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哲看了看柳子清,後者面帶微笑,臉上卻是掩飾不住的淡淡的失落。他發現這個人做什麼都是淡淡的,就算你把他刺激到要爆發的時候,他也能及時控制住自己,隱忍不發,讓人覺得他身體裡彷彿有什麼開關似的。
衛哲真的好像撕開他所有的隱忍和僞裝,看看這個人究竟是什麼樣子,有什麼目的。想知道……爲什麼柳未若會對他死心塌地。
不過,他還是更想知道那個“傷害了若若”,具體指什麼。
柳子清看了他一眼,又把目光移向桌角,不肯直視他的眼睛,說:“我以爲,你或多或少調查過那些事情。”
“我查過,”衛哲淡淡開口,“但是事情過去都快二十年了,我查到的也只是一些大概。我想,你這個親身經歷過的人,是能說的比較清楚的。”
柳子清陷入了回憶當中,當年那個歇斯底里的少年彷彿就在眼前。他的若若被人綁走了。他的若若才六歲,還沒有從失去母親的傷痛中走出來。他也纔剛滿十歲,什麼也不懂,恨不得立刻衝出去找若若。
柳毅成派了手下一半的人出去搜尋,也沒能找到人。後來那邊的聯絡人回來了,帶給他們一個小盒子。
柳毅成看見那個盒子的時候,身體明顯的晃動了一下。柳子清知道那個盒子意味着什麼,只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一隻鐵手揪住了一樣,掉在嗓子眼兒。他看見柳毅成緩緩打開了那個小盒子,裡頭有一小灘鮮紅,一點點白膩。
過來傳話的人說:“我們老大說了,挺漂亮的一小姑娘,要是沒了一隻手指頭,走出去叫人笑話,也怪可惜的。所以我們砍了她一根腳趾頭。你要是不答應,放心,她還剩下九根腳指頭呢,咱們慢慢商量。”
號稱鐵石心腸的柳老大,在這件事情上頭一次心軟了。放棄了半壁江山,換回了自己的愛女。還是個小粉糰子的柳未若被裝在一個黑色的布口袋裡頭送回來,一隻小腳上血肉模糊,那幫混蛋根本也沒幫她包紮,就任由鮮血肆意流淌,染紅了整隻腳。柳未若的小臉上滿是淚痕,眼睛紅腫,也不知道哭得多厲害。
柳子清輕描淡寫的說着這些話,好像無關痛癢。
衛哲聽着這些話,卻覺得耳根子發麻,後腦勺發涼,脊背上像被電流穿過一樣的泛起陣陣刺痛。
“衛少爺難道沒發現大小姐腳上的傷嗎?我以爲你們已經……”
柳子清頓了一頓,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衛哲卻不想讓他躲過去似的,冷笑一聲問:“我們已經怎麼?”
沒想到柳子清居然寧願昧着良心,也不受他的這個刺激,笑着說:“衛少爺是正派人,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衛哲十分不屑的道:“什麼小人君子?我當然睡過她了,不過我是頭一回睡她,注意力沒能分散到她的腳趾頭上,沒有發現,無可厚非吧?”
柳子清忍了一忍,說:“沒發現,也是正常的,若若的假指頭,是特地從美國定製的,再加上傷的又是小指頭,一般人很難看出來。只有很仔細的觀察,纔會發現她走路有一點點的不穩。”
衛哲努力回憶了一下,心想,我可沒發現她走路有什麼不穩,她從我家裡跑出去的時候,可是跑得比兔子還快,急匆匆的要去見你,連外套都沒穿。要不是她沒穿外套,怎麼會在路上挨凍,要是沒有挨凍,在醫院裡又怎麼會發燒……這一切都是因爲你,可是你現在居然沒事兒人一樣在這裡,照常工作,照常吃飯……
衛哲從來沒有覺得自己是這麼失控過。
他舉起右手一拳往柳子清臉上砸過去,頓時砸的他嘴角開裂,鮮血從嘴角滲出來,半邊臉都腫起來,眼鏡也被打歪,掉在地上。柳子清往後踉蹌了好幾步,撞在牆上,纔沒有倒地。
柳子清沒了眼鏡,眼前頓時模糊了起來,他能看見衛哲身上散散的籠罩着一圈虛影,朝他走過來。
衛哲拎起他的領子,把他的頭往牆上一撞,只聽見砰的一聲,然後抓起他的頭髮往下壓,一個膝擊頂在他的肚子上。柳子清悶哼一聲,倒在地上捂住肚子。
衛哲斜着眼睛看着柳子清,看着他蜷在地上縮成一團,感覺心中的憤怒沒有絲毫減少,非但沒有減少,怒火還有愈燃愈烈的趨勢。衛哲緊閉着嘴巴深吸一口氣,想要剋制那股把他暴揍一頓的情緒。
然而並沒有什麼用,他的身體已經不聽他的史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