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當初給鄭無聿甩黑鍋的時候,章氏還沒找上門來,她也沒那份本事預知將來有這麼一天會發生這麼一件事,當時她是已經有了擴大春字號的打算。
最初來到利州的時候,春和手裡的錢也不過勉強夠支應這麼一間小鋪子而已。雖說有個錢多濫花的錢無缺,可以他的心性,怎麼可能會白白接受他人的饋贈,一直是在儘自己最大努力不依靠錢無缺,還要想方設法湊出從錢無缺那裡拿到的錢。
如今雖然春和去世了,不過春心這麼幾年來硬是將當初借錢無缺的那點銀子給還上了,哪怕是知道錢無缺根本不會把這點銀子放在眼裡,但既然爺爺要還,那她就得還。現在無債一身輕,她手裡又存了一筆錢,自然就開始覺得鋪子小了。
想擴大經營就需要本錢了,可她的本錢只有一小部分是普通百姓看病抓藥賺來的,更多還是那些來這裡療傷看病的江湖人士隨手丟給她的小費——怪不得說窮文富武,這些江湖人士真是一個個的都不差錢啊。只是,這錢不好明說,畢竟江湖中人和平民百姓之間還是有一層隔閡的,春心自己一個十幾歲的少女從九歲開始就打理商鋪本就很惹人注目了,她可不想更加鶴立雞羣,本來是打算把鄭無聿給坑過來,到時就說自己擴大經營是這位鄭二少的投資,也算有個幌子,哪想到章氏竟然急匆匆上門給她送錢來了。
至於爲什麼選中了鄭無聿……
“誰讓你最好坑,點個火就着?再說了,花哥哥和楚哥哥家不做藥材生意,你們鄭家倒是略有涉獵,這樣說出去也不會很怪異是不是?況且,他們都已經成親了,我可不想兩位嫂子追問他們‘家裡又沒有藥材生意,你們平白無故的給一個女子花錢是什麼意思’,這可是破壞人家家庭平穩安定的行爲。”
這丫頭的理由倒是一堆一堆的……等等,什麼叫做“誰讓你最好坑”,這丫頭分明是嘲笑他又笨又莽撞。回過神來,鄭無聿惡狠狠的瞪向了春心。
春心笑嘻嘻的聳肩:“別生氣嘛,我就是隨口說說而已,又沒有別的意思,你不覺得咱們應該先應付眼前的情況麼?”
就在他們談話期間,那被打出去的五人又不知從哪裡招呼裡了十幾個同夥,勢要將春字號給砸個底朝天。
不然,他們也不用混下去了,五個人被兩個一眨眼功夫打出來,傳了出去,誰還能正眼看他們。
有察覺到不對勁的街坊已經匆匆跑去報官了,不過,從吉慶街跑到了衙門,然後求得人來,然後再趕過來,這可不是個短時間能完成的任務,若是沒惹攔着,怕是等人趕到就只能是抓春心錄筆錄了。
看看那幾個衝自己呲牙冷笑的男子,鄭無聿實在沒興趣理會他們,隨後對自己的小廝說道:“家準,你看着辦吧。”
他現在只想去找春尋,問問他到底還管不管自己妹妹了,就這麼放心丟在這裡打理藥鋪,真是服了。今天他能幫忙,要是今天他不在呢?想到這個,他轉頭看了眼那個叫何諧的小子,難不成這小子是春尋找來的麼?
何諧只是衝鄭無聿笑了笑,她現在看出來了,雖然這人一直在兇小春,可卻還是關心着小春的,不會真的傷到小春。然後,她就活動活動手腕,一個箭步上前將衝進門的男子給踹飛出去。
鄭無聿隨身的四個小廝,加上一個何諧,五個人把那十幾個人擋在門外還是輕而易舉的。這讓附近街坊們都鬆了一口氣,他們就怕衙門的人還沒趕到,而春字號就已經被砸成了垃圾場。
不過,這都多半天過去了,衙門的人怎麼還沒來。
連鄭無聿也嘲笑的問春心:“都這時候了竟然沒有官差找來,你到底得罪了多少人,怎麼都被人打上門來了,連個去衙門報信求救的都沒有?”
春心白他一眼:“我人緣好着呢,左鄰右舍有哪個不喜歡我?肯定人一來,他們就去報信了,至於爲什麼沒來人,我估計是你命裡帶衰,人家知道你在,就不來了。”
鬧哄哄了半天,前來砸場子的漢子們不樂意了,十幾個人竟然都不能衝進店門,如今跟雜耍一樣的被人堵在門口打來打去,惹來一羣看熱鬧的,他們的面子往哪兒擱?
“老三,下點狠勁,那王八蛋不是說只要不出人命,他就給咱們兜着麼?”終於,有人忍不住了。
“那就來狠的。”被那人招呼的老三點了點頭,同時大聲告訴其他同夥,“加把勁,都說了不出人命就給咱們兜着,咱們還怕什麼?橫豎不過是進去住幾天。”
聽到這話的鄭無聿眉頭動了動,輕哼一聲喚道:“家則,拿我的帖子,去利州府衙拜訪一下。”
只要不出人命就給兜着?這丫頭這次得罪的人好像有點來頭啊。
面對鄭無聿的目光,春心只是聳聳肩:“我當初也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天,不過你來的倒是時候。”不然的話,她估計今天的麻煩不是那麼輕鬆就能解決的。要單論官面上的關係,她也並不是沒有,只是畢竟那位大伯是京官,又是副都御使,身份比較敏感,說不準有政敵想抓他小辮子。雖說當初是給了老哥一封信,讓老哥到了利州交給利州知府,算是打個招呼讓人關照一下,不過不論是她還是老哥都沒打算這麼做,只是留做底牌擱着而已。
她原本以爲解決這次麻煩要用上那封信了,沒想到鄭無聿來的這麼及時,那封信可以繼續在箱子裡孵蛋了。
外面那十幾人雖然加了把勁兒,可攔路的何諧和那三個小廝可不是加把勁就能收拾掉的,另外又有擔心春心的左右街坊們在後面丟東西打悶棍,將近半個時辰過去了,他們還是沒能衝進春字號,反倒是把衙門的人等來了。
帶隊的那捕頭氣喘吁吁的吆喝:“住手,住手,好大的膽子!”
“怎麼回事,不是說官府的人不會來麼,怎麼來人了?”剛被何諧踹出來就聽見捕頭吆喝聲的人愣了,轉過視線一看,一排捕快正拿刀拿槍的指着他們,顯然是要動手了。
哪怕他們是痞子,是混混,敢大白天的就打砸別人的商鋪,但面對陰沉着臉舉着刀的捕快他們,他們還是沒膽子硬抗了。很快,十幾個地痞就全都被拿下,老老實實的被押送走了。
回頭看看連大門都沒破損半點的春字號,心裡那個不爽就別提了。不過……算啦,反正進去幾天就有人撈他們出來的。
“青天白日,衆目睽睽之下,暴徒當街行兇,這是什麼罪名,我想諸位應該比在下熟悉吧?”鄭無聿冷笑着看那些捕快將人挨個押走,淡淡的說道,“待到我這邊忙完了,倒是可以去同知府大人談談。”
“鄭公子放心,在下絕不會姑息了這羣惡徒!”說出這話的時候,捕頭簡直是心都氣炸了,這羣蠢貨竟然拖拖拉拉這麼久都沒成事,反倒把麻煩給招惹到自己頭上來,是該收拾!
鬧哄哄一陣子過後,春字號除了門前有點亂,需要打掃一下衛生以外,基本沒有其他損傷。
“總之呢,我原本只是想請你來裝裝樣子的,現在你又多了一樣用處——拿來嚇唬那些人是不錯的。”春心衝鄭無聿挑挑眉,笑嘻嘻的說,“誰讓你跟梅家是親戚呢,有這份關係,他們再想在官面上卡我也難。”不過,她倒確實是該找某些人談談了。
鄭無聿皺着眉直搖頭:“你一個小丫頭片子老老實實的開你的店,少到處惹事。”就她這性子,不惹事纔不正常,哪天真吃了虧才知道收斂呢。
“我冤枉的好不好,難不成那女人讓我這個小狐狸精拿了她的錢乖乖滾蛋,我就要老老實實的捲鋪蓋走人?”春心喊起冤枉來,“而且,我這不也老老實實的把店關了嘛,不過是換了個店面再開一家而已。”
說到那章氏,鄭無聿不由得冷哼了一聲,章家,或者那個趙家,那是什麼東西?還真是膽子大得沒邊了。
“後邊的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我已經想好該怎麼處置了。”春心伸了個懶腰,看來她是要活動活動筋骨出門一趟了。
“你要怎麼處置?”
怎麼處置麼……說到底,章氏所在的章家過去曾經輝煌過,不過如今已經沒落了,她所嫁的趙家也不過是普通富商,遠不能同蒙家相提並論,平常生意上也多受蒙家照顧,不然也不至於一心要將蒙家拉攏到自己這邊不可。她最大的依仗就是蒙動,而利州王家的當家主母又是蒙動的親姑母,一直對蒙動疼愛有加。有這層拐着彎的親戚關係,趙家偶爾一點小動作,悄悄的打着王家的牌子做,倒是行得通。
比如,跟衙門的捕頭打個招呼,讓他們拖延下時間。
比如,跟知府交流交流,等事件平息之後保釋幾個人出來。
不過,這一切都要是在王家默許的情況下進行,就好比那位王夫人相當不樂意自己的寶貝侄子被一個商賈女子耽擱,哪怕她女兒不能嫁給侄子,那她侄子也不是一個小小的商賈女子能配得上的。但是,並不是所有王家人都很喜歡被人打着自家的名頭爲非作歹啊。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