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壯回到家,吃過飯,來到書房,讓人請來趙玉喬。
不一會兒,趙玉喬就來了,見過禮後,立在一旁。
“這幾日見過阿蘭嗎?”
“見過,今日還來府裡找我玩呢。自打皇后回了宮,皇上身邊有人伺候了,她就瘋了,每日在城裡亂轉。今日來府裡,她還跟我說要去當醫護兵呢。”
“胡鬧!告訴她,切不可行此事。這幾日,皇上因爲她的事跟大臣們正在治氣,讓她消停幾日,別讓有心人拿她作文章。”
“啊?老爺,因爲她的事?”
“是啊,皇上想納她爲妃,下旨讓禮部去廣西查訪,結果禮科給事中田應元將聖旨封駁了,理由是阿蘭是壯人,擔心日後皇家血脈。皇上一怒,令錦衣衛將田某人下了獄。這下好了,朝中大臣紛紛上奏章,除了少數武人堅決支持皇上的決定外,其他文臣皆請皇上放還田應元。”
“啊?老爺,事鬧這麼大?皇上呢,他是什麼意思?”
“皇上把所有奏章留中不發,封妃的詔旨也停了。我看皇上也十分爲難啊。”
“老爺,阿蘭跟皇上情深意重,已經不可能再嫁給旁人了,再說,皇上此時正需要幫助,您要想個法子啊。”
“老爺豈能不知此事的嚴重性?左、中、右都將與清兵大戰,敵強我弱,稍有不慎,就會失敗。這三面的戰爭,離不開皇上的指揮調度,若是於此時陷入如此繁雜事務之中不能自拔,必然影響戰局發展。可是,據我觀察,皇上沒有退讓的意思,而大臣們都在私下串連,想要搏一個‘諍諫’的美名。老爺我如果此時上本支持皇上,豈不是與全體文臣爲敵?此事不妥啊。”
“老爺您的意思是……釜底抽薪?”
“嗯,還是你聰慧,懂得老爺的心思。你聽我說,皇上一直有心要建立一支山地營,專門進行山地作戰。而壯人翻山越嶺如履平地,正是山地營的最佳兵源。”
“老爺,我懂了。可是,組建山地營可不是一人辦得來的,糧餉、兵器、訓練……”
“無妨,皇上要是知道她去幹辦這事,一定會想辦法替她解決這些的,更何況,我在兵部,多少能行些方便。”
“好吧,我找阿蘭談談。”
“記住,若是當面向皇上辭行,皇上那性子,決不會放她走的,那樣反而更麻煩。”
“是,我省得。”
……
因爲缺乏人才,大批紹武朝的文官都得以留用,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禮部尚書吳炳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員。而前禮部侍郎黃日章則因爲與陳子壯不合,斷然拒絕入朝爲官。
說起來,黃家跟陳家都是廣州大姓,兩家一直在明爭暗鬥,都想成爲廣州最大的家族。紹武帝時,黃日章暗中聯合朝中大臣,將陳子壯擠出朝堂,如今陳子壯成了永曆皇帝的心腹大臣,他黃日章即使入朝爲官,絕不可能超越陳子壯,必然一直落在他的屁股後頭。
所以,他不肯接受永曆朝的官職,給外人的印象是紹武朝的“不貳之臣”。
但,自詡足智多謀的他,也絕不肯坐視陳家壯大,他要走一條捷徑。
此時,在他的書房裡有兩個人,一坐一站。
坐着的,是都察院監察御史蘇鳴豐,站着的則是他的兒子黃越。
“哈哈哈,田應元這一炮放得好,永曆爲難嘍。”黃日章手撫鬍鬚,笑着說道。
“是啊,他將田應元捉拿入獄,更是大大的敗筆。現在滿朝文官除了幾位大學士外,都上了奏章,而且一邊倒的反對,大有萬曆十五年的氣象啊。”蘇鳴豐樂呵呵地應和着。
“是啊,永曆優待異族、工商,觸碰了士子利益,這下子他可騎虎難下了。按說,永曆不是糊塗之人,怎麼能貿然行此?”黃越問道。
“沒辦法,永曆也是沒辦法。你想啊,永曆勢力只在兩廣、福建,而這三地異族衆多,不給他們點甜頭,僅憑漢人,能跟清兵抗衡?而優待工商更好理解了,打仗打得是糧餉輜重,沒有強大財力支撐,就是再多的精兵,也打不贏的。大明花花江山大半落入清人之手,究其根本還不是因爲財力不繼?永曆見得倒是深。”黃日章給兒子分析道。
“增文公,你有王佐之才,永曆不用你,可是他的大損失啊。”蘇鳴豐非常佩服黃日章的見識。
黃日章,字增文。
“不是他不用我,是我不伺候他!我是紹武帝的臣子,豈能一身事二主?”黃日章懍然說道。
“是極,是極,增文公忠心,日月可鑑,先帝在天之靈,必深感欣慰。增文公,你看,接下來咱們怎麼辦?”蘇鳴豐讚了一句,然後問道。
“先按兵不動。永曆一直沒有動作,我想,他是在等幾位大學士和李成棟、張家玉兩位領兵將領的意見呢。”
“那依增文公看,幾位大學士和李、張會如何動作?”
“李成棟會支持,張家玉會反對,這是可以料定的。幾位大學士嘛,從心裡應該不會支持永曆,但如今風雨欲來,戰事臨近,他們不會讓這場風波持續太久,但反對之聲太大,他們也無能爲力。我覺得他們可能爲了大局,會私底下做工作,讓皇上面子過得去,有個臺階下。所以,田應元會被申斥,封妃之事不了了之——這就是我的判斷。”黃日章下了斷語。
“還是增文公見得深。”蘇鳴豐深以爲然。
“如此以來,戴氏不得冊封,永曆皇上明贏暗輸,這對他的威望可是不小的打擊啊。”黃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