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亂的事情,全權交予衛將軍來處置。”
“可是這平叛的物資之類,還是需要我們來協助。”
尚書檯內,羣臣們再次聚集在了這裡。
這裡本是隻有尚書才能出現的地方,可此刻,朝中的重臣卻幾乎都出現在了這裡,他們彼此心照不宣。
羣臣正在試圖將朝政都聚集在尚書檯之內解決,他們想要跳出朝議的圈子,將所有的治理權都留在羣臣的手裡,畢竟,無論是太后還是皇帝,都不能進這尚書檯。
此刻,羣臣們開始商談起了春種,物資分發,以及平復河北民生的諸多問題。
廟堂內的羣臣私心很重,但是並不是沒有才能。
在短短的時日內,他們就拿出了好幾套可行的辦法,畢竟,這些人都是世家中的精英。
在彼此沒有太強的利益衝突時,他們的能力就很輕易的被彰顯出來。
鄭衝坐在上位,一言不發,猶如一尊木雕。
在羣臣商談好了接下來要操辦的所有大事後,終於又再次安靜了下來。
“中正制的事情不能再拖延了。”
王祥忽然開了口。
羣臣頓時看向了他。
這些時日裡所發生的事情太多,他們都沒來得及去思索這件事。
他們儘管也很想操辦,可眼裡卻有些遲疑,不知道現在是不是一個很好的時機。
王祥認真的說道:“得先爲宗族定品。”
大臣們對視了幾眼,方纔問道:“現在是做這件事的時機嗎?”
王祥再次開口說道:“這次各地叛亂,將軍們立下諸多功勞,他們的家族,自然是可以定高品的。”
聽到這句話,羣臣眼前一亮。
他們也明白了王祥的想法,他們對視了幾眼,高柔隨即說道:“王公說的很有道理。”
高柔眯着雙眼,“胡遵,何曾,陳本,諸葛誕等人的宗族,是該先定品的。”
羣臣沒有遲疑,紛紛點着頭。
“理當如此。”
司馬孚看了看衆人,隨後也說道:“除卻給這些人定品,還有河北的諸事我們也得上心,河北諸族受難,我們理當幫襯。”
“是極!是極!”
羣臣各自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就在衆人商談的時候,高柔忽然開口說道:“目前最重要的事情,便是陛下的事情了。”
“陛下當今年幼,卻整日與閹宦混在一起,這實在是令人心痛,我認爲,理當更換陛下身邊的閹宦,得挑選出一些有才能,道德優秀的閹人,讓他們服侍在陛下的左右。”
“另外,陛下的黃門官,必須要以有道德的人來擔任。”
“畢竟是整日服侍在陛下身邊的,若是沒有才學,如何能教導好陛下呢?”
“還有諸多散騎!”
衆人頓時議論起來,高柔這纔看向了王祥,“王公,您是陛下的老師,應當多費心纔是啊。”
王祥搖了搖頭,看向了對面的司馬孚,“我不過是爲陛下啓蒙,太傅方爲帝師,這教導陛下的事情,自然還是應當由太傅來負責。”
羣臣再次點頭,深以爲然。
司馬孚也沒有拒絕,堅定的說道:“我會教導陛下向善,諸位不必擔心。”
大將軍已經死了,那麼太后的問題就得解決了。
司馬孚認真的說道:“現在的問題,是在於陛下身處皇宮,皇宮之內,極爲奢侈,而陛下身邊,又多閹宦,這些人蠱惑陛下,使得陛下無心學業。”
“我以爲,可以將陛下所進學的地方設在玄武堂。”
這一刻,羣臣驚愕。
高柔大喜過望,恨不得現在就拉着司馬孚的手給他敬杯酒。
自己怎麼沒想到呢?
太后很好對付,難對付的是皇帝!
太后對皇帝又極爲信任寵愛,自己每次跟太后謀劃,這傢伙總是壞事。
可自己又沒辦法不讓兩個人見面,皇帝去見母親,這是盡孝,誰敢讓皇帝不孝??
可是,若是將求學的地方設立在城外的玄武堂,再多安排點學業,讓皇帝無法頻繁的前往昭陽殿不,是直接讓他住在玄武堂學習,隔一段時日再讓他回太極殿,不給他們單獨相處的時日。
這樣一來,太后不就完全變成了自己的人嗎?
高柔大聲說道:“太傅公說的很對,我看當今陛下,文采非凡,聰慧異常,定然是大魏賢君,我們應當多用心,不能使他荒廢了學業,定要對得起先帝”
“對!”
“就該如此!”
而鍾毓忽然開口說道:“不只是陛下,太后身邊也當有賢人來服侍。”
“大將軍逝世後,他的諸多屬吏都要重新委任,可以從這些人裡找到賢名的人來服侍太后。”
他看向了一旁的荀顗,“您族中的荀勖便不錯。”
鄭衝坐在上位,聽着羣臣講述着這些東西,只覺得坐立難安。
羣臣現在的想法,那是路人皆知。
他們就是想要完全架空皇帝,他們甚至比司馬師還要過分,什麼去玄武堂學習,這是要將皇帝驅趕到城外??
鄭沖人都傻了,怎麼敢這麼做呢??
這些大臣是一點都不怕惡名,反正善惡好壞是他們來說的,只要大臣們都說是好的,那肯定就是好的。
他們也沒有什麼限制,也沒有什麼底線。
鄭衝卻有些坐不住了,他們現在這些事可是頂着自己的名義來做,天下人會說這是尚書檯的命令,是尚書令鄭衝的命令,可不會說是什麼羣臣商談出來的。
鄭衝是不喜歡出頭,可也不喜歡背鍋!
他清了清嗓子,打斷了羣臣的商談,緩緩說道:“這些想法都很好,但是還是要先以地方事爲重,等平定了叛亂,再做這些事情也不遲,尚書檯所堆積的事情很多,不必分心來做這些事情。”
“若是被外軍所誤會,終歸是不好的。”
鄭衝沒有明說,可羣臣卻知道他在說誰。
毌丘儉。
羣臣卻並不擔心毌丘儉,畢竟,毌丘儉本來就該是與他們一夥的,將他的家族定爲二品,他是瘋了纔會繼續跟羣臣作對!
儘管如此,可現在的關鍵確實是在地方上,皇宮裡的事情尚且不能太急躁。
尚書檯內部會議,就這麼匆匆結束了。
王祥看着言談甚歡的高柔和司馬孚,卻沒有主動湊上前。
管教皇帝的事情,最好還是推給他們去做。
自己的這位得意門生,可沒那麼好對付,到現在,自己都不知道他還藏了多少底牌,別的不說,就那個鍾會,就足以讓很多人吃苦頭,朝臣都不知道此人已經歸順了皇帝。
王祥緩緩朝着門外走去,心裡卻出現了很多的想法。
自己已經爬到了九卿之首的位置上,在名義上還能壓他一頭的,也就剩下了高柔,鄭衝,司馬孚,司馬昭這幾個人了。
而想要對付這些人,就得給他們找個對手。
現在讓他們互相爭鬥是不太可能了。
就讓皇帝跟他們好好鬥一斗。
“王公。”
忽然有人叫住了他,王祥轉過身來,正是荀顗。
荀顗笑着說道:“王公,若是沒有什麼急事,何不跟着我一同回府,我家裡備了好酒”
王祥說道:“現在還要去皇宮裡教導皇帝,只能是改日再去拜訪。”
荀顗當即笑了起來,他拉着王祥的手,“這事不能耽誤,不能耽誤,王公可要好好教導啊!”
王祥又跟他攀談了幾句,約定好改日再相見。
王祥隨後就前往了東堂。
曹髦正在東堂等着他。
看到曹髦,王祥就皺起了眉頭,長嘆了一聲。
“老師?出了什麼事?”
王祥示意張華出去,這才低聲對曹髦說道:“陛下,今日尚書檯內商討大事,說起了陛下的事情。”
王祥將司馬孚,高柔等人所說的話如實的告知給了曹髦。
曹髦眼裡閃過了一絲憤怒。
即使早就知道這些人不是什麼好東西,可聽到他們這麼迫不及待的要對自己下手,曹髦心裡還是極爲憤怒。
這些人的手段當真是比大將軍都要可惡,司馬師都不曾想過要將自己趕出皇宮去!
堂堂大魏天子,甚至無法待在皇宮裡?
這是何等的膽大妄爲啊。
可是羣臣跟司馬師不同,他們完全沒有什麼好忌憚的,他們又不是要謀朝篡位,他們可都是爲了皇帝好。
皇帝遲早會明白他們的“良苦用心”。
聽他們這意思,他們是想完全囚禁自己,將自己身邊的人都給替換掉,甚至不讓自己與太后相見
王祥認真的說道:“陛下,您也勿要懼怕,朝中還有老臣,絕對不會允許他們肆意妄爲!”
曹髦感動的看向了自己的老師。
還好有這個老師啊,想來也是這位老師主動在尚書檯提起了分權的事情,不然他們連地方的事情都沒有平定,哪有心思來搞這些事情?
自己的這位老師實在是太想進步了,高柔,司馬孚,鄭衝等人都擋在了他的前頭。
所以想要讓自己跟他們死鬥,最好拖一個下水,給他創造出一個空位?
曹髦忽然鬆懈了下來,他笑着擦了擦額頭的汗水。
“太好了!”
“有老師幫助朕,朕還擔心什麼呢?”
“那朕就不理會了,這些事,就交給老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