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銘沒有想到,在吳家公館這麼一鬧,又使76號懷疑到吳世寶生前的仇人身上,而且認定了是一位黑道高手受僱盜財泄憤。
象平常一樣,吳銘依舊過着比較有規律的生活,早上吃過飯,他便到那個半死不活的小雜貨店走上一趟,對着兩個愁眉不展的小夥計鼓勵一番,保證不管生意如何,薪水照舊,而且他是有辦法讓小店重新興隆的,只是還要等待一段時間;然後他就坐上三輪車在上海街道上閒逛,儘量熟悉街道名稱和小巷子的去向;中午回到家裡,吃完可口的飯菜,到屋裡睡個午覺,坐在天井裡乘涼或者躲在屋內做一些用得着的武器。因爲現在是夏天,穿着單薄,武器不好藏在身上,所以他一般在吃過晚飯後,藉口應酬或散步,總要在九點左右纔回去。習慣成自然,要是突然在晚上出去,反倒容易讓人懷疑。
第二天他便將裝着斷手的盒子交給了萬墨林,讓他找個人送到莫干山張嘯林的別墅,警告這個青幫大亨一下。至於效果如何,吳銘倒也不太在意,如果他執迷不悟,自己動手快一些,也就算完成杜月笙的囑託了。
這一天,韓寒約吳銘在外面會面,吳銘便知道季雲卿恐怕命不久矣。
76號魔窟,可以說與青幫頭子季雲卿是分不開的。這裡的特務頭子李士羣、唐惠民都是季的徒弟。其他,如朱順林、許福寶、張魯以及吳世寶等流氓,也無不由季雲卿介紹到76號入的夥。季雲卿每月都接受特務機關爲收買他從事所謂“和平運動”而支付的一筆可觀地費用。
季雲卿在上海流氓界,尤其是在長江路一帶相當吃得開。但對於特務這一行。畢竟是個外行。自以爲在暗裡乾的勾當,外面決不會有人知道。再說,他也自恃自己是個大流氓,即便有人知道。也不敢對他怎樣。正如白相人(即流氓)所說“這點事勿要擺拉心上”。所以日常行動,一切如舊。
“你說他平常很隨便,有時候連保鏢都不帶?”吳銘有些不相信地問道。
韓寒點了點頭,他現在跟吳銘學的,出門在外也經常會化化裝了,“是啊,怎麼?覺得有點沒勁。那不如這次由我來動手,你接應好了。”
“他那個宅子我昨天去看過一回,下手快一些,哪還用什麼接應。”吳銘搖了搖頭,“交給我吧。這次我不想用槍。”
“他每天都在福樓記吃早茶,聽段評書,一般回家都會走後門,因爲那裡比較肅靜,而且隨身最多不超過兩個保鏢,有時候就是他一個人。”韓寒有些輕篾地說道:“大概是老糊塗了,自己幹過多少壞事都記不住。”
“老年癡呆呀!”吳銘笑着撇了撇嘴。伸手叫過一輛車,和韓寒揮手告別。
今年七十二歲的季雲卿身體還不錯,到了他這個年齡,更加註意自己身體地健康。每天都步行去吃早茶。然後再散步回家。
有了在76號呼風喚雨地幾個弟子,再加上自己徒子徒孫衆多。季雲卿自忖在上海灘那是黑白兩道都玩得轉,根本沒人敢對付他。
今天象往常一樣,這個老傢伙吃完早茶,優哉遊哉地向自家走去,身後跟着徒弟“爛腳炳”尹阿根。
“阿根哪!”季雲卿伸手招呼道:“你不是一直想去76號嗎?”
尹阿根趕緊湊了過來,低眉順眼的回答道:“還請師父成全。”
季雲卿笑着點了點頭,“我已經和你師兄說過了,明天你就去吧!到了那裡好好幹,別丟了師父的臉面。”
“謝謝師父。”尹阿根喜不自勝,連連作揖。
“季先生,季先生。”一個聲音從後面傳來,兩個人回頭看去,一個小鬍子正跑着追了上來,尹阿根趕忙挺身擋住了季雲卿,橫眉立目,手放在了腰間。
“季先生。”小鬍子很識趣,也沒太向前湊,停下腳步,恭敬地說道:“我想拜您爲師,這投帖和拜師禮都帶來了,還請您收下我吧!”
季雲卿有些好笑,哪有這麼拜師的,沒有引薦人,就這麼愣愣地闖了過來,他輕輕搖了搖頭,轉身繼續向前走。
“滾開。”尹阿根狗仗人勢,大聲喝道:“季先生是什麼樣的身份,怎麼會收你這樣的赤佬。”說着,伸手用力一推吳銘,轉身跟上了季雲卿。
“呼”,一陣惡風不善,吳銘的手斧狠狠地劈在了尹阿根地後腦上,尹阿根連哼都沒哼一聲,大睜着死魚般的眼睛,張着嘴巴,被吳銘一腳踹倒在地,鮮血和腦漿慢慢地淌了出來。
聽到聲音,季雲卿愕然回身,正看到吳銘獰笑着走了上來,手中的斧子還在滴答着鮮血。
“你…”季雲卿心膽俱裂,撩起長袍,慌慌張張的伸手去掏手槍。
“呼”的一聲,吳銘把斧子重重劈在季雲卿地腦門上,紅色的鮮血順着他白色的頭髮流了下來,兩隻眼睛鼓鼓的,象是要迸出眼眶。
吳銘飛起一腳,將屍體踢翻在地,迅速地將斧頭上的鮮血在季雲卿的衣服上擦了擦,又向腰帶上一插,將敞開的衣服一攏一系,滿臉輕鬆地轉身跑着步離開了現場。
小巷內恢復了平靜,一陣風吹過,帶起了一股難聞地血腥味,兩具屍體一臥一仰,鮮血不斷地流出來,染紅了地面。季雲卿頭上凌亂的白髮隨風而動,木然的眼神望着灰色的天空,似乎在訴說心中地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