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歡,我覺得你對我有成見。”
江博答非所問,坐正了身子,深邃如墨的眸子沉靜地看着她,他不知道自己哪裡得罪了她,似乎很不招她待見。
楚歡秀眉微蹙,小臉變了變,在他審視的目光下,扯起一抹又敷衍的笑:
“是你自己要當壞人的,你若是讓我去見那對造謠的母子,或是讓我偶爾出去透透氣,我保證把你當神一樣的每天燒三柱香。”
“那樣某人會殺了我的。”
江博莞爾一笑,擡手揉了揉鬢角,淡淡地說:
“我告訴你是誰指使那對母子,你是不是也告訴我顏洛橙現在哪裡?”
“我可以打電話問墨晉修要答案。”
楚歡心裡暗自磨牙,果然如她所料,這個男人現在是抓住機會就要跟她談顏的事。
“你隨意!”
江博攤攤手,衝她做了一個歡迎現在打電話去大洋彼岸的動作,嘴角勾了勾,頎長的身軀重新靠回沙發裡,如墨的眸緩緩閉上,有些累,正好假寐一會兒。
楚歡俏麗的臉蛋上浮起些許怒意,如水的眸子裡溫度驟降,這裡好歹是她的地盤,他憑什麼如此態度,她隨意?
他是料定她不敢現在打電話去騷擾在異國他鄉睡得正香的那人,還是暗示她,墨晉修也還不知道真正的幕後指使者。
楚歡恨恨地瞪着江博那張俊美如畫的臉,氣憤地道:
“你要睡覺回你家睡去,這裡是我的病房,你不覺得自己在這裡睡覺很不合適嗎?”
“我是顏洛橙的哥哥,就等於是你的哥哥,楚歡,你對待兄長的態度有待改善。”
倚在沙發裡閉目養神的男人眼都沒有睜開,低沉慵懶的聲音透着隱約的倦意,他是真的很累,剛纔接到黑鷹電話說她找他時,他剛從H市回到MIE,在查閱一些重要資料。
她吃過晚飯,他可是連飯都還沒吃呢。
“我說過顏不是你妹妹,你不要亂攀關係。”
楚歡沒好氣地衝他吼。
她的話音落,江博閉着的眼睛倏地睜開,如潭的深眸精準凌厲地鎖住她視線,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輕啓薄脣,一字一句如重錘重重敲在她心上:
“顏洛橙,和你同年同月同日的生日,B型血,是你六歲生日那天和你爸爸去H市學滑雪,晚上回家的途中偶然遇上,而後救下的女孩子,因她大腦被人置入芯片,在H市醫院時差點被**組織的人帶走,後來你父親的朋友即時給她手術,取掉腦子裡的芯片……”
楚歡小臉涮的就白了,盛滿驚愕的眸子怔怔地盯着江博一張一翕的嘴,他怎麼能一晚上查到這麼詳細的資料,昨天他說的可不是這樣?
“你父親原以爲取掉芯片顏洛橙就安全了,哪知十年前,那個爲顏洛橙做手術的醫生被收買,出賣了顏洛橙,當時因你和顏洛橙身形相同,又穿着同樣的衣服被誤抓……你父親爲了保護顏洛橙製造了一起車禍假象,然後把顏洛橙送到了國外……”
楚歡身子僵滯着,隨着他嘴裡說的那些過去,她腦海裡又浮現出那些過往的畫面,那些記憶不知如何刺激了她大腦神經,她莫名就想到了昨天醒來前做的那個惡夢。
她夢見傅啓明拿刀子架着顏脖子威脅她的那些話,那一刻,她好像把傅啓明當成了一直想要抓顏的那些壞人。
其他外界的人並不知道顏認了她父親爲乾爸,當那場車禍的報道出來後,就再沒有人來找過他們了。
江博的話落,病房裡陷入一片短暫的沉寂。
楚歡臉色蒼白,表情有些恍惚,心緒不知飄到了哪裡。
江博兩道濃眉緊擰着,那幾句話概括了他妹妹二十二年的人生,對於特殊職業的他而言,那些事其實很平常,不算驚心魂魄,但對於一個平凡的家庭,一個無親無故卻像保護自己親生骨肉一樣保護他妹妹的男人,他對去世的楚父是無比敬佩的。
還有眼前這個和自己妹妹一般大的女子,他也是滿滿的感激,沒有他們,顏真的早不在了。
良久,他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再開口,聲音溫潤平和,沒有剛纔的凌厲和複雜情緒,而是以商量,甚至帶着一絲絲誘/哄的語氣說:
“楚歡,告訴我,顏洛橙現在哪裡?”
楚歡兀自陷在自己的回憶裡,似乎沒有聽見江博的話,她甚至連眼皮都沒擡一起,眉眼低垂,目光不只看着何處。
“楚歡!”
當他重複的喊她名字時,楚歡終於從紛亂的思緒裡回過神來,她清澈的眸子裡閃過一絲掙扎,對上江博那雙如墨的黑眸,抿了抿脣,冷硬地說:
“我可以讓你見顏,但你必須答應我一個條件。”
“你說!”
江博墨玉的眸子裡乍現一絲欣喜,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你可以用任何身份關心她,用任何方式補償她,但不能和她相認,也不許問她任何有關過去的事,她現在過得很好,我不希望她再想起那些殘酷而非人的童年。”
“你這是兩個條件。”
“答不答應,隨你。”
楚歡毫不退讓,她爸好不容易把顏送出國,讓她開始全新的生活,她便不允許任何人以任何方式去傷害她,江博也不行。
“楚歡,你有沒有想過,或許顏也想回到親人身邊。”
聽她稱呼‘顏’,他也跟着那樣稱呼。
“她不想!”
楚歡眸子裡閃過惱意,聲音驟然降了溫度。
當初顏親口告訴她,她恨她的親人,恨他們生了她卻不要她,不管他們是因爲什麼原因拋棄她,她都恨,她六歲以前的生活真的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好,我答應!”
江博眸色微變了變,終是在她冷硬的態度下退步。
聽見他的承諾,楚歡冷硬的表情才稍微緩和了一點,江博是聰明人,她既然答應讓他見妹妹,他自然要告訴她,她關心的事情真相。
“原來,你昨晚就去了H市?”
聽了江博的敘述,楚歡白希小臉上浮起幾許驚訝,事情還真是巧合,他去調查當年的真相,卻正好幫了她的忙。
江博點頭:
“昨天從醫院離開後,我就直接去了H市,今天你們公司派人去H市的時候,那些事情其實已經處理好了。”
“所以說,你是處理好了才通知墨晉修的?”
難怪那人那麼肯定的說幫她擺平。
“嗯,晉修離開前把你交給了我,你公司遇到麻煩,我當然要幫忙。”
“謝謝你!”
楚歡皺了皺眉,還是淡淡的道謝,她其實寧願自己去處理,不願到處欠人人情,雖然這聲謝不怎麼心甘情願,但還是緩和了剛纔兩人間的僵滯氣氛。
江博沉吟了片刻又說:
“我已經讓人在調查傅啓明,一定會找到他的罪證,你這些日子好好的在這裡養身子,以後不要再使用特殊能力了。”
不管是因爲墨晉修,還是因爲他從未見過面的妹妹,他都不希望她出事。
“……”
楚歡張了張嘴,終是什麼也沒說。
能找到傅啓明的罪證當然最好,若是找不到,她還是會按自己的方式讓他說出他做的那些事。
江博沒有追問她具體什麼時候讓他和顏洛橙見面,交代了該交代的,又叮囑她早點休息後便離開了醫院。
藥物過敏一事的指使者正是楚歡猜測的人選中的一個,墨烏梅的老公穆承之。
江博說穆承之那裡晉修會處理,讓她只要挽回楚氏的企業形象就行了,楚歡隱隱覺得事情沒有那麼簡單,江博似乎隱瞞了她一些事。但那些事情她並不在意。
目前而言,她只關心楚氏。
自然知道穆承之這樣做的目的,不過,墨晉修願意爲她出面,她也樂得輕鬆自在,就如他說的,不能白擔了老公的名份。
*****
次日清晨,那對母子真的在媒體面前公開道了歉。
楚歡沒有出面,接受媒體採訪的是她母親任雨霞。她在媒體前表了態,表示理解那位病人家屬當時的心情,不僅不會追究他們的法律責任,還會承擔他母親手術的所有花費。
面對記者追問是否是有人故意指使,毀楚氏聲譽時,任雨霞溫和地說楚氏不曾與人結怨,這不過是一起誤會。
她本身的形象就溫婉沉靜,那些話從她嘴裡說出來,讓人深信不疑,一起原可能掀起風暴的故意陷害最後以相反的結局落幕。
楚歡看着液晶屏幕上自己媽媽接受記者採訪的報道時,脣邊不自覺的泛起笑意,不知姓穆的看到這樣的結果,會不會覺得失落。
看完報道,她正想打電話給劉秘書,卻聽見門外傳來她討厭的女人的聲音:
“這是趙阿姨家的保姆張媽給楚楚準備的早餐,我剛纔在樓下正好碰到她,就幫她送過來給楚楚,順便看看楚楚身體好了沒有。”
聞言,楚歡秀眉微蹙。
起身,走過去打開門。
門外,黑鷹高大的身影如山似的擋在蘇媛面前,神色冷漠地打開她手中食盒做例行檢查,蘇媛面上帶着微笑,安靜的等着。
看見門開,她擡頭朝楚歡看來,視線相遇,她臉上的笑容如花開般瞬間燦爛,彷彿和她相熟已久似的,欣喜地喊道:
“楚楚,你醒啦,我剛纔在樓下碰到張媽,她說給你送早餐,我正想來看看你,就自告奮勇的接過她的早餐給你送來了,你出來得正好,我還怕這嚴肅的黑鷹大哥不讓我進去呢。”
“楚小姐,早餐沒有問題,你可以放心食用。”
黑鷹不理會蘇媛的話,檢查完了轉頭看向楚歡,蘇媛臉上閃過一絲不快,但轉瞬即逝,很快又恢復了優雅溫婉的笑容。
楚歡清眸閃了閃,有些意外蘇媛會被黑鷹攔下,之前墨烏梅說蘇媛是從小跟在墨晉修身邊,由他保護着長大的,墨晉修和江博關係那麼好,這位做作的蘇*定然也和他們熟悉纔對。
黑鷹正好捉拿到楚歡眼底閃過的詫異,平靜地解釋道:
“墨少交代了,但凡楚小/姐進食的食物,都必須經過檢查。”
楚歡嘴角微微一抽,他們到底把她當成囚禁的重要人犯,還是尊貴的女皇呢?進食的東西需要檢查有沒有毒嗎?
不過看到蘇媛被他攔下,她竟然很不地道的覺得心情舒暢。
“小媛子可是你們墨少最疼愛的表妹,她帶的早餐怎麼可能有毒。”
楚歡清眸含笑地看着蘇媛,她提到‘表妹’兩個字時,只見她臉上的笑容僵了僵,她上前兩步,接過她手中的餐盒,打開看了一眼,熱情地說:
“小媛子,你吃過早餐沒有,張媽做了這麼多,我一個人吃不完,你正好幫我吃一些。”
蘇媛笑着說自己吃過了,擡步跟她走進病房。
楚歡提着早餐徑自走到沙發前,把餐盒打開,拿出裡面的早餐。走在後面的蘇媛順手關上病房的門,目光環視病房,心裡暗自嫉妒她住着靜安醫院最好的病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