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氏真不是一盞省油的燈,拿捏住雲麒麟話柄,疾言厲色地指控,讓一屋子的下人們個個暗地裡倒抽了一口冷氣。
此言真是差矣。
雲定初暗自在心中冷笑,不停地夾着鹹菜送往嘴裡,心情好,吃啥都是甜的,連窩窩頭都覺着是香的呢。
“竇後……娘娘,臣一時……心急失言,還望……竇後孃娘能原諒。”
雲麒麟結結巴巴,竇氏這般大氣凜然的神色,嚇得他語難成句。
“是噢,雲大人,你居然敢說皇上是狗?這傳到皇上耳中,會覺得你比他還金貴,到時,治你一個謀逆之罪,你雲大人就是有十顆腦袋也不夠砍。”
東陵鳳真拿了一顆鹹蛋,在桌子邊角重重一敲,鹹蛋堅硬的外殼破,細長的指節將破碎蛋殼一點點剝開,不疾不徐地剝着蛋殼,徐聲笑言。
“定初,如若你覺得咱北襄太過於貧窮,我兒鳳真配不上你,明日,你隨你哥哥回卞梁便是!
雲定初沒有及時回竇太后話,繼續咀嚼着香甜的食物。
因爲,她知道有人會比她更急呢。
果不其然,竇氏話音剛落,雲麒麟額角就嚇了一層密密的冷汗,趕緊‘璞通’一聲跪了下去。
“竇後孃娘,臣知錯了,臣真的知錯了,求竇後孃娘饒恕。”
說着,雲大少爺左右開弓,‘啪啪啪’連續自抽了十好幾個耳光。
開玩笑,謀逆之罪是要誅連九族的,這事如果真傳進了皇上耳中,恐怕砍他頭算是輕的。
這樣的後果他雲麒麟承受不起,他來這北襄,是要監視竇氏與北襄王動靜的,他沒得到任何對天元皇朝有利的消息,反而把父親精心設計的棋子給帶回去,他如何向父親交待?那個權傾朝野的蘇太后不把他確了喂狗才怪。
那個病秧子,她眼睛裡點點蓄滿的笑意,讓他看了真是恨得咬牙切齒。
如果他被滿門抄斬,她雲定初可又逃得脫?樂什麼呢?
在雲麒麟看來,此時此刻,他們就是一條繩上的蜢蚱,應該同氣連枝對付北襄王母子纔對啊!
可惜,雲大少爺想錯了,她雲定初從來與她們都不是一路人,那樣狼心狗肺的渣爹,歹毒無情的後孃,如果在被她們當一顆棋子送出,不顧她的死活,讓她犧牲一切,只爲雲府一門謀得榮華富貴,還能與雲府站在同一條戰線上,那她雲定初不是呆子,也是傻子,她沒有那麼愚不可極。
對於雲麒麟的下跪,竇氏置之不理,用罷午膳,讓封嬤嬤攙撫着回寢宮休息了。
東陵鳳真也被下人推走了,定初打了一個飽嗝,瞥了跪在地上雙手瑟瑟發抖的男子一眼,打了一個哈欠,還着清蓮丫頭也回了自己的房。
經過西院時,便聽到了那扇精緻的雕花紅漆門內傳來了某太監低低的哀求聲:“王爺饒命,小的也不知啊,王爺……”
“杖責五十,挖眼,割鼻,趕出北襄。”
慢悠悠的聲線,透着冷妄,隱約還透着一股子的殺氣。
那扇門扉便倏地打開,兩名身強力壯的侍衛架着面色灰白的太監從她們身邊擦過,不多時,外面便響起了撕心裂肺的叫嚷聲,以及求饒聲,可惜,已經沒有用了,北襄王的心冷硬如石,尤其是對待這種不忠之人,手段更是殘酷駭人,他就是要用冷酷的刑法,以敬效尤,看今後,他身邊的太監宮女,所有的人,還敢不敢背叛他?
清蓮丫頭看了鬧熱回來,臉白得像紙,“小姐,真是太恐怖了,那名太監腿上的骨頭全打碎了,還被了挖了雙眼,那兩隻眼珠子滾落到雪地裡,嚇哭了好多宮女嬤嬤。”
雲定初左手臂擡高,比了一下手勢。
清蓮趕緊細聲回,“大少爺回房了,餓着肚子,今夜肯定睡不着覺了。”
定初思量了片刻,用脣語交待清蓮一件事。
“大少爺,小姐讓我給你送酒來了。”
清蓮丫頭笑嘻嘻地將木質托盤裡剛燙好的酒向雲大少爺呈上。
沒想雲麒麟根本不領情,看了一眼擺在面前的青花瓷酒壺,鼻子裡發出一聲冷哼,“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大少爺,小姐念你是手足,想着你中午沒用午膳,故而才讓我給你送酒菜過來,你這人好不識好歹。”
“大膽。”雲麒麟才受過竇氏母子的氣,如今,連這丫頭都敢責罵他,他自是心有不甘,紈絝子弟的性子展露無異。
“你與雲定初受命前來北襄,給我說一說北襄最近的狀況,那癱子私下可有招兵買馬,可有暗中帶兵操練?”
清蓮感覺大少爺的話根本就是天方夜譚。
她根本都聽不懂,北襄王雙腿殘疾,整天就呆在這座十幾畝所建的狹窄王府,再說,他雙腿不便,如何能帶兵操練?
“不清楚。”
清蓮搖了搖頭,拎着紅漆托盤走向了門邊,沒想雲麒麟哪裡肯放過這樣的機會,他都來北襄一天多了,一直在找機會接近雲定初主僕二人,他幾次三番給啞子暗示,那啞子一直揣着明白裝糊塗,沒把任務交待給啞子,他沒辦法回去覆命,他可不想再在這寒風刺骨,北雪飄飄的北襄過着挨餓受凍的日子。
“顧清蓮,你膽兒肥了?”
幾個大步邁過去,將清蓮打開的房門重重一合,整個人便像座巍峨的大山一樣向清蓮壓了下來。
“你……你要幹什麼?”
“給我說,你們都打探到了什麼?”
雲麒麟盯望着女人的眸光如一匹原野上孤傲的野狼,一字一句從牙縫裡迸出。
“不知道,我不知道……”清蓮被他猙獰的臉孔嚇得身體發顫。
托盤從她指尖甩落到地,發出‘當’的清脆聲響。
清蓮發出一聲無助的哀嚎,心裡,糟糕了,這雲麒麟從小被劉氏慣壞了,雲府裡的丫頭,稍有姿色幾乎都被他玩過,她之所以能保持清白到現在,一是她長相算是安全的一種,二是,是她從小一直跟隨小姐住在雲府狹窄偏院,十幾年來,與雲大少爺撞上的機會幾乎是等於零。
她以爲雲麒麟看不上她這種姿色的女子,認爲自己比較安全,小姐在吩咐她做這件事時,也無任何防備,端了酒菜就過來了。
這下,可怎麼是好?
清蓮嚇得靈魂都快出竊了。
“不要……唔……”
就在小丫頭清白即將不保,她嘴裡發出嗚嗚的哭叫聲時,緊閉的房門傾刻間被人一腳揣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