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歪歪頭,笑了,問:“不是說了麼,店裡缺人,她正好可以幫忙,而且她和你們沒什麼關係,沒必要蹚這趟渾水。”
嘉禾定定的看着春心,然後,他確信春心的話確實是真心實意,眼神不禁冷了下來。
“怎麼,不行麼?”春心挑挑眉,抱緊了棉被往牀柱上一靠,懶懶的說,“難不成你要去宰了她?”
他正有此意。嘉禾眼神冰冷,臉上的笑容愈加燦爛:“若是殺了他,又能怎樣?”
春心聳聳肩,漫不經心的答道:“不怎麼樣啊,反正那不是我弟弟,不過,我哥哥的那位大師兄恐怕不會放過你。話說……難不成你除了殺人以外就沒別的招?我覺得你應該不是個笨蛋纔對啊。”
談到最後,不論是步飛還是嘉禾,愣是沒從春心口中得到任何有用的答案。
當然,答案其實就是春心口中的那些,只是他們並不能相信罷了。
春字號的春小掌櫃又回來啦!
這個消息彷彿一陣風一樣的席捲了吉慶街,席捲了某些藥物的受益者。
唉,不瞞你說啊張大哥,小春那丫頭最近也不知道跑哪兒去了,害我都沒精神了。
可不是麼李老弟,那些傷身子的虎狼藥又不敢亂吃,你看趙員外他那兒子亂吃藥都成什麼樣兒了,虧得春字號的藥不傷人,偏我從春字號拿的藥快吃完的時候她沒影了。
聽說她賣店的告示都貼出來了,不會是真不打算幹了吧?
嘿,這小丫頭,就算是要撤攤子也早點說啊,也讓咱多存點藥不是。
在春心離開的那段時間內,這樣的對話發生了不止一次,就在所有人都以爲春字號經營不善準備賣店保本關門大吉的時候,有消息傳來,春字號的店終於賣了出去,而就在店賣出去的幾天後,一家新的藥鋪在左邊相隔四家的鋪子掛牌了。
嶄新的牌子上是亮堂堂的三個字:春字號。
和原來的春字號不同的是,新的春字號鋪面更大,桌椅櫃檯更漂亮,各色藥材擺放更加整齊。
和原來的春字號相同的是,新的春字號老闆姓春,還是一個小姑娘,她名字也還是叫做春心。
對於春字號的重新開業,老媽劉氏是相當不痛快的,女兒很能幹,從一丁點大的時候就能打理一間鋪子,這讓她很是驕傲,但同時也讓她格外心疼,在別人家的女兒學女紅刺繡的時候,她的女兒在背醫書熬藥膏,在別人家的女兒琢磨穿衣打扮的時候,她的女兒在研究藥方。
兒子不是養不起家,可女兒偏要這麼撐着鋪子不肯放手,她知道女兒眼眶子沒那麼淺,不會真是爲了那麼一點點家產而已,只不過是因爲那春字號是女兒和公公的心血,女兒不捨得放手。
若是隻賣賣藥也就算了,可如今竟然因爲賣藥而惹上麻煩被人劫持,劉氏是真的怕了。
“娘,這只是碰巧了,那人就是在找醫館,要是沒有咱們春字號,那人肯定就拐到對面回春堂去了,到那時倒黴的就是回春堂,可偏偏湊巧他先來了我這裡。”春心只能拍着老媽肩膀,無比淡定的哄道,“沒誰會無緣無故專門衝着我來,況且我因爲開醫館結下了不少善緣,人家感激我還來不及,怎麼會害我,這次只是意外了。”喵的,林哲那混蛋來過春字號,這次肯定是老驢識途纔來的。
劉氏又是氣惱又是心疼的點了春心一指頭,恨恨的說道:“我知道,可我就是擔心,咱不開店了行不行?”
“我知道哥哥能養活咱們,可是,娘啊,咱開的好好的店就這麼收了,不可惜麼?再說了,這根本就是意外,就算是平白無故坐在家裡也會有壞人闖進來一樣,一輩子能發生幾次?這次小諧跟我同來,要在鋪子裡幫我忙,有她在,我也安全許多。”
廢了半天口舌,春心終於哄得劉氏點了頭——開個鋪子好歹有事情做,她可不想蹲在家裡什麼都不做,跟蘭悠蘿似的做個標準的家庭婦女,人家蘭悠蘿好歹還會燒火做飯縫衣裳,她可是啥也不會啊。
當中人那邊傳來消息說一個章姓婦人買下了鋪子後,春心笑了。
而後,新的春字號緊鑼密鼓的籌備起來,其實也沒什麼可籌備的,談妥價錢把店面買下來,找人打掃乾淨,桌椅櫃子都是春心早就看過的,直接買現成的搬進來然後把藥櫃重新裝好就是。不過三五天時間,新的春字號就掛上了牌子,門前響亮的鞭炮聲也讓人明白過來——
人家春字號不是要倒閉了,而是嫌原來的店太小,如今擴大了。
“嘿,人家小春真能耐,話說回來,她哪兒來的那麼多錢置辦店面,就靠賣藥那點進項?”四周街坊邊看熱鬧邊嘖嘖稱歎。
“該死的,那丫頭哪來的那麼多錢置辦店面?”回春堂的人被新春字號門前的鞭炮聲吵的肚子裡直冒火,恨不得一盆水把那噼裡啪啦作響的鞭炮給澆熄。
是啊,春心哪兒來的那麼多錢置辦店面啊?
作爲一手促成這一切的人,章氏已經快要氣炸了。
起初,她並不知道春心重新開了一家春字號,當她聽說春字號關了門,門前貼着賣店的告示的時候,她心裡是很痛快的,這個小狐狸精趕緊滾蛋,別再禍害她外甥了。
可一連幾天,春字號都一直沒開門,似乎店也沒賣出去,章氏坐不住了。春字號不賣出去,那春心就不能走,春心不走,她怎麼安心?琢磨來琢磨去,她終於再次一咬牙,東拼西湊了將近三百兩銀子將春字號買了下來——除了她那些嫁妝外,這已經是她所有的私房了,甚至這裡頭還包括她的一部分壓箱銀。
只是,她明白,要是蒙動能把蒙家接到手中,她就能一輩子衣食無憂,連帶着她的相公,她的兒子,女兒,孫子,孫女,全都可以靠着蒙家這棵大樹過日子,可要是蒙家落到旁人手裡,他們就什麼都算不上。到那時,幾百兩銀子又能抵得多少花銷?
當把那間鋪子買下來後,章氏鬆了一口氣,這下那個死丫頭再也沒理由留在這裡了吧。
可她又不懂生意,手裡放着間鋪子能做什麼?想來想去,她決定將這間鋪子租出去,好歹也能換點錢回來。一連幾日,鋪子都沒能租出去,再後來,她竟然聽說吉慶街上又重新開了一家春字號,老闆還是一個名字叫做春心的十幾歲小姑娘!
混賬丫頭,竟然敢耍她!
什麼“陰溝裡翻船”,什麼“終日打鳥卻被鳥啄了眼”之類的形容基本上都可以丟到章氏頭上,然後化作她滿心怒火的燃料繼續燃燒。
於是,當新春字號的開業儀式告一段落,春心志得意滿的在自己的新地盤裡轉圈的時候,一輛馬車在門前停下了。
“給我砸!”
說話的章氏還沒下車,咬牙切齒的聲音已經衝出了口。
她已經從路人的議論中聽到了一個問題——春姑娘哪來的這麼多錢開新店?
哪兒來的錢?可不就是她給的麼!
五六個跟在馬車後做下人裝扮的男子聞言,立刻就如狼似虎的撲進了春字號。
春心站住了身形,轉過身看向衝過來的人,不慌不忙的伸出自己白嫩嫩的手指向前一指,脆生生的喊道:“給我打!”
何諧哈哈一笑,靈巧的從櫃檯後就跳了出來,越過兩名買藥的婦人如一團沒有分量的棉花般落到了那幾人面前。
唉,還是地盤大點好啊,要是原先那店裡,何諧跳出來還真有點費勁。春心一邊讚歎着何諧的輕身功夫好,一邊又感慨着場地對身法施展的影響力。
那幾人不過是普通下人而已,眼下看到一個俊俏的少年就那麼輕飄飄的從櫃檯後邊直接跳到了自己面前,他們都吃了一驚,有些拿不定主意。
正在他們猶豫間,章氏下車了,她沒看到何諧是如何從櫃檯後跳出來的,只看到了自己的五六個人竟然被對方一個少年攔下,不禁怒火中燒,厲聲呵斥道:“傻站着幹什麼,把我的話當耳邊風是不是?!”
幾人看了看章氏,又看看何諧,心裡有些拿不定主意,可轉念一想,這少年不過是一人而已,自己這麼多人還能收拾不了一個人麼?這麼想着,他們心頭的畏懼慢慢消退了,再加上章氏的呵斥和威脅,終於,一個人高馬大的下人動了。
有一就有二,立刻,第二第三個都動了。
然後,何諧也動了。
就在買藥的兩位大媽還在用眼神討論究竟是小心爲上的趕緊逃走,還是留下先看會兒熱鬧再說的工夫,那五六個下人已經一個接一個飛了出去。
何諧皺眉,有些爲難的看向春心:“我這是不是在欺負人?這個婦人也要丟出去麼?”
春心黑線,她確信何諧裝了這麼多年男子,肯定也跟不少男子一樣有着不打女人的信條。
“你,你們想幹嘛?”章氏呆了一陣子終於回過神來,往後踉蹌退了兩步,抖着身子問。
“是你找上門來的,我還想問你打算幹什麼呢。”春心撇撇嘴,從旁邊拉過自己早就喜歡的藤椅坐下,懶懶的翹着腳兒問道,“我新鋪子剛開門,你這麼大張旗鼓的打上門來,真當着利州府衙門是你家開的啊,我去報官真就動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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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小米和馬騮妹兩位親的粉紅票票,新店開業大吉~~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