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城惶恐的小臉還溫潤地透出“驚魂未定”四個字。他一瞬間還沒有感覺男女有何不同,手腳是自己的,身體是自己的,不會因爲突然被告知自己是男孩而產生任何疼痛。但是,如果他不是流光丞相的孩子的話,那麼給他的打擊將會是致命的。他一直都很自傲,因爲他是流光丞相喝下神女池水、生下來的孩子,世間獨一無二,娘對他也是捧在手心裡疼愛的,將來繼承流光家,讓娘爲他而自豪。但是,如果他是男孩,那麼他就一定不是流光丞相的親生孩子。
流光丞相看入孩子眼中的憂慮,細細替他綰好掉下來的頭髮,淡淡的笑意帶着濃郁的寵溺:“你當然是孃親生的,懷胎七月生下來的。懷孩子很辛苦,所以,生下的孩子特別疼惜。”
傾城才露出笑意。
透明的臉色渲染出淡淡的蜜色,因爲流光丞相從來不會如此“赤/裸/裸”表達這些話。
絕色在一邊唰唰地裹好衣服,皺巴巴地拉扯兩下,心裡有點麻亂,但是腦子還是比傾城清醒一些:“女人怎麼會生男孩子?”
這是個常識。
只要是空瑟人都知道。
女子喝下神女池水,生下來的是女孩。
傾城是男孩。
流光丞相睿智的眼光閃爍着淡淡的流光,溫和溫文:“女人生出來的孩子是男孩,殿下身邊不正是一個。”
絕色“哦”地張開嘴脣,突然明白流光丞相是指自己的母皇。
東方輕空是女皇生的,不折不扣。
“大家都知道女人只能生女孩,所以纔沒有人懷疑傾城是男兒身。這也是我的錯啊。”流光丞相反而好像舒緩一口氣,微皺的眉心也稍微放晴,突然擺動一下袍子的衣裾,優雅地跪下懇求:“請殿下爲了傾城保守這個秘密。”
絕色看看跪下的流光丞相,看看一邊站着的傾城,罕見的一臉正色正氣:“流光丞相請起,即使你不說,我也會保守秘密。傾城就是傾城,不管是男還是女,在我的心目中,他都是傾城,不會因此而改變。”
“謝殿下。”
流光丞相才心安起來,在那種並不年輕的臉孔上投射出一片和暖光芒:“殿下請隨我來。”
絕色跟在流光丞相的後面,穿過三間明堂,攀藤白牆朱門銅金鎖打開,霍然開朗的一片青翠細緻園林,碧池涼水,柳榆斜影,一目成行,蝴蝶偏飛,繁花色豔,窗幾明淨,清香流轉,比起外面的厚重恢弘,這一處地方則更加顯小巧淡雅。
傾城已經換了一身的白衣,若有所思,落落跟着後面。
絕色細緻打量着這裡的絲幔、屏風、丹青、書卷。流光丞相手指摸着桌案擺放的書卷封脊,沉穩的目光居然帶着深深的纏綿眷戀之情。絕色輕輕感嘆,這裡像個女子書房多於像個男兒閨房。
桌案正對着的桐木柱子,掛着一幅畫,傾城的目光就黏在那個畫上。絕色走過他身邊,一擡眼便觸到畫上之像,目光就再也移不開了。
畫中是一個純美輕靈如仙的男子,霜雪爲膚玉爲骨,清月爲韻詩爲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