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子虛要回淺蒼,是白於裳及未央一道去送的行。
“兩位大人都不必相送了,早日傳消息到淺蒼請我君喝杯喜酒纔是啊。”衛子虛對着白於裳及未央淺笑,後又似笑非笑的對白於裳提醒道,“白大人可莫要忘卻哦,衛子虛靜待。”
白於裳的嘴角微抽了抽,只低頭拱手作揖:“浩然兄一路好走,白某更希望早日聽到浩然兄的喜訊。”
“同喜纔是,你我不分彼此。”衛子虛這話說的意味深長,又對着未央出言,“聽聞丞相大人也未娶夫,衛某有幸也想討丞相大人一杯喜酒喝。若說二位能同時便是最好,只走一趟足矣。”
白於裳怎覺着這話聽着好生奇怪,後往未央那處撇一眼,暗忖眼下所有的男子都往他丞相大人府上去,半個都不願來自己府上,她該去娶誰爲夫。
未央低頭作禮,口稱好。
衛子虛又費話羅嗦了兩句,才轉身上了馬車。
在梧棲雖呆了才幾日,但這傳言卻是一條都不少的進了他的耳朵裡,若說丞相大人及國師大人願意拋卻一切世俗,結爲秦晉之好,也是樁大喜事,足已讓他衛子虛笑上一輩子了。
芸凰陛下也甚爲客氣,由丞相大人挑了兩位美女帶回淺蒼獻予淺蒼君主淺亦禮,又贈綾羅綢緞,樹種花種,胭脂水粉,以及茶葉玉石。
白於裳見衛子虛的馬車漸行漸遠纔回轉了身,忍不住又往未央那裡打望一眼,便上了自己的馬車,直往宮裡頭去。
芸凰此時正在涵香院裡臨水的軒宇裡下棋,她從來都是獨自下棋,不喜與人對奕。
白於裳提步走至軒內,福身作禮:“微臣參見陛下。”
“免禮吧。”芸凰言語的輕描淡寫,雙眸卻還盯着棋盤,手指落下一顆白子,又命所有人都退下,才端起茶盞淺抿,示意白於裳有話直說。
“未央未有與淺蒼暗渡陳艙,且也未是男兒身。”白於裳及爲認真的稟報,一面暗歎自己太平。
“既是如此也就罷了。”芸凰輕聲作答,又言,“這樣懷疑重臣是爲不妥,畢竟丞相對我梧棲功勞極大,往後再不要信此讒言了。”
“微臣領命。”白於裳點頭,她那日是故意裝醉,以爲未央會與衛子虛說些過界之語,亦或是留他府上歇息,卻未有。後又言,“既是密探帶回來的消息,自不會是空穴來風,相必居心叵測之人還在朝中,依臣之見,還是留心探查的好,以免錯漏了。”
“依你的意思辦吧。”芸凰對此事並不關心,她眼下只爲豔姬的事情頭痛,更爲要立後宮之事煩憂,又嘆道,“衛子虛是半步不肯讓嘛?”
與梧棲而言,她算不得是位好帝王,因她牽絆兒女情長比對國家社稷要用情用心,幸而手下有幾位得力的重臣,因此更覺高枕無憂,終日爲花爲雲惆悵不已,眼下卻不得不爲朝中之事操點心了。
“此事確實難辦。”白於裳直言相告。
芸凰已無心情在下棋,將棋子扔進了棋盒,長嘆一聲:“此生只有他才能爲男後,旁人都不配。”
白於裳微垂了下眼眸,也不知該如何勸解,只是輕聲言:“後宮是該採選嬪妃了,否則難堵攸攸之口。”
“孤是帝王。”芸凰言語的似有些負氣,但她心裡卻知縱然是帝王也不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
“不過是掩人耳目,陛下只當買兩件漂亮傢俱吧。”白於裳低眸出言勸慰。
芸凰撇了一眼白於裳,欲言又止,終只嘆了一口氣,她這幾日呼進來的氣都只爲嘆惜了。
未央此刻正踩着不急不徐的步子走進軒內,對着芸凰作揖:“微臣參見陛下。”
“未愛卿來的正好,孤正要問你一事。”芸凰示意未央靠近些,一臉正色問他,“若說真要與淺蒼開戰,我們的勝算有多少?”
“若說爲一個男後,自然不值當。”未央這話說的極爲委婉。
白於裳心裡頭自然曉得眼下兵力如何,到底都是些女子在操練,一面要生娃,一面要管夫,一面又要上戰場打仗,實數不易。
原說也有招男兵,但那些男人個個都油頭粉面的,說是去牀上伺候還能試試,若要拿槍騎馬去刺敵人卻真是不能夠的。
且是一代不如一代,而今要挑出個有男兒氣概的還真當太少,柔弱到比花嬌。
芸凰也不願在問,她只管裝傻就是,指尖又捏起一顆棋子揉搓起來,問:“那個叫……”一時之間竟還記不起名字了。
“豔姬。”白於裳在一邊提醒道。
芸凰不知該言語些什麼,她暗忖着此人不能一夜之間得個頑疾嘛,縱然他生成那般卻也提不起自己半分的歡喜來,只覺着討厭,試探問了句:“殺了他如何?”
“萬萬不可。”
未央及白於裳頭一次這般默契的異口同聲,而後又各刮彼此一眼,甚是不屑。
“死人不會說話,無所對證,淺蒼那邊更要咄咄逼人,信口雌黃了。”未央輕聲言明其中要害。
白於裳也知芸凰心中憂愁,便言:“不如命人將他帶了來,問問他自己的意思。”
“此言何意?”芸凰似是瞧見了一絲曙光。
而未央卻立即會意了白於裳所言,暗忖那豔姬也未必能有什麼抱負,終究過於脂粉。
“他終究是淺蒼而來的男子,那處從來都是男尊女卑,想來他未必願意做這個男後,不如叫了他來問問他是何意,若說由他親口提出不願意做這個男後,想必淺蒼那處也不會怎樣,但若說他不肯,那微臣就逼他寫下意決書,言明不願做這個男後。”白於裳想了兩日,只生出了這樣一個主意。
其實這主意不好不壞,全憑一張嘴說話,且還要豔姬聽命於他們,故而算不得是什麼良策。
未央輕撇白於裳,暗忖這廝還真是什麼損招都敢出,關鍵若淺蒼那裡不肯罷休,她是不是要領梧棲一個朝的人去辯解。
衛子虛口才極好,就算是十個白於裳也未必辨的過他一張嘴。
可芸凰卻覺着甚好,立即就吩咐下人將豔姬帶上來。
白於裳對着未央微微挑眉,語氣甚有些恭敬的問道:“丞相大人以爲白某的主意如何?”
未央只是訕笑道:“這天下也未有人贏的過國師大人一張嘴,若說淺蒼不信,自是國師出面辨證,我朝全臣及陛下自然放心。”
白於裳一聽未央給自己帶了一頂高帽便有些不悅,於是將他一道拖下水:“白某這點功夫自然不及丞相大人,每每都佔不着嘴上便宜,還望丞相大人助白某一臂之力纔好。”
“只怕要拖國師大人的後腿,未某還是細心再想想有何更好的周全之策吧。”未央依舊推託,他從來不屑與白於裳爲伍,她出的主意自己去善後。
芸凰也都見怪不怪了,她寵着他們,要倚靠着他們,故而也隨着他們任性。
豔姬今日襲的一身藏青色錦服,由兩位宮女帶進了軒內。
白於裳暗歎此人真心如壁畫中走下來的人物一般,儒雅之風盡顯,舉手投足的絕世風姿,她在心裡暗暗唸叨要不要繼續當梧棲第一“美男子”。
“豔姬見過陛下,陛下萬受無疆。”豔姬只微福了福身子,臉色淡然,眼眸之中無畏無懼。
芸凰單槍直入,也不願於他廢話:“你眼下是如何打算的?”
“陛下將豔姬如何打算?”豔姬反問道,直直盯着芸凰的眼眸細瞧。
白於裳微蹙了蹙眉,想這個叫豔姬的不簡單,他身處別國,眼下很有可能身首異處,且不過一顆棋子爾爾,居然還這般泰然處之,這份淡定從何而來?
未央對豔姬也是另眼相看,思忖着自己對此人只是聽說,只當他是個草包,而依眼下看來似乎不會是個乖乖傀儡。
芸凰也未料到他竟如此出言,也不願與他眼神對視,只是往白於裳那裡使了一個眼色,示意她來言明。
白於裳自然不敢推託,對豔姬緩緩道來:“陛下是問你對男後一事如何看法,是否心繫?”
豔姬往白於裳及未央各看一眼,隨後凝視住芸凰,一字一頓言:“豔姬自然是不願做這個男後的。”
芸凰大喜,心中亦如放下一塊大石,臉色也比方纔溫和許多,笑道:“如此甚好。”
“可惜淺蒼未必肯甘休。”豔姬又一言,打破了芸凰才提上的欣喜心情,瞬間又變的冰冷。
“你放肆!”未央厲聲言,白於裳也覺着可惱。
豔姬似笑非笑,甚是不以爲然,不急不徐道來:“豔姬也是空有一腔熱血抱負無處可展,原說想
爲淺蒼鞠躬盡瘁,只可惜卻成了棄民。都言梧棲女皇陛下知人善用,不分貴賤高低,若說陛下願給豔姬一條明路,自當不遺餘力效忠。”
未央盯着豔姬細瞧,微眯了眯雙眸,淡然言:“朝堂之上無男子,你到了此處也是抱負難施。”
“何況你如何證實自己從此效忠梧棲?”白於裳也在一邊冷冷出言,此刻她不得不與未央同流合污,畢竟大家同出一國。
豔姬側臉盯緊未央,又冷撇白於裳,淡笑道:“如何也是陛下斷言,丞相大人做不了主,國師大人亦也不必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白於裳及未央都覺此人牙尖嘴厲,還真不是個好惹的主,卻都選擇緘默。
芸凰甚有些爲難,手指敲打着椅把思量,男子不能參政可是她這朝立下的規矩,難不成還要自立自破,這如何是好。
豔姬又將其中道理一一言明:“陛下細想想眼下局勢,是否正是用人之際。淺蒼野心頗大,只爲吞併梧棲及夜玥,此刻的豔姬也不過是被利用的由頭。不立男後,他們便要威逼梧棲,若說立男後,陛下又不願。但若說進朝爲臣,便讓淺蒼也無話可說,而豔姬自當效忠陛下,且可召告三國,是豔姬自願不爲男後,只爲丞相。”
這一句似要將人給生吞活剝了,他竟要當丞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