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蓮捂着胸口被扯破的外衫,一把推開了壓在她身上使壞的男人,花容失色,見了門口閃現的人兒,猶如溺水的人抓到了一塊浮木,疾呼着向雲定初奔去。
定初替丫頭擦去眼角晶瑩剔透的淚珠兒。
在她肩上了拍了兩下表示安慰。
挪移着蓮步,昂首挺胸,筆直就向那個因她的出現,眼底微露驚愕的男子走了過去。
“你們已來北襄好幾日,父親差我來問,爾等都打探到了什麼?蘇太后那邊還等着回話。”
理了理因剛纔輕薄丫頭而弄亂的官袍衣襟,雲麒麟又恢復了道貌岸然的謙謙僞君子模樣,瞥了啞子一眼,徐聲冷問。
見雲定初只是微微笑着,並未向他做手勢,也未交待身邊丫頭傳話,雲麒麟惱了,怒斥:“雲定初,你膽兒不小,居然敢幫那癱子解毒,剛纔用午膳時,你也置我於不顧,這所有的事,只要我如實稟告聖上,黛筱悠悽慘的下場就會是你的。”
囚牢密室裡闖入的那些刺客是他派去的?
定初不是沒懷疑過,只是,能在聰明絕頂的竇氏母子眼皮子底下玩陰謀,不得不說,雲麒麟還真有幾分狗膽。
那條毒蛇也是他餵養的,還有那名被東陵鳳真挖眼,割鼻的太監,是他安插的眼線,還是他用錢收賣的,恐怕只有他自個兒清楚了。
如此歹毒之人,還膽敢威脅她,好,很好,雲定初眼角的淺淺笑意漸漸一點一點地散開。
看着眼前這個心狠手辣的男子臉孔,這張臉長得這樣玉色傾城,卻與他妹妹一樣,心肝被劉氏從小養成了黑色,爲達目的,不惜使用一切狠厲手段。
黛筱悠那樣一個傾國傾城的女子,那樣美好的青春年華,卻被這羣貪婪的惡魔吞噬了生命,她雲定初是蘇太后派過來的奸細,就算她乖乖聽他們的話又如何?最終,可能也逃不脫黛筱悠悽慘的命運,爲她們犧牲葬送了一生,到頭,落得個毀了容顏,棄屍荒野的下場。
她就在想,那條毒蛇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偏偏在她們回府的時候,專門咬了東陵鳳真一人,當時,她就覺得事有蹊蹺,看來她的直覺是對的,也許,從前,她把眼前這個如惡魔般的男子想得太高尚了,她以爲雲麒麟不過就是因爲劉氏的溺愛,成了養尊處憂,好逸惡勞的紈絝子弟,如今,她不那麼想了,能被蘇太后派過來監視她,警告她的人,絕非表面上看到的那麼簡單。
她張了了幾下脣,伊伊呀呀講了半天,雲麒麟一頭霧水,扭頭惡聲惡氣詢問清蓮,“這啞子都講什麼?”
清蓮與主子相依爲命十幾年,如今,又一起在北襄這冷寒的地方在夾縫中求生在存。
聽不得別人說主子半句壞話,尤其是雲大少爺嘴裡吐出的‘啞子’兩字,更是覺得刺耳極了。
翻了翻白眼,撇嘴道:“小姐說,咱們纔來北襄不到兩日,你就追過來了,北襄王是癱子,整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整天就擺着一張冷山臉,都不願意給她多講話,她是替癱王解了蛇毒,可是,她也不知道那是你養的靈蛇,用午膳時,是你自個兒不警慎,說錯了話,她初來北襄,說話沒任何立場,不便替你求情,你也聽到了,剛纔竇太后可是要讓你把小姐帶回汴梁,如果真回去,老爺抽你幾頓皮鞭還是小事。”
清蓮丫頭說得頭頭是道,每一字每一句都堪稱精典,把主子的話翻譯得十分完美,見雲定初向她豎起了大拇指,微笑着點了點頭,知道小姐是在表揚她,清蓮臉頰掠上緋紅,不好意思地笑了。
雲麒麟暗自有些吃驚,病秧子不過做了幾個簡單的手勢,想講的有這麼多的話嗎?
可是,他又沒有證據說清蓮是在亂講,再說,這丫頭每句話都說得十分在理,她說得也是,雲定初主僕纔來北襄不過兩日,父親大人就心急火燎把他派了過來,他知道父親是太想在蘇太后面前立功,可是,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看來,他這次來只能給這啞子敲一下警鐘了。
定初雙掌合十,放在了左臉頰畔,做了一個睡覺的姿勢,然後,微微退開兩步,福了福身,便拉着清蓮的手疾步離開。
“喂……”玉麒麟還想再說什麼,可是,追出他住的廂房,就只能看到雲定初主僕倆匆匆消失在走廊盡頭那兩抹窈窕身影。
隱在花院某黑暗角落的人影,探出頭來,雙眼眨巴着,望着玉麒麟回房合上的那兩扇薄薄門扉,再瞥了一眼雲定初消失的方向,轉身步伐匆履向太后寢宮而去。
由於午膳發生了一段小插曲,晚膳便顯得要隆重許多。
桌案上除了燒酒,還有許多瓜果,甚至還準備了鹿肉,米飯,糯米蒸糕,肉食雖說只有一盤,但比起午膳來,已經是豐盛得不能再豐盛了。
餓了一頓,雲麒麟已經是飢腸轆轆,用筷子夾了一塊鹿肉送進嘴裡,今晚對於北襄來說,可謂千年難得一遇的盛宴,勤儉節約的竇氏一向不太喜好這種飲酒作樂的聚會,竇氏一身藏青色袍子,發上插了一支藍田玉金釵,化了淡淡的妝容,整個人稍一打扮,端莊、賢淑、優雅、高貴的氣質便顯露出來。
只見她端坐在大廳正位上,端起條案上的酒杯向着各位王公貴族們舉起,緩緩徐聲笑言,“今兒是我北襄大喜之日,上月初,哀家要我兒鳳真書信一封向南燕王講了咱北襄受雪災之事,燕王念手足之情,送來了糧食千擔,由北襄王親自押運,現如今,應該是在路上了,這個冬天咱可以不必再擔心百姓飢餓問題,今後,還望各位大人能與哀家同心協力,共同度過北襄難關,雲愛卿是聖上派來的欽差大臣,過幾日,就要回汴梁,各大人與哀家共同舉杯,還望雲愛卿能將我北襄受雪災之事稟明蘇後,咱北襄也屬於是天元國土,兒子就快斷了奶,蘇太后不可能眼睜睜瞅着不管。”
“好,一起敬雲大人。”
“雲大人,還望你回去後,多多向蘇後替咱們北襄美言。”
“早就聽聞雲大人千杯不醉,今日,臣幾個定會與雲大人您,不醉不歸。”
……
……
參加竇氏舉辦的這場盛宴王公大臣,個個都跑來向雲麒麟敬酒,幾杯酒下肚,雲麒麟便有些飄飄然,幾個身姿阿娜的舞娘,黃色紗裙飄渺,踩着舞步,發上釵子搖晃間,將女子嬌柔媚態盡顯,輕盈的舞姿令所有在場男子不斷拍手叫絕。
定初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邊百無聊賴地吃着盤子裡的瓜果,一邊靜靜地注視着對面喝得滿臉紅潤,卻仍然保持風度的玉麒麟,可能是因爲中午的事,也或者說,出門在外,自知肩上重擔,不敢懈怠。
玉麒麟今晚的表現比以前要沉穩、內斂得多,那麼貪圖美色的一個人,居然在爲首的舞娘搖擺着身子,繞到他跟前,對着他拋媚眼,頻頻暗送秋波,居然只是一笑置之,無動於衷。
定初往嘴塞了一小塊剝了皮的大紅橘子,微微側身,看到了旁側空空如也的位置,這位本是爲她夫君北襄王準備的,然而,東陵鳳真因雙腿殘疾,性情乖戾,據說是從不出席這樣的聚會。
“小姐,你要的醒酒湯來了。”
定初向丫頭揚了揚眉,清蓮便端着湯,邁着蓮步筆直向正欣舞盡興的雲麒麟走了過去。
“大少爺,這是醒酒湯,小姐說,今兒你喝得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