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跟我開了一個玩笑

清晨,天色剛剛微微亮,我穿上最喜歡的淺灰色的蝴蝶結大衣,背起早已收拾妥當的行李,悄悄的上了通往火車站的公交車。公車師傅正在捂嘴打着哈欠,我選了最後一排靠窗的位置坐下,口袋裡緊緊揣着一張火車票,這一刻,心裡踏實很多。

我很慶幸,這個時間點,候車室裡的人並不是很多,而且至少有一半人都在打瞌睡。我到處尋覓,希望能尋覓到一個善良的面孔,可以暫時幫我看管行李,讓我能安心解決下內急,我的眼睛就像一臺掃描儀,四處移動,最終在一個窗臺邊稍作停留。那親切的背影似曾相識的感覺,直覺告訴我,他是我可以求救的人。

我拉着行李箱飛快的往窗戶那邊移動,整理整理情緒,“那個,你好!”我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緩緩回過頭來。

“帥哥,是這樣,我想……”看到他的樣子,我臉上預備的笑容頓時僵住了,原來他竟不是似曾相識的人,而是個老熟人。

我從來不敢想象這世上的緣分是如此的不可言喻,好似地球與太陽之間的距離,精準到如同人爲設計的一樣,我們在人與人的遊戲裡扮演着各自的角色,而牽着我們的那條無形的線就是NPC,指引着我們來去的方向。

他是林允樂,鬍子拉碴的林允樂,已經被深藏在心底的男人。我們竟然會以這樣的方式見面,老天爺,這究竟是怎樣的荒謬,我曾設想過無數種見面的方式,歡快的,悲傷的,溫和的,卻獨缺這一種,如若我們還有機會見面的話。

然而事情的發展不像大家想象的那樣,不是有情人見面抱頭痛哭的畫面。儘管對視那一刻大家的臉都僵的不知所措,可我們都是天生的好演員,瞬間就調整了情緒,他聲音低沉的問我:“是你……嗎……這怎麼可能,你是……”

“是我,是你啊?好巧,呵呵,額,是這樣……算了,不說了,也沒關係,麻煩你幫我看下行李,我去下廁所,感謝!”

我腦袋有點轟鳴,一溜煙往衛生間方向跑去,跑進去才發現竟然把裝着火車票和手紙的小包也一併塞給了他,我不敢再出去,臉頰滾燙,似乎整個人都要被燒着了。他怎麼可能會在這裡,這怎麼可能,我是在做夢嗎,我拼命拍打着自己的胸口,感覺心都要跳出來了。

我不知道此刻他在做什麼,只能是能拖一秒是一秒,等我走出來時,他竟然不在原地了,而是在最靠近衛生間的座位上坐着,手裡緊緊攥着兩張火車票,旁邊放着的是我的行李箱。他滿臉的憔悴,卻依然掩蓋不住心裡的喜悅與慌張。

“你總算出來了,怎麼搞這麼久,快來,坐這吧。”他往旁邊挪了一下位置,我裝作若無其事,露出尷尬又不失體面的微笑。他一直盯着我,我低着頭,不停重複按着手機菜單,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終於他開了口:“你知道嗎?我曾設想過無數種我們再見的情景,可是怎麼都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的方式。”

聽到這話,我笑了,因爲這也是我放在心裡許久的話,原來這段時間我們彼此都沒有好過。

“那你今天是剛來還是已經打算走了?你是來我們學校看她的吧?嗯,挺好的。”

“如果我說不是,你信嗎?”

說着,他苦笑了一聲,“其實我這段時間想了很多,也忍了很久,最後還是拗不過自己的內心,我決定了,不管結果如何,我都一定要來找你一趟,其實凌晨3點火車就已經到了,原本想等天亮了去找你,沒想到,我真的沒想到,太好了,謝謝你,不,最應該謝謝老天爺,其子,你相信緣分嗎?如果今天我沒來,或者說我來了,你走了,我想對於我們兩個都會是一輩子的遺憾。”

他的話說完了,眼睛依然停留在我身上。他在等待着我的迴應,我緩緩擡起頭,已經泣不成聲。

我這纔看清他的臉,清瘦的面龐讓人心疼,今天的他換了隱形眼睛,原本的雙眼皮如今看起來竟是妥妥的單眼皮一雙,眯着雙眼,頭髮是重新修剪的,不是什麼特別的髮型,但是短短的很利索,只是胡茬刺刺的長了起來的,想必是早晨還沒來的及刮。他穿了一件薄的黑色夾克,裡面是一件柔和白的加絨襯衫,一樣的牛仔褲,一樣的白色運動鞋。

眼前的老男孩竟然是當初跟我逗比玩笑、玩世不恭的那個男生,我想拋開一切擁抱他,給他一個老朋友的安慰,我想衝進他的懷裡,給他一個親吻,告訴他,我是那麼的想念着他。可我沒有,不是因爲不想,是來不及了,火車已經開始檢票。他拉着我的手穿梭在檢票的人羣裡,那是從來沒有過的安全感。原來在我去衛生間期間,他竟然也去買了一張這個車次的車票。那一刻,我什麼都沒管,也不想管,就那樣跟着他追隨着人羣的腳步,他一隻手牽着我,另外一隻手幫我拉着行李。

不知道爲什麼,如果換作別人,我可能會覺得很做作,但因爲是他,我心裡卻感到無比的真誠與幸福。忘記了多久沒有過可以依靠的感覺,初來大學的時候,爸爸送我過來,在宿舍幫我鋪牀,我注視着他的背影心酸不已。第二天他去了上海,我一個人去找書記開領書條,還差點被揩油,烈日炎炎的中午,室友們都在午睡,偌大的校園裡,我孤獨的走着,想哭卻一直忍着。

如果時間可以停滯,我希望就在此刻,沒有外面的風風雨雨,也沒有生活的閒言碎語,只有兩個孩子的愛與純真,或閒雲漫步,或相互依偎靜默無言,那個人,我日夜思念過的人啊,他曾經走進過我的世界,卻又莫名的消失了,如今,他又一次出現在我的生命裡,帶着愛和期待,我又怎能不動容,就像歌裡唱的,遇見你的眉眼,如清風明月,在似曾相識的凡世間,顧盼流連,如時光擱淺,是重逢,亦如初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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