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憂心春心的處境,聽到她口中冒出這麼一句話,林哲也不由得哭笑不得起來。
似乎,從來沒有什麼能讓這孩子真正害怕,或者說,即使是害怕,這孩子也會找到紓解的方法。
“若是明天陰天,那就把你掛在我的營帳上等到天晴爲止。”李默輕輕拍了下春心的臉頰,冷森森的說道,“不要跟我耍什麼小聰明,否額,你一定會後悔的。”
事實上,春心已經後悔了,早知道她就不該一心惦記着把這傢伙哄進家裡,要是穩住這傢伙在這裡等她,她跑回去叫人,結果只有兩種,要麼這傢伙跑了,要麼這傢伙被抓。
但不管是哪一種,至少不會是像現在這樣被丟人的抓做人質。
“副將,那可是察爾漢國的三王子。”林哲身後的親衛湊近林哲,低聲說道,“一個小丫頭的命換一個三王子,值了!”
這道理,林哲明白,但有些事情不是明白就能做到的啊。他也只能咬了咬牙呵斥道:“附近還有這麼多百姓,你讓百姓們如何看待我們?!別忘了今天我們進營時聽到的,這位春姑娘的聲望可是相當高。”
“屬下曉得,只是這次實在是千載難逢的機會,賭上一個小丫頭,只要能抓到那人,也沒人能說我們什麼,您這剛到就立下了大功,姓錢的那人也不敢再小看您不是?”親衛兩眼緊緊盯住春心,這是一個好機會,不過是個小丫頭片子,殺了她能活捉一個敵國王子,傻子也該知道如何選擇。
“住口!若是我們連一個小姑娘都保不住,談何保護大昌百姓?”林哲冷聲喝止了親衛的慫恿,只是,只有他自己明白那話裡有多少是爲了大昌百姓,有多少卻是爲了那個孩子。
“副將,婦人之仁要不得!犧牲一名女子卻能更快打完仗,保全更多士兵和百姓,我想那女子知道了也會含笑九泉了。”
春心敏感的很,從對面投過來的不懷好意的眼神和竊竊私語,她已經嗅到了足以讓她不安的氣息。
妹的,我可沒那麼偉大,不會堵搶眼,也不會喊“向我開炮”,你要是敢要我的命,我特麼就再穿一次過來咬死你!讓我幫忙打仗可以,但讓我犧牲,我還真不樂意。
“小姑娘,我看你們的人是不想保你性命了。”漠厲同樣察覺到了對面敵人的神色有異,怪笑着說道,“你這小命真是危險。”
深吸了一口氣,她強笑着仰起臉對漠厲說道:“這位兄弟,你可要想清楚,要是我的小命沒了,他們可就半點顧忌都沒有了,到時候一擁而上,光射箭也能把你射成刺蝟了。”
這話倒是不假,也難爲這丫頭這麼快能想到這一點。漠厲眉頭輕挑:“這麼說來,倒是要靠我來護着你了。”
春心長長的嘆氣,這叫什麼事兒啊,自己人對自己起了殺心,到頭來,她倒要靠敵人來保命。
“所以,趁他們人還不多,還在猶豫的時候,大哥你就快點再快點的逃吧。”春心長長的嘆氣,順便提供一個不錯的建議,“要是覺得帶着我太礙事的話,你可以把我丟下自己一人逃走。”
丟下她?漠厲笑起來了,若是帶着這丫頭,或許大昌的人還會有所顧慮,但若是丟了這丫頭,恐怕真就要如這丫頭所說的那樣,他會被漫天箭雨射成刺蝟。
“那麼,就先委屈你一下咯。”漠厲說着,一手從衣襬上撕下一塊布條,將春心的兩手緊緊綁起,然後將她往肩上一扛,從腰間抽出短刀大聲呵斥道,“這可是你們遠北大營的最要緊的大夫,據說給你們遠北大營帶來好運的女神醫,你們要是想要她的命,那就儘管來!”
說完,他吹響了手腕上一枚石頭雕的哨子,立刻,馬蹄聲由遠及近,一匹黑色駿馬歡快的跑了過來。
林哲立刻喊道:“射倒那匹馬!”
頓時,七八支箭飛射而出。
不過,似乎那馬兒太機靈了,竟然三兩下跳開那些箭支,然後長長的嘶鳴了一聲站到漠厲身邊,順便用那棕色的漂亮眼睛鄙視了一眼被扛麻袋一樣扛着的春心。
春心確定,這混蛋馬確實是在鄙視她!
“諸位,再會!”漠厲大笑幾聲,翻身上馬。
靠……大哥你能換個姿勢麼?春心內牛滿面。
因爲是被漠厲扛在肩膀上,所以,當漠厲上馬的時候,她的肚子是結結實實的被撞了一下,顛了個眼冒金星。
“你該慶幸我今天還沒吃午飯,不然吐你一身!”春心咬牙切齒的低吼道。
“放心,等出了城,我請你吃。”漠厲哈哈大笑,“我不虐待俘虜!”
等馬兒跑起來後,春心才發現,剛剛撞那一下簡直就是毛毛雨,她這大頭朝下被漠厲扛着飛奔,簡直就是生不如死。
眼見漠厲要逃走,攔擊他的士兵們立刻將自己的武器投了過去,只是卻被漠厲靈巧的避開。不過,這麼一來,誰是錢無缺的人,誰是林哲的一人就一目瞭然了。
一部分人將武器投向了馬,而另一部分人則是將馬和人全都視作了目標。
林哲立刻飛身上了自己的馬,丟下一句“通知錢將軍”,就飛快的追了上去。
一直催促林哲的那名親衛眼中閃過一絲冷意,丟下自己的長矛,搶過一把弓,搭箭就射。
破空聲傳來,春心只覺得目前的情勢加上現在的姿勢,自己的五臟六腑沒從喉嚨裡顛出來,真是穿越大神給面子了。只是,你丫是故意的吧,那箭明明白白衝着我的腦袋來了!
她勉強擡起頭,雖然還在搖晃中,但她確實從那名親衛的眼中看到了冷笑。
那人分明無聲的說:死吧!
只是,那人的臉色立刻就變了,因爲扛着春心的漠厲連頭也沒回,只是反手揮了下手中的短刀,那支瞄準了春心小腦袋的箭就被劈成了兩半。
“那個死兔崽子,老孃記住你了!你等着我回來吧,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那淒厲的尖叫讓那名親衛心中生出了一股寒意,只是眼看漠厲的身影越來越遠,他再次搭上了一支箭。
然而,這次還不等他將弓拉開,旁邊的一名士兵就一腳將他踹開。
“你個兔崽子想殺春姑娘,老子打死你!別想拿春姑娘的性命換軍功!”要不是春姑娘幫他療傷,他的傷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好呢,有他在,這羣新來的兔崽子別想碰春姑娘一根汗毛。
不過,被扛走的春心在喊出那一聲後已經再無力開口了,任由漠厲縱馬狂奔到街道的盡頭,衝出了遠北城的城門。
林哲一直追到城外的原野上,只是,不熟悉地形的他如何能比得上自幼在這片土地上長大的漠厲,更別說他的馬也遠不如漠厲的馬跑得快。
“小春——我會救你回來——”看着漸漸遠去的那個影子,他只能放聲大喊。
靠……誰要等你來救啊……春心昏昏沉沉,她倒是想氣勢滿滿的吼林哲一聲,只是目前的處境實在是太爲難她了。
“喲,你與那人相識?”往來的風告訴漠厲,他已經甩掉了背後追兵,遂放慢了速度問道,“我瞧他對你倒是有幾分上心呢。”
春心很想回他一句“純屬孽緣”,但她現在根本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小姑娘?”
“喂……”
喚了幾聲不見春心有迴應,漠厲有些納悶,這應該是個挺有活力的小姑娘,怎麼才這麼一會兒就沒動靜了。濃眉皺起,他將春心從肩上提下來放到馬背上,挑起她的下巴打量起來。
這臉色,有點不對勁啊。
終於……被解放了……春心兩眼發暈,被人扛在肩膀上騎着馬飛奔絕壁是被丟一褲襠螞蟻更痛苦的刑罰啊。
“喂……你沒事吧?”輕拍了春心幾下,漠厲有些疑惑的問,“哪裡不對勁?”
“哪裡……都不對勁……”春心只覺得自己全身軟得跟麪條一樣,強撐着精神說道,“能不能麻煩你扶着我點,男女授受不親,別讓我貼着你胸口啊……”
到這個時候,她倒又像箇中原女子了。漠厲好笑的將春心從自己胸口前推開一點距離,只是還沒來及開口,臉就徹底黑了下來。
因爲當春心離開漠厲的那一刻,她張開口很不客氣的將翻江倒海的胃釋放了一下,雖說午飯沒進肚,但胃裡還是有那麼點存貨的。
面對漠厲的黑臉,春心乾笑:“不好意思,實在是忍不住了,你扛着我那麼跑,我的胃被你肩膀頂着真的很難受啊……”呼,這會兒吐出來好多了。
漠厲磨着牙齒硬是擠出了一絲冷笑:“你方纔讓我將你移開一點,難道就是爲了這個?”
春心立刻搖頭:“絕對不是。”她絕對不會承認她是怕吐的時候會沾到自己臉上才讓這傢伙扶好自己的。
“你覺得我會相信麼?”漠厲真不想低頭,因爲低頭就會看到胸口那一灘令人作嘔的東西。
“我覺得應該會,我是這麼單純無辜,從來不撒謊,你怎麼可以不相信我呢?”
那先前想要騙他進門捉拿他的人是誰?若不是面前的是一個才十幾歲大的小姑娘,漠厲真想揮掌下去,讓這人明白欺騙他的代價是什麼。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春心可憐巴巴的眨着眼睛,加上方纔折騰出來的蒼白臉色和尚未褪去的眼淚,要多惹人疼有多惹人疼,“誰讓你那麼扛着我,馬又跑的那麼快,我是忍了又忍,結果還是沒能忍住……呃,要是你心疼這身衣裳的話,等到了你地盤,我給你洗乾淨。”
洗乾淨?漠厲的臉色更黑了,三兩下將上衣脫了個乾淨,抓緊了春心縱馬狂奔起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