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於裳覺着這豔姬的口氣未免太大,雖說她真心不太歡喜未央,可他確是才華橫溢,又對梧棲立有汗馬功勞,這個豔姬不過容貌好看罷了,衛子虛雖說爲他編排了千萬句好話,也不過耳邊如風吹,誰知他究竟有幾分真本事。
芸凰暗歎這顆棋子倒有三分魄力,七分膽識,一開口就要吃個大的,自從她頒旨朝中不得進男子,便無任何男人有這番英氣敢違抗,她料他來梧棲之時不會不知的。
未央在一旁只聽不語,倒是白於裳終於忍不住啐了豔姬一句:“你何德何能堪任丞相一職?”
“豔姬全憑陛下審考,或文或武,都可。”豔姬面無聲色,似是勢在必得,又提眸冷撇未央一眼。
芸凰訕訕言:“朝中已有丞相一位了,未愛卿是也。”
“梧棲從來都是一國二相,左右丞相共同進朝的。”豔姬遠在淺蒼就把梧棲的所有古今通翻查了一遍,想必比未央及白於裳二人都要熟悉三分。
白於裳不得不佩服起豔姬,暗忖着未央你今日也有了對手,這張嘴果真比自己的還要利害。
未央只是垂眸,面露雲淡風輕之色。
豔姬只怕芸凰還要尋藉口,便將從開國先帝開始,一直扒到近朝,一字不差,把芸凰整個人都聽
的愣住,怎還有她不知的野史?怔了一怔之後回神言:“你且先退下吧,容孤在細想想。”
“淺蒼而今越做越大,攝政王爺更不是善罷甘休之人,且淺蒼國君也是聽之任之,眼下自然要想保全之策,不該以卵擊石。”豔姬最後言明,便隨着二個宮女退下了。
芸凰主意難定,便問起了未央及白於裳:“此事你們如何看?”
“他若真有那個本事,就讓他做這個左相,只怕不過是自吹自擂。”未央大氣的很,對自己更是自信滿滿。
“依臣之見此事也不必太過擔憂。”白於裳就是點子多,便對芸凰緩緩道出,“一月過後便是科舉殿試,他惹說能脫穎而出便是他的造化,封他爲左相,即便是左相也可不放權給他,更有未大人監管,自然不必憂心。倘若他無才無能,就更好辦了。”
“如此說來,孤就給他一次機會,瞧瞧他的造化。”芸凰微微點頭,覺的如此甚好,又問未央,“丞相大人如何看?”
“微臣自然聽陛下的。”未央拱手作揖。
“行了,此事就由國師去對那豔姬言明,他既是淺蒼來的嬌主,孤自然也不能太過怠慢了他,賜他一座府邸,再命幾個心細手腳利索的過去伺候着。”芸凰邊言邊端起茶盞抿了一口,思忖後又問,“國師大人府邸邊上的院落可是空着的?”
白於裳心裡一驚,微蹙了蹙眉,暗想自己府邊上確實有座府邸是空着的,往未央那裡瞧一眼,便直言:“不如就按排在丞相大人府邊上吧,那豔姬既是要與未大人拼個高低,就遂他的心意。”
“自然不妥。”芸凰微皺了皺眉,對他二人解釋道,“由國師盯着他纔不讓他生起了以爲是孤小心的心眼。”
“他還不敢如此揣測陛下。”白於裳輕笑道。
“我卻覺着他膽大胞天。”未央冷哼一聲,這一言不僅爲梧棲,更是爲淺蒼。
“就如此吧,孤今日也乏了,兩位愛卿都退下吧。”芸凰邊言邊由兩個宮女扶着她離開了軒室,往自己的寢宮裡去。
而白於裳便與未央一道離了宮。
白於裳方纔確是向着未央,但此刻卻又嘴皮子發癢起來,想調侃他兩句:“丞相大人還不謝我。”
“謝國師做甚?”未央直直往前,一眼角都未撇白於裳,且這步子也是越走越快。
“丞相大人好沒良心吶,方纔白某出的計策可全是爲了大人,不願設席擺宴,也該作揖言謝吧。”白於裳訕訕而語。
“那是國師心甘情願爲之,未某也攔不住。”未央似笑非笑,他眼下只心急着去察豔姬是何來
路,他而今到底是爲自己,亦或是爲了淺蒼。
但又想淺亦禮未必有這個智謀,估計真是他自己貪權戀位,要與自己分一羹湯也是未可知的。
白於裳只覺着自己很是無趣,轉念一想又笑道:“也是,梧棲確是用人之際,惹說那豔姬要將丞相大人比下去也未必不能,連衛子虛都是好話一車車的,估計真有幾分本事。”
“那要試過才能分其高下。”未央極爲不屑,又言,“每年拜貼要與未某比試的也不止他一個。”
“這如何不呢,那麼多的男子,丞相大人倒是瞧上了誰?”白於裳抓住這個把柄便挖苦他起來。
“若說國師心有不甘,明日未某就將幾個打發到你府上去,想來就可了你父親大人一樁心事了。”未央這幾日都有聽說白延整日的在爲白於裳的娶夫之事奔波,竟還不惜去了仙子樓。
白於裳的臉色果然在瞬間黯然起來,稍一作想,又恢復了方纔色彩,轉移了話題:“既然丞相大人對自己甚有自信,那到時就讓大人與那豔姬同臺較量一下如何?”
未央未有作答,甩動着長袖走至宮門口的黑色俊馬邊,翻身上了馬,而後揚長而去。
白於裳暗嗤一聲,心想若說豔姬真心投奔梧棲,又由他替自己壓制住未央也未必不是件美事,免得他每每總以爲自己是棵菜。
再說那豔姬接到聖旨之後便謝主龍恩,風風火火的就搬至白於裳的院旁,兩座府邸間只有一牆之隔。兩府牆邊的石榴樹枝條也是交纏着生長,稍大點的動靜便能驚豔兩方。
且這日子也過的不如以往太平了。
每每東方纔露出一個光點,就惹的綠樹紅花抖擻。
“咿……咿……呀……”豔姬已是立在院子裡頭開起了嗓子,一聲比一聲高,伴着晨曦一縷縷的投進白於裳的屋子裡。
真是作孽,新來的鄰居讓人頭疼。
白於裳翻身而起,深吸一口氣,終覺着自己快被逼瘋了,只以爲自己置身於戲樓,打開屋子走到院子裡頭叫喚着:“南山……落粉!”
南山和落粉兩人急急的從竈間出來直往白於裳的院子飛奔而來,見着她神清氣爽的立在院子裡頭甚是覺着見到鬼了。
落粉拿着自己的手背輕貼白於裳的額頭,卻被她不太耐煩的打開,皺着眉頭問:“眼下是什麼時辰了?”
“大人今日起的甚早吶?離早朝還有一個多時辰呢。”南山實言相告,又問,“是在睡一會,還是要讓小的去燒茶?”
白於裳儘量忍耐住自己的脾性,用手指了指邊上的院子,對着落粉吩咐:“過去讓他消停會。”
落粉的臉色有些尷尬,唯唯諾諾作答:“他可是嬌主耶,吩咐他消停似是有些不妥當。”
“就算是嬌娘也不必大清早的就喊嗓子吧?”白於裳最喜睡個安穩覺,眼下腦子糊糊的甚是難受,這都第幾日了,前些日子裝睡多蓋二層被子,而眼下是熬不住了,又吩咐道,“快去,讓他再晚些調嗓子。”
落粉無可奈何,只能與南山一道去了隔壁院子敲門。
豔姬這人從來都是我行我素,任何人說的話都似個屁,何況還是兩個奴才過來的吩咐,只言:“我在自己院子裡頭喊嗓子,難道也歸他國師大人管轄?”
“既是左鄰右舍,也該與大家都方便,嬌主稍晚些調嗓子也不耽誤事。”落粉好言相勸,又說,“何況嬌主何必這樣辛苦,多睡會總是好的,養顏美容總歸是要緊的。”
“你覺着我哪裡還需養一養,容一容的?”豔姬似有些不悅,盯着落粉發難。
落粉一臉通紅,連忙低下頭去:“自然不必,是落粉失言了。”
豔姬微微蹙眉,語氣清冷:“我是在助她白於裳,日日早朝日日遲到,怎能做朝中表率,她該來謝我,反倒來怨我,真是有趣。”
“這是我們大人多年下來的習慣,也不是一時半會就能可以改的,何況當今陛下也從未因此事怪罪過我家大人。”南山似有些不服氣,說到底這個男人也不過是個外鄉客而已。
豔姬更覺得想發笑,不屑道:“想來她沒什麼本事,底下的人亦也只會大呼小叫。”
南山更覺得生氣,剛要再言兩句卻被落粉拖拉住,示意他無須多言,還是離開爲妙。
落粉與南山碰了一鼻子的灰,回來告之白於裳聽,氣的她乾脆更衣梳妝往朝上去,她惹不起她躲的起,她去殿前告御狀,爭取讓那豔姬搬走。
未央忍不住哈哈大笑,連芸凰也是覺着甚妙,讚不絕口:“孤以爲國師大人是改了習性,原來是被那豔姬逼的呀。哈哈……哈哈……”
“陛下。”白於裳覺着甚沒有面子,又往未央那裡冷刮一眼,示意他莫要一旁幸災樂禍。
“哎呀,國師大人也該體貼體貼的,既已是鄰居就該相互遷讓,這點小事也來向陛下告狀,未免小氣。”未央不冷不熱說着打趣的話。
“孤覺着甚好,往後看朝中還有誰說國師大人不按時上早朝了。”芸凰非但不怪罪豔姬,反而還誇讚了他幾句,又安撫起白於裳,“你也不必覺着委屈,早些起來也是益事,明日經過市集時給孤到永春酒樓帶碗粥過來。”
白於裳原以爲自己能出口氣,卻未料到竟落的如此下場。暗念只能自己親自出馬抗爭到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