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太陽徹底沉入地平線時,整個相府都陷入了夜色的籠罩之中。
幾朵烏雲掩住了皎潔的月光。墨藍色的蒼穹上,只剩下幾顆稀稀落落的星子散發着微弱的光輝。
“你說鬧鬼的地方就是那兒嗎?”沈絃歌指着不遠處的密|林,對小丫鬟說道。
小丫頭用力點點頭,牙齒不停地打着顫,不知是嚇的還是怕的?
沈絃歌衝她揮揮手,道:“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似沒料到沈絃歌竟會如此輕易地放過自己,小丫鬟猛然一怔。
她手指用力地攪動着衣襟,眼底閃過一抹掙扎之色:“二姑娘真的要去麼?”
沈絃歌微揚了脣角,綻出一抹譏誚的弧度:“你們費了這麼大的功夫引我入局,我不去,豈不是辜負了你們的一番心意!”
這小密|林蜿蜒密佈兩面環水,一面連接着大花園,一面連接着荒廢的西院。不僅是鬧鬼的好地方,更是殺人越貨的好地方。
而且如果她沒記錯的話,當初她正是在這裡被沈永安追殺。若不是顧行知出手相救,她幾乎就當場命喪黃泉了。
只可惜沈永安運氣不好,最後不僅沒弄死她,反而讓這裡成了他的葬身之處。
沈絃歌至今沒想明白,到底是誰在她離開之後殺死了沈永安?
但沈永安死在這裡,在相府卻並不是什麼秘密。
據說最近幾天,這個地方一到夜晚便有鬼泣聲傳來。尤其是掛上白綾之後,這裡更顯陰森,嚇得相府的下人私底下將此處列爲了禁地。
沈絃歌原本疑心這是沈錦繡下套引她入局,可如今一看,她又有些不確定了。
沈錦繡向來莽撞,做什麼事情都喜歡橫衝直撞。這樣的行事,看起來並不像她的風格。
而且鬼泣聲一事被下人們傳得有鼻子有眼的,難道真是空穴來風嗎?
心中這麼想着,沈絃歌腳下卻半點也沒有遲疑,擡腿就朝小密|林走去。
“姑娘別去!”身後,傳來小丫鬟的驚惶之音。
“我不去,他們會放過你嗎?”沈絃歌回眸看她,神色平靜得不像是即將要去赴一場兇險的約會,“你叫什麼名字,是哪一房的丫鬟?”
雖然她赴約的初衷並不是爲了這小丫鬟,但說到底,這小丫鬟也是被迫捲進這件事的。
若她心腸歹毒,騙她不眨眼,她自然不會放過她。
可看方纔的情形,這小丫鬟只怕是被逼的。且她也算個有良心的,明知道這麼做會牽連自己,卻依然連續兩次對她示警。
既然已經走到這裡,哪怕明知前面是陷阱,她也必須得去了。
否則明天早上起來,這小丫鬟的屍體恐怕不知道會在相府的哪個角落被人發現?
“回姑娘,奴婢叫穀雨,是園子裡侍弄花草的丫鬟。”穀雨模樣怯怯,報名字的時候卻沒有絲毫猶豫。
“穀雨是吧?你去東臨苑找我屋裡的半夏,亦或者老夫人身邊的姚嬤嬤,幫我跟她們帶個口信可好?”沈絃歌想了想,道,“記住,要悄悄的,最好別讓人發現你。”
“我知道怎麼做了,姑娘你放心,我一定會把話帶到的。”穀雨也是個聰明的,聞言頓時明白了她的意思,撒腿就跑。
沈絃歌目送她遠去,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看樣子,她是時候物色兩個忠心的丫鬟了。
否則半夏一旦被調開,她就孤掌難鳴,連個送信的人都沒有。
天空烏雲漸濃。
一陣大風颳過,將遠處的樹梢,近處的宮燈吹得沙沙作響。
沈絃歌隨手挑開一根吹到她面前的白綾,擡腿走入了密|林。
樹林裡安靜極了,除了狂風肆虐而過的呼嘯聲,便只剩下時斷時續的蟲鳴。
要下雨了。沈絃歌想。
看樣子連老天都故意跑來湊熱鬧,讓今晚這場即將發生的好戲更加精彩熱鬧。
“出來吧。”她喊。
林子裡依舊安靜,但這一次,沈絃歌卻清楚地捕捉到了幾道明顯急促起來的呼吸聲。
幾乎與此同時,密|林深處突然亮起了一道紅光,一閃一閃的。
緊接着,呼嘯的風聲裡傳來了一陣淒厲的哭泣聲。
這哭泣聲時斷時續,時有時無。正因爲如此,才越發顯得滲人。
沈絃歌沒有動。
別說沈永安不是她殺的,就算是她殺的,她也不會心虛!
“出來,別裝神弄鬼的了!”沈絃歌轉過身,做出一個準備離開的姿態,“再不出來我就走了。”
對方依舊沒有動,似乎在判斷她說的到底是真是假?
見狀,沈絃歌轉身就走。
她雖膽大包天,卻沒有蠢到打算以一敵十的地步。
這密|林裡,少說也埋伏了七八個人。她要是繼續深|入,纔是個傻子。
見她要走,身後埋伏的人終於動了動。
沈絃歌聽聲辨位,擡手一甩,一道銀色的光芒就化作一道漂亮的弧線穿破了夜色。
緊接着,沈絃歌左後方傳來一陣悶哼。
見對方中招,沈絃歌這才滿意地勾了勾脣角,轉身朝對方走去。
她纔將將走了一半,一道大網突然從天而降,將她網了個嚴嚴實實。
“小賤種,你不是很厲害嗎?”密|林一角,傳來沈錦繡異常興|奮的聲音,“還不是一樣中了我的圈套!”
居然真的是沈錦繡?
眼見着密|林四周走出七八道身影,將自己圍了個水泄不通,沈絃歌心裡頓時有些疑惑。
沈錦繡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聰明瞭?居然還能揣摩她的心理設下陷阱?
“沈錦繡,你想幹什麼?”
“你說我想幹什麼?”沈錦繡眼底閃過一道憤怒的光芒,“給我打,狠狠地打,朝死裡打!今天我要這小賤種知道誰纔是這相府的嫡女!”
見她像是受了什麼刺激一般,神色瘋狂。沈絃歌心裡越發疑惑——
就爲了姚嬤嬤白日裡那幾句話,沈錦繡至於如此嗎?難道,還有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情發生了?
心裡這麼想着,沈絃歌的目光卻穿過人羣落到了密|林深處。
那裡,紅光依舊一閃一閃,鬼泣聲依舊時斷時續。
看來,有人是準備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了。
沈絃歌不準備戀戰。
她拿出匕首割破漁網,一個縱身躍起避開了向她襲來的拳腳。
緊接着,她飛快地扯起漁網,兜頭罩在了朝她撲來的兩道身影之上。
兩人亂了陣腳,齊刷刷地摔倒在地。沈絃歌飛身越過他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來到了沈錦繡的身旁。
“都別動。”沈絃歌反手鉗住沈錦繡,將一把閃着寒光的匕首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否則刀劍無眼,我可不敢保證待會兒會發生什麼事!”
沈錦繡嚇得全身僵硬,嘴裡卻依舊外強中乾地說道:“沈絃歌,你敢!”
沈絃歌輕笑了一聲:“敢不敢,你試試便知。”
說着,她將匕首往裡壓了壓。
沈錦繡痛得驚呼了一聲,方纔的囂張頓時化成了驚惶:“你們退下,都趕緊給我退下。”
然而沒人聽她的。
在迅速地對視了一眼之後,幾道黑影快速地朝沈絃歌合圍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