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牡丹真漂亮,奴婢這輩子沒見過呢。”翡翠歡天喜地地說,打破了她的思緒。
“奴婢也沒見過。”白銀點頭。
“別說你們,我都沒見過。”她淺淺一笑。“賞花帖都發出去了嗎?”
“都發出去了,一百封,一封不少。”翡翠回答。光是賞花,一次就要一百兩,這價格簡直要上天。
只是,聽到消息聞風而來的貴族,或是好奇心作祟的商賈,想要來賞花的遠遠不止一百人。
“郡主爲什麼不多發一些帖子?”
“牡丹在別的地方,或許還沒這麼稀奇,但在北漠卻不同,想看的不知有多少人。不過,我只開放牡丹坊給這一百人,才能讓我的牡丹坊名聲大噪,炙手可熱。”她俯下身,專注地凝視着一朵還未盛開的墨紫色牡丹,徐徐說道。
“沒想過明公子還挺厲害的。”翡翠扭捏地說。
“翡翠,我渴了。”
等翡翠一走,白銀才低聲說。“明遙公子是個深藏不露的人。”
“我知道。”秦長安輕輕觸碰牡丹花,眸子涼如水。“不是沒有破綻,可他始終都沒對我出手,也不像是有所圖,甚至幫了我這麼多事。”
“依我看,他一向很維護郡主,該不會真是喜歡郡主吧?”
她沉默,如果身邊所有人都看不出他的真正用心,那麼,他一定是個高深莫測的男人。
他們一開始,就是在牀上熟悉彼此,就算有片刻迷戀,也不過是一時性急。
但最近明遙的反常,她還是敏感地察覺到。
一改往日的高傲,一旦上了牀,一次比一次來的激烈,恨不得整夜辦事。有那麼一丁點的壓抑急躁,還有那麼一丁點的放縱狂肆,好似他是沒有明天的人……
這樣想想,男人的精力果然旺盛,怪不得妻妾成羣才能應付。
“明公子或許想永遠跟隨郡主。”白銀繼續推測。
“哪有什麼永遠?”她嗤笑,俏臉上滿是漫不經心。“等我卸下肚子,我就去南疆一趟。”
回到郡主府,明遙卻不在後院。
“他常常出去嗎?”她轉頭看向珍珠。
“明公子不喜歡別人跟着,問他去哪裡,他也從不回答。”珍珠一臉委屈,進郡主府都快一年了,這個明遙除了郡主,其他人完全不放在眼裡。
“我剛去歇雨樓和聽風樓清點庫存,明公子不在任何一家店鋪。”瑪瑙溫順地補上一句。
奇了怪了,他又能去哪兒?
秦長安獨自走到後院,最近幾個月,明遙常常留宿在她的院子裡,她有陣子沒到後院來了。
這個地方,依舊靜寂無聲,沒什麼人氣。
推開房門,屋內的擺設不多,像是一般廂房,屬於明遙的東西不多,不少衣物不自覺出現在她的屋子裡,好似他已經徹底擺脫後院人的明雲。
枕邊有個小錦囊,她倒出來一看,卻是那一個碧玉戒指。
他還留着。
當時他就想成爲她的夫君?這就是他身爲男人的野心?
她垂眸一笑,把錦囊放回原處。
她拒絕接受這個戒指,對高傲的明遙而言,本該是最大的挫敗,但他非但沒把這抹殺他男性尊嚴的玩意兒丟了,還留在枕邊。難道是藉此激勵他,早晚都要把她拿下,才能一雪前恥?!
正在她起身的時候,耳朵上的珍珠耳環掉在牀下,她低頭去撿,卻發現牀板有一道縫。
她眼神一沉,敲了敲木板,發現是空心的。
從底下輕推,一個小小的抽屜出現在她的眼前,裡頭擺放着十幾個瓷瓶,她打開嗅了嗅,全都是各種解毒的藥粉。
爲什麼明遙身邊會有這些東西?
他爲什麼會防着她?難道他揹着自己做了什麼事,生怕哪一天東窗事發,遲早會被她毒倒?
就在此刻,背後的門,輕輕推開。
她偏過臉,臉上的表情莫測,淡淡睇着止步不前的明遙,問道。“阿遙,你不解釋清楚嗎?”
“不過是以防萬一而已。”他的眼底幽然一片,嗓音好似來自深深的地洞裡。
“說說看,是什麼萬一?”她似笑非笑。
“我女人是個毒娘子,我在身邊留點解毒的藥,免得殃及池魚。”
“解釋的很合理,不過——”秦長安的脣角抿着一分殘忍。“我問你這些東西是哪裡來的,北漠無人可以製造出這些解毒藥,尤其這裡面還有七星解毒丸,就算千金都難買。”
明遙眯了眯黑眸,隱去幾分肅殺,他剛走向她,剛觸碰到她的衣袖,她已然憤怒地甩開。
“你跟什麼人暗中往來?”她咄咄逼問。
他滿心煩悶,所有的平靜被瞬間破壞,再度掀起不小的風浪。
“一個小小的後院人,能跟什麼人往來?”他寒聲反問,試圖捉住她的手,卻只碰到一片寒涼。
她鎖着眉頭,看到他眼底幽深似海,稍顯陰冷,那種神態……令人不寒而慄,毛骨悚然。彷彿在她動搖的心裡丟下一個火摺子,瞬間的功夫,火勢就蔓延起來。
與其讓她繼續懷疑,不如說出真實身份。他把她禁錮在胸前,就算今天不是個坦誠的好時機,他也認了。
她不知爲何突然覺得明遙陌生起來,但喉嚨卻發緊,在明遙的懷裡微動了下,他極具佔有性地將她摟的更緊。
什麼東西鑽入他的衣袖,一陣細微的刺痛,令他很快變臉,一把扣緊秦長安的手,甚至翻開寬袖,卻壓根不見任何兇器。
“秦長安,你對我下毒?!”他幾乎是從牙縫裡逼出這一句,就算隔着面具,他一身狂囂之氣,再也無法壓抑下去。
這樣對她直呼其名的明遙,非但不卑賤,反而有着凌駕於世人的桀驁不馴……突然跟印象中的一人做了連結。
她面無表情地退後兩步,冷眼看着他脫下衣袍,手臂上沒有任何痕跡,只有一個細微至極的紅點。
“阿遙,是你逼我的。”她取出一個手指長的竹管,俯下身,地上一隻綠豆般大小的藍色蜘蛛循着氣味飛快爬回來。
只是可惜,藍蜘蛛還未鑽進竹管,就被一隻黑靴果斷踩死。
她揚起臉,狠狠地瞪着他,嗓音沒有任何起伏。“你可知道你踩死的是我的寶貝?”
“留着它,後患無窮,我不想再被你毒第二次。”說完,那一陣刺痛非但沒有消失,反而迅速地遊走全身,明遙黑眸一緊,屏息凝神,趕緊護住自己的心脈。
秦長安睇着他,眼底依舊漠然如雪,好似在看一個陌生人。
“你還是準備的不夠周全。如果你真惹惱了我,即便用了你身邊的所有解毒藥,也於事無補。”
這突發的狀況太令人措手不及,他連咒罵都來不及,反觀她,一身素衣,彷彿在夜間綻放的瓊花,清麗絕豔,哪怕渾身散發這喧騰殺氣,依舊美的令人窒息。
“我告訴你,你中的是藍玲瓏的毒,三天之後毒性攻心,神仙也難救。這三天內,如果不想死,讓我見見你的幕後主使,或者,你也可以嘗試着自己解毒。”
他哪有什麼幕後主使!只是他還未開口,一陣痠麻牽動身上每一處神經,讓他瞬間就冷汗淋漓。
“阿遙,你是個聰明人,聰明人更應該明白一個道理。”她勾起一抹笑,悠悠地摸上他的面具,眸光閃耀:“識時務者爲俊傑。”
說完這一番話,她卻看也不看他一眼,決絕轉身離去。
她一出門,小廝驚雷黑着臉迎上來,裡頭的爭執聲太大,他顯然已經知情。
秦長安打量着他,卻是一陣冷笑。“你家主子敗露了,下一個遭罪的就輪到你了,好生照料着吧!”
驚雷慌忙進屋,卻見明遙扶着門,眼底遍佈紅血絲,直勾勾地盯着秦長安的背影。
“爺,您這是——”
他明白秦長安這回是動真格的,他無法說話,是因爲連舌尖都早已麻痹,就連現在只是維持站姿,都讓他消耗大量體力。
是他低估了她的鐵石心腸,而從年少就培養她學會殘忍的人……是他自己。
郡主府的氣氛很古怪。
貼身四婢無論是誰,都不知道秦長安跟明遙之間發生了什麼事,秦長安雖然依舊好心情地逗弄一虎一鳥,但別說跟明遙同寢,就連飯也是各自分開吃。
至於後院,誰也不知明遙到底出了什麼事,連影子都瞧不見。
“郡主,您還在生氣?千萬彆氣壞了身體。”白銀端着甜湯,壓低聲音說。
“今天是第二天了,他真是個能忍的傢伙,讓我不得不好奇到底是什麼樣的主子,才能養出來這麼油鹽不進軟硬不吃的棋子。”她徐徐一笑,接過甜湯喝着,笑容卻不達眼底。
“如果明公子背後真有主人,那人讓明公子在郡主身邊潛伏一年之久還沒有動作,這一點不讓人好奇嗎?”
“那要看對方想下一盤多大的棋。”她喝了幾口甜湯,卻覺得食之無味,往旁邊一放,又說。“我讓你查查那個小廝,他那身武功可不像尋常人家出來的。”
“驚雷的身份,我至今查不到。小倌倌的幾個公子都說,明公子的小廝沉默寡言,平凡無奇,看樣子,誰也不知驚雷有那麼高的武功。”
“白銀,該不會是我引狼入室了吧。”她揉了揉眉心,沉下臉。
“還有一事也很可疑,靖王身體有恙,沒有出席春獵。”
“若我明日聽到他的死訊,我也不會驚訝,當初你們師兄弟是把他往死裡打嗎?”她哭笑不得。
“郡主說笑了,朝廷跟江湖向來是井水不犯河水,靖王是金雁王朝最尊貴的王爺,傳言他行事狠辣,我們雖然動了手,但他受的只是皮肉傷。”
“他不出門,靖王府守衛森嚴,我們的人恐怕進不去。”她突然眸光一閃,計上心來。“美人計如何?找個女人塞進去,勢必要接近龍厲。”
白銀吶吶道:“靖王府的女人有二十多個……美人計真能派上用場嗎?”
秦長安扶着額頭,嘴角撩起一抹冷笑,算算龍厲二十有三,府內有這麼多美人,卻至今不曾有一個女人得到名分,哪怕是侍妾。
她不認爲龍厲會被任何女人迷得神魂顛倒,對於那麼個性子扭曲變態的男人而言,女人不過是發泄的渠道。
“總要試試看。”她作出了決定。“從青樓裡找,精通十八般武藝的才能用。”
白銀一臉愕然。
“傻白銀,你們江湖兒女不是不拘小節嗎?連我的話都聽不懂?”原本心情極差的她,難得笑出聲來。
“懂了。”白銀耳根子紅了。
“找到人之後,把藥給她。”她將一個紅色瓷瓶掏出,擺放在白銀的手心,神色漠然。“裡頭的粉末撒在龍厲的枕邊即可。”
白銀領了命令,很快走開。秦長安趴下,將冷豔的小臉貼在白虎的耳畔,眼底沒有一分波瀾。
不管龍厲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這一次,她要先下手爲強。
……
驚雷將在院子裡聽到的話一字不漏地轉達,帳幔內的男人沒有任何動靜,整個屋子死寂的很。
獻美人,繼而用毒……
他的胸臆中,一瞬間,麻木的疼痛開始翻騰了起來,痛的張狂,痛的猙獰,痛的鮮血淋漓,不忍目睹。
秦長安,真要我如你所願嗎?
明遙閉上了眼,周身麻痹不能動,時不時被撕心裂肺的痛楚襲擊,身上的衣裳不知溼了多少次。
這是此生最狼狽的時刻,偏偏也是他最銘心刻骨的時刻。
“爺,屬下去找解藥!”驚雷實在看不下去了。
“你敢。”明遙發出低不可聞的氣音,卻依舊滿是威嚴,足以震懾人心。若是以往,他早該讓人費盡心機找到解藥,但這次,更像是自我懲罰。
他在賭,賭這個明遙對於秦長安的意義……朝夕相對一年,難道毒死他就跟毒死一條狗沒有任何區別?
他在賭,賭秦長安最後的於心不忍,賭她內心對他的一絲絲留戀。
五月十八,牡丹坊低調開門迎客。
但前來賞花的人,全是北漠的權貴名流,光是那一封金光閃閃的賞花帖,一掏出來,就足以在人前威風八面,臉上有光。
北漠的富豪,哪怕能在府上供養一株牡丹,也需要耗費不少財力。更別提這些展出的牡丹全是名貴品種,奼紫嫣紅,國色天香,琉璃花房在陽光下閃耀着一層金色光輝,更爲此等美景增添了幾分如夢似幻。
只是賞花的頭一天,就出了大事。
“郡主,聽說這些牡丹花全是你那位後院人的功勞,怎麼今日不見他的人?”五皇子妃汪妍左顧右盼,一臉好奇。
“弟媳,你這是來賞花還是賞人啊?”長公主蕭圓圓柔聲說笑,一臉皇族少見的平易近人。
“我是來賞花,順便來賞人。”汪妍看向秦長安,擠眉弄眼:“把人看的這麼緊,還能讓人心甘情願地給你賣命做事,長安,你可是馴夫有道啊,不如我們切磋一下?”
秦長安言笑晏晏:“五皇子看起來孔武有力,卻是出了名的妻奴,我可比不上五皇子妃的雷霆手段……最近明遙犯了錯,在郡主府關禁閉呢。”
說到此,她眼神微微一沉,這都第三天了,明遙還不屈服,她恨得牙癢癢。
不過藍玲瓏的毒性很是強烈,三天毒發身亡不是她嚇嚇人而已,今日明遙不只是全身麻痹,甚至呼吸困難,她就不信明遙能視死如歸!
對明遙,如果她不能降服他,收爲己用,那就只能把他變成一顆棄子。
她突然眉心緊鎖,臉色死白,氣息不穩,蕭圓圓見狀不對勁,急忙伸手扶住秦長安。
“怎麼了?”
“我……”她疼得直不起腰,一手緊緊捂住自己的肚子,抓着蕭圓圓的另一手已然溼潤一片。
“糟了!該不會是孩子!”蕭圓圓轉身高呼。“請太醫來!”
汪妍同樣慌了,只見秦長安的裙襬下一滴滴血花順延着腿,落在地上,顫着聲音說道。“長安!忍住啊!”
在琉璃花房賞花的衆人全都讓開一條道,秦長安迅速被轉移到別院的廂房,唯獨地上的一攤血跡,看的人心神不寧。
此事連夜鬧到宮中。
秦峰跪在殿內,冷酷剛強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底滿是沉痛。
“皇上,長安這次一旦有個三長兩短,就是一屍兩命!”
“派去的御醫怎麼說?”
“長安哪怕痛的死去活來也不肯讓御醫進屋,她說在牡丹坊看到她流血的全是皇城有頭有臉的人物,稍有懈怠,此事就會鬧得一發不可收拾,全程皆知。望皇上體諒長安冒着性命交關的風險,維護皇室臉面的良苦用心!”說到動容之處,秦峰剛毅的線條也爲之柔軟。
“老大這回簡直是不知悔改!”皇帝一臉冷峻。
秦長安之所以險些小產,正因爲蕭元晨送過去的血燕用利於滑胎的藥水浸透,在郡主府和大皇子的宮裡全都搜到了一模一樣的血燕……皇帝本不想太早立儲君,所以對於大皇子跟四皇子的爭奪,他從不縱容任何一方。
但這次,衆目睽睽,悠悠之口,他只能懲戒大皇子失德的行爲。
“傳朕的旨意,大皇子沒有仁德之心,禁足一年!”
秦峰伏地不語。
“朕知道你心疼長安,朕又何嘗不是?幸好這孩子跟她的緣分深,長安又是醫術厲害的,必能逢凶化吉。”
秦峰心不在焉,有些失魂落魄。“醫者難自醫,這是長安十八歲的頭胎,都快生了卻中了毒,就怕她以後很難有孕……就算這個孩子,也不知生下來後能不能順利長大。”
皇帝一拍龍椅,眼神森森:“朕讓整個御醫院負責,勢必拿出最珍貴的藥材,如果保不住這個孩子,朕要他們人頭落地!”
……
郡主府忙活到深夜,纔算平息了紛亂。
御醫來了一批又一批,屋內血腥味迷漫,緊閉房門,直到三更天才穩下來。
領頭的御醫回去跟皇帝覆命,只說長安郡主的孩子好不容易保住了,只是體內餘毒未清,要細心靜養,但只怕生下來的孩子生來就帶毒,不太好養活。
躺在牀上的秦長安枕着軟墊,並沒有外頭傳聞的九死一生,反而臉色紅潤,眼神清明。
“白銀,宮裡怎麼樣了?”
“秦將軍辦妥了,大皇子害人,罪有應得,皇帝罰他禁足一年,大皇子成年後,從未受過這般的重罰。”
她搖了搖頭:“如果大皇子只是送來淬毒的血燕,皇上不會如此震怒,一切都沒有表面看到的那麼簡單。公公跟我傳話,元宵晚上,大皇子不知爲何迷了路,去了敏貴人的清和宮——此事雖然被壓下來,兩人也都說沒有私下往來,但還是讓皇帝心中不快,畢竟敏貴人可是這幾年最得寵的妃嬪,只是跟皇帝差了二十歲,卻跟大皇子年紀相仿……你想想,一旦有心之人想在裡面做文章,這故事可萬分精彩那。”
而她被大皇子所害,險些小產,不過是火上澆油,推波助瀾。
今天的事,不過是做戲,不過講究的是天時地利人和。但對她而言,演一出好戲,能將她將來路上的阻礙都除去,一勞永逸。
有了這一遭,往後她就算沒有子嗣,也是合理:如意生來帶毒,模樣異於常人,也是合理;她遠走南疆可以說是爲子尋覓良藥,更是合理。
“大皇子禁足一年,這就是四皇子一展身手的時機了,等把如意接回來,我也能安心上路去南疆了。”
“郡主,剛纔院子裡太亂了,我彷彿看到後院的驚雷一動不動跪在門口,不知現在還在不在!”白銀突然臉色一白。
“無妨,還差半個時辰。”秦長安淡淡一笑,眼神黯然。“明遙比我想象中還要硬氣,死到臨頭還不肯低頭,是啊,我暫時還不能要他的命,畢竟我們還是一條繩上的螞蚱。”
“郡主息怒。”
“三天過去了,我哪裡還有氣呢?他命懸一線,也只是吊着一口氣,我氣也該消了。”她閉上眼,臉上有些倦意。“白銀,去後院送解藥。”
後院裡,明遙一陣清醒一陣恍惚,雙耳轟隆作響,來自外界的任何聲響,都無法影響到他。
敢對他下毒的,全都死無葬身之地。
但他唯獨不能對秦長安下手,纔會容忍自己如此狼狽地被毒倒,這三天他滴水不進,神智不清,甚至……在三年前的噩夢中反覆沉淪,始終無法走出來。
他的夢境,停留在三年前的春獵。
在馬車內,他跟秦長安的三個吻,在營帳內她在他懷裡淚眼婆娑,是因爲她說是她孃親忌日,他沒強要她。最後一幕,是她渾身浴血,落入奔騰不息的江水中,他甚至來不及伸手,就這麼眼睜睜地,眼睜睜地——
“郡主,請您去看看爺吧,藥服下去了,爺還是沒醒。”小廝驚雷的話,被翡翠傳過來。
“也不知是不是真的病的那麼厲害。”翡翠嘟囔一句:“那個小廝倒是很忠心,天亮了就過來跪着,都一個時辰了。”
秦長安若有所思,不應該啊,解藥服下都一個晚上了,怎麼可能出這種紕漏?
但驚雷實在不像是說謊的人。
難道是……中了藍玲瓏的毒液,到了後期,可能會產生幻覺?沒有心結的人還好,一旦心中有什麼念念不忘或遺憾終生的事,很可能沉迷其中,無法轉醒。
“扶我去後院。”秦長安冷聲說。
“郡主,您不能下牀啊。”翡翠很是堅持。“御醫說過您至少要休息一個月的。”
御醫?
秦長安冷冷一笑,她故意讓自己呈現出一剎那的虛弱,一切不過是障眼法,卻也再度證明她手下這羣御醫技不如人。
翡翠見她臉上流露不快,心中一驚,哪裡還敢廢話,趕緊爲主子穿好衣服,扶着秦長安去了後院。
撩開帳幔,明遙一動不動地躺在牀上,雙目緊閉,好似只是跟尋常一樣睡着。
小廝驚雷雖然不開口,但眼裡難掩激動,畢竟誰都以爲秦長安是險遭小產,她願意下牀來看爺,可見不是真心要爺死。
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