇映月聽着微微的抽泣聲,微微蹙起眉心,“月狂夫人,你怎麼了?”
“沒……”月狂連忙擡起手擦掉眼淚,“只是太感動罷了。你和蘇公子明明相愛,卻彼此好強,誰也不肯低頭,誰也不肯妥協。最終……”
“我也一直在想。若我們都不那麼逞強,在對方面前示弱一些,每次都不擡扛吵架,有什麼事情好好的商量,就不會發展到這個地步。若他不那麼自尊,向我解釋一下,也不會讓紫蘇雲林的計謀得逞。怪來怪去,也怪我們之間的信任不夠罷了。”蘇映月輕輕的嘆了口氣。
如果所有的悲傷和回憶都能如同浮雲一般飄散就好了,自己每次回想起來的時候,也不會再心疼。
“映月,你也不用自責。就算沒有這件事,蘇公子的病,也會帶走他的。”月狂心疼的拍拍她的肩安慰。
蘇映月想到什麼,握住她的手好奇的問道:“聽說是你叫如風準備的這些藥爐,血蔘救人也是你想出來的方案,你定然精通醫術,對於‘天域魔異症’可有研究?”
“我曾經在書上看到過,卻沒有遇到過這樣的病人。據說這是一個詛咒,患了‘天域魔異症’的人會在不固定的時間,手掌生出一個十字叉,手掌是連接着心臟,大概代表的是心死的意思吧。”想着那個古老的傳說,月狂也忍不住的悲惋起來。
蘇映月不禁想起曾經自己的一個夢境,眉心徒然皺起了起來。
那個夢境裡的男人,是東方奕白和琉璃月!而後面自己所看到的,應該就是創造了‘天域魔異症’的主人琉璃玉,應該就是琉璃月口中所說的姐姐!
自己爲什麼會做這些夢境?難道自己真的是琉璃月?自己真的和東方奕白是一對情侶?
想着那血色瀰漫的宮殿,蘇映月心忽然傳來一陣絞痛,痛得難以呼吸。
“映月,你怎麼了?”月狂扶着她,擔憂的連忙替她把脈。
蘇映月捂住胸口,努力的將那份痛楚壓下,“沒事……只是想到一些可怕的事情。”
“你的脈象紊亂。我扶你回房休息吧。”月狂體貼的將她扶起來,轉身往房間走去。
蘇映月滿腦子都是那個夢境,若不是今天提起這病症,自己還會遺忘了。
本來只是一個夢境,自己也從來沒有重視過,還以爲只是夢,現在想起來,在自己得到腐破神功時,腦海裡浮現的男人,也是東方奕白!
自己竟然能感應到他的存在?難道自己註定和他是情侶?
不可能的,上天不會這麼開玩笑吧?一個前世的東方奕白,一個後世的金蘇常歡,現在都撞在了一起。
如果自己和東方奕白真的情侶,東方奕白等的人真的是自己,他真的等了自己三百多年,自己如何才能拒絕這份幾百年的癡情?
看着她蒼白的脣,月狂替她掖好被子,擔憂的坐在她牀邊。
蘇映月沉浸在各種聯想裡,也沒有注意那麼多,不知不覺竟熟睡過去。
夢裡,東方奕白一人坐在蕭條的古樹下,清風撩起他的白衣,吹拂他的長髮
,露出他眉間的那一朵紅蓮,爲他增添了幾抹的哀傷和神秘。
他靜靜的坐着,全身散發出一種難以溫暖的悲涼氣息,似乎是這世間最悲傷的人兒,他的目光沒有焦距,迷茫的如同一片荒漠,透出漫無止境的等待。
他似乎是在以那亙古不變的姿勢,敘寫着這世間的悲情和靜謐。
夢境又變成了一片紅色的山谷,山谷裡開滿了鮮紅色的蒲公英。
一襲紅衣的金蘇常歡凌空而立,飄飛的紅色蒲公英圍繞着他不停的旋轉。他那血紅的衣服和蒲公英似乎融爲了一體。
精緻絕美的面容上,紅妝泛泛,雖是邪魅,雖是猖狂,卻讓人看不透他的內心世界。
若是仔細一眼,才發現他君臨天下般的狂傲氣息中,透出難以察覺的難過和悲傷。
他就如同那飄飛的蒲公英,雖是自由自在,卻是身不由己。
紅色的山谷一點點變色,一點點幻滅,一座高高的城樓的聳立。城樓下,是一間翹角的精美宅院。
宅院中,種滿了一院子的芭蕉樹,一襲黑色便衣的南宮梟穹坐在芭蕉樹下,一杯接着一杯的飲酒。
他矯健的身姿筆挺,看起來就如同一座山脈,可是卻讓人感覺他是那般的脆弱,那般的孤獨。
精美浮華的宅院,本是一場繁華的享受,可是對於他而言,似乎成爲了他的點綴,他的目光,似乎只有那一顆顆芭蕉樹。
或許是透過那芭蕉樹,看向了更遠的遠方。
漸漸的,海水無聲無息的涌來,將整個畫面瀰漫,聽不到聲音,卻能看到海浪的翻涌。
滄海茫茫,岸邊一襲藍衣猶如一粒塵土,似乎隨時都會被淹沒,被吞併。
藍蘇賢面色淡淡的面向着滄海,嘴角掛着微微的笑意,那笑意,卻是孤獨的,寂寞的。
只見他緩緩的拿出了畫紙,手握着一隻畫筆,開始認真的勾勒描繪。
他的神態那般專注,專注的似乎天地間什麼都不存在,只有那隻畫筆……
線條柔和的飄飛成發,一點點勾勒着,畫紙上,緩緩出現了自己的面容。
整個畫面忽然定格,猶如被冰凍一般,整個夢境變成了一片冰雪。
遠處,便是巍峨的冰山,漫天晶瑩的玄冰之中,一襲紫衣的蘇瀚墨靜靜的立着,他的目光冷凝猶如九月蒼鷹,帶着一種嗜血般的霸氣,全身渾然而出一種難以接近的危險氣息,讓人感覺永遠也無法接近他,永遠無法走進他的世界。
可是越是這般,卻讓人感覺他的四周有一層屏障,他將自己畫地爲牢,禁錮在裡面,用他冰山般的面容,來面對這冷漠的世界。
靜靜而站的他似乎凝成了一座冰雕,脆弱的似乎只要一針風,他就會破碎,露出他真實無助的世界。
蘇映月好想走進去,好想一點點將他融化,可是每走一步,那雕塑似乎都會遠了一分。
他就如同海市蜃樓一般,遙遙不可及。
蘇映月緊緊的握住手,指甲深深的陷入了掌心,額頭也滲出大粒大粒的汗珠。
月狂在一旁看着,心急而擔憂的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小心翼翼的用錦帕替她拭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