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過去數年內對她的死活漠不關心的人,突然說以後不會再讓她受罪了。
不管別人信不信,沈絃歌肯定是不相信的!
她因此越發篤定,她這個渣爹是因爲看到了她的利用價值,才跑來找她修繕關係的。
“不用了!”沈絃歌譏誚地笑了笑,道,“女兒已經長大了,有足夠的自保能力了。父親與其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不如把精力用在三妹妹身上。畢竟,她纔是你的寶貝女兒!”
“你!”沈西華被她氣得渾身發顫,連胸膛都跟着起伏不定。但他卻一直十分克制,哪怕脣角已經繃成了一條線,卻並未再向她發火。
他越是裝出一副慈父心腸,沈絃歌越是覺得膩味!
她懶得再同他虛與委蛇下去,於是朝他行了個禮,道:“父親若沒其他吩咐,女兒就先告辭了。”
“你給我站住!”沈西華厲聲說道,“你這是要到哪裡去?”
沈絃歌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就隨便瞎逛逛。”
“不行!”沈西華異常強勢地說道,“如今西京城匪徒出沒,正是多事之秋。你在外面瞎逛,就不怕招來殺身之禍嗎?”
沈絃歌定定地看着他,半響,脣角才綻出一抹狡黠而嘲諷的弧度:“父親難道沒聽說過有虎父無犬女這句話嗎?”
沈西華顯然不明白她的思維爲何如此跳躍?
他沉默了一下,終究還是沒忍住:“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沈絃歌譏誚一笑,道:“父親身邊每天睡着一個蛇蠍美人都不害怕,我有什麼好害怕的?”
“你給我閉嘴!”沈西華臉色鐵青,擡手就是一耳光朝她扇了過去。扇到一半,他又突然拐了個彎,一拳狠狠地砸在了身旁的牆壁上。
這一拳用盡了他全身的力道,那牆壁又爲亂石所砌,菱角突出。是以這結結實實的一下頓時讓沈西華血肉模糊,鮮血直流。
可他卻像沒有知覺一般,連眉頭都不曾皺一下。只死死地緊抿着脣角,目不轉睛地注視着她。
“我知道你恨我薄情寡義,不僅害你生母無辜枉死,屍骨無存。還對你不聞不問,漠不關心!這是我的失職,不管你怎麼對我我都認了。”
說到這裡,沈西華用力地閉了閉眼,掩住了眸底翻滾如潮的情緒。他似乎是在措辭,因而半響都沒吭聲。等他再睜開眼時,眼底已是一片冷凝之色。
“但不管如何,她都是你的繼母。下次若再讓我聽到你如此說她,就別怪我不念父女之情了!”
沈絃歌正想出言譏諷,他卻一口截斷了她的話。
“我知你現在有你祖母做後臺,所以並不怎麼怕我。可我就算收拾不了你,難道還收拾不了你身邊的那兩個丫頭嗎?所以爲了你身邊的人,你還是好好收斂一下自己的脾氣吧!”
沈絃歌氣極反笑:“我怎不知,堂堂西越國的禮部尚書竟會做如此無恥的行徑!拿兩個女孩子來威脅自己的女兒,傳出去,沈尚書就不怕笑掉別人的大牙嗎?”
“那是因爲你沒見過更無恥的!”沈西華頂着一張書卷氣極濃的俊顏,說着厚顏無恥的話語,臉上的表情未變分毫,
“從前爲父什麼都沒教過你是爲父的失職,今天爲父就給你上第一課。好讓你知道,人有時候爲達目的是可以不折手段、不要臉皮的!”
“父親今日的教誨,女兒記下了。”沈絃歌輕笑了一聲,道,
“父親放心,改日若再有人敢欺凌到女兒或者女兒在意的人身上,哪怕那個人是父親,女兒也一定會不折手段、六親不認的!”
“很好。”沈西華靜靜地注視了她片刻,方纔垂眸說道,“你最好把你今日所說的話牢記於心,一刻也不要忘記!記住,在絕對的誘惑面前,哪怕是至親骨肉,也是沒有任何情意可講的。”
下午刺眼的陽光自頭頂落下,將沈西華整個人籠罩其中。明明他整個人都沐浴在明媚的陽光之中,可不知爲何,這一刻,沈絃歌卻覺得他的眉眼沉鬱陰冷到了極致!
心裡隱隱有個念頭呼之欲出,但她卻本能的抗拒着這個答案,不願意承認。
片刻後,沈絃歌收回目光,冷冷地說道:“父親若教訓完了,那女兒就不奉陪了。”
說罷,沈絃歌轉身就走。
身後,傳來沈西華冰冷得不含一絲溫度的聲音:“若日落之前不見你回來,我就把你的丫鬟易容假扮你的事情告訴你祖母。”
沈絃歌暗罵了一聲“無恥”,腳下的步伐卻絲毫也未停歇。直到走出了好長一段距離,她這才停下腳步回過身來。
身後,果然已經不見了沈西華的身影。沈絃歌又仔細觀察了一下,直到確認他沒再跟上來,她這才大步朝“忘憂客棧”疾馳而去。
雖然此刻並未到住店的時候,但“忘憂客棧”的生意依然紅火。
訓練有素的店小二一眼就認出了她,他笑着迎了上來,低聲說道:“公子稍等,小的這就帶你去見我們家掌櫃的。”
沈絃歌隨他入了密室,果然看到了正在整理卷宗的白掌櫃。
見了她,白掌櫃一臉瞭然:“公子可是來拿消息的?”
沈絃歌單刀直入:“不知我前日讓白掌櫃幫我查的消息可已經有了答案?”
“原本是沒有這麼快的,可公子既然是那位大人的客人,自然也在我們的貴客名單上。”白掌櫃笑着答道,“不瞞公子,您委託我們查的事情已經有了答案了。”
說着,白掌櫃拿出一份寫滿了蠅頭小字的卷宗遞到了沈絃歌的手上,道:“這是沈丞相爲官以來所經歷過的一系列大事件,以及他在朝中的人物關係我也做了一張圖附上。”
聞言,沈絃歌連忙將卷宗翻到了最後一頁,果然看到上面附着一張十分複雜的人物關係表。
青蔥般的指尖順勢下滑,落到了沈丞相最大政敵那幾個字旁邊,沈絃歌赫然看到了當朝太子四個大字。
原來那隻老狐狸最大的政敵竟然是當朝太子,難怪他會那麼忌憚呢!
沈絃歌迅速瀏覽了一遍人物關係圖,轉瞬間已經將西越朝廷的幾股勢力以及各個大臣的站隊瞭解得一清二楚。
她小心翼翼地將卷宗收了起來,這才迫不及待地問道:“那我委託掌櫃查的另外一件事呢?”
“公子說的那個人叫馬榮,是十幾年前道上赫赫有名的江洋大盜,奸yin擄掠無所不爲,手上命案更是無數。但十年前他不幸落網,被判了秋後處斬。”
白掌櫃不疾不徐地答道,“按說他應該已經是個死人了,但卻被人救了出去。從此落草爲寇,到東岐山做了一名土匪頭子。”
沈絃歌:“救他的可是杜家?”
白掌櫃搖搖頭,道:“不,救他的人是郡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