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行知的線報網便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情報販賣組織——“青鳥”,由顧行知親手創建。
一年前爲了救助“鎮安軍”殘餘的將士,東齊境內的“青鳥”分部被顧鈞順藤摸瓜找上門來,饒是當時“青鳥”分部的人反應迅速,也因此造成了不小的損失。
打那以後,東齊境內的“青鳥”就由明轉暗。若非大事,已經極少動用他們。
此次顧行知出使東齊,除了明面上的政治任務之外,還有一個極爲重要的目標,便是爲“青鳥”物色有潛質的新人。
此前伏淵其實是挺看好相府那位庶出的二小姐,自打知道她是成辛的表妹,想要跟隨他們回東齊之後,他便幾次慫恿顧行知將她吸納進“青鳥”。
誰知他家向來殺伐果決的王爺在這件事情上卻一直舉棋不定。方纔聽他說要派人去查沈絃歌和成辛,他還以爲他家王爺終於下定決心了。
可此刻見他面色凝重,他便知道事情恐怕跟他想象的有所出入。
“王爺,不過一個成辛而已,需要動用到青鳥嗎?”伏淵覷着他的臉色說道,“他前腳才投靠太子,咱們後腳就派人去查。萬一被太子的人發現了......”
“你顧慮得不無道理。”顧行知知道自己方纔是有些衝動了,他想了想,道,“其他的就算了,本王只想知道成辛家裡是不是有個姑母,早年是不是因爲某些原因流落到了西越?”
伏淵:“成辛有沒有姑母屬下並不知道。但我知道成辛自幼父母雙亡,是沈將軍將他從族叔手中救下,他方纔有今日成就的。”
“哦?”顧行知向來從容的聲線突然拔高了幾分,“你是聽誰說的?”
“王爺可還記得解遠曾在鎮安軍中任過職。後因他在戰場上負傷,纔不得不調回了盛京。又因在京中得罪了前太子,被王爺救下,纔到了王爺麾下。”聞言,伏淵答道,
“昨日關於成辛的線報傳來,解遠就當場忿忿不平。罵成辛是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還說鎮遠侯對他恩重如山,他卻拿小主子當成了他苟延殘喘的活命工具。屬下當時好奇,便悄悄問了問他,方知成辛和沈將軍還有此淵源。”
“解遠這暴躁的狗脾氣......”顧行知皺了皺眉頭,道,“你去,立馬將解遠給我叫來。”
“是,王爺。”伏淵點頭正準備離去,卻被顧行知給叫住了,“回來。”
伏淵:“王爺還有何吩咐?”
“把你手上的藥方留下來。”顧行知想了想,道,“等我謄抄之後,你再着人拿去藥房撿藥也不遲。”
“王爺拿這藥方子做什麼?”伏淵一臉興味地看着他,十分八卦地笑了笑,“莫非王爺真看上了那小丫頭片子,想把這藥方子珍藏起來?”
“胡扯!”顧行知微沉了臉,低聲呵斥道,“你這腦子裡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伏淵朝他扮了個鬼臉,不怕死地笑道:“在想王爺的終身大事呀。”
“看來本王平日裡是太縱容你們了,才讓你有心思想這些有的沒的。從明兒起,按往常的訓練量給我加倍。”說完,顧行知不理會伏淵的鬼哭狼嚎,徑直說道,
“另外本王給你一個忠告,以後別小丫頭片子長小丫頭片子短的了。我只怕以你的智商,有天被她賣了還得乖乖給她數銀子呢!”
“......王爺,您這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聞言,伏淵忿忿不平地嘟囔道,“屬下就算不及王爺十之一二,可也不至於比不過一個十三歲的小丫頭吧?!”
顧行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等你什麼時候能夠算計到本王了,再來跟本王說這番話也不遲。”
“王爺的意思是......”伏淵差點沒被他的話驚掉了下巴,“這次您真的是被那小丫頭片子給算計了?”
“除了她,還能有誰?”顧行知低頭掃了一眼藥方上流暢得毫無停頓的字跡,輕聲笑道,
“即便是宮中太醫也拿本王的症狀束手無策,唯有這小丫頭的方子獨樹一幟。可見她對本王的病情胸有成竹,早就想好了應對之策。”
“可王爺想過沒有,她究竟是什麼時候對你下手的呢?”伏淵斂了嬉笑,沉思了片刻方纔說道,“若她真是爲了報復你,那她必定是在發現你拿了佛珠之後纔對你下了藥。可那時候,王爺的身份應該是王爺纔對啊!”
這句話說起來有些拗口,可顧行知卻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如同沉睡多年被乍然驚醒的夢中人,露出了一副如夢初醒、恍然大悟的表情。
“怎麼,屬下說錯了嗎?”見他眼神古怪,伏淵忍不住怯怯地問道。
“不,你說得很對。”顧行知拍了拍他的肩膀,欣慰地笑了笑,“本王之前在她面前總是扮演兩幅面孔,時間久了,就連自己都混淆了。”
若不是伏淵提醒,他幾乎忽略了這個重要的細節。
他久病成醫,這些年又熟讀醫書。對醫術不說多精通,比普通的大夫還是要好上許多的。
當時出現噁心孕吐的症狀時,他便爲自己把過脈,發現除了這些無傷大雅的症狀,他的身體並無其他異常。
這說明給他下藥的人並不想要他性命,只是想小小的捉弄他一番而已。
這些年他雖遊離在朝堂之外,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他自然不能免俗地結下了一些恩怨。
可這些恩怨非死即傷,絕非這樣笑話般的捉弄就能一笑泯恩仇的。
所以除了她,他想不出第二個會這樣捉弄他的人。
之前他雖篤定對他下手的人是她,可卻沒仔細想過其中的細節。此刻被伏淵一提醒,他才猛然回過神來——
那晚在相府,他曾以兩張面孔出現在她面前。
可作爲與她牽絆較多的“黑衣人”出現時,他和她尚未談崩,他也沒有悄悄偷走她的佛珠。
因而她會對他下手,便只能是在他作爲七皇子顧行知出現佛堂之時。
她向來標榜自己是個恩怨分明的人。可拿走她佛珠的人明明是“黑衣人”,她卻爲何會把怨氣撒在他的身上呢?
除非,她早就發現了“黑衣人”就是顧行知!
若換一個對他熟悉的人發現這樣的破綻也就算了,可在這之前,他們分明是素不相識的陌生人。
一個與他素味平生的的小丫頭,究竟是怎麼發現他身份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