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無論他們如何不肯相信,但事實就是,一隊穿着昇國軍裝的士兵從西邊山林沖殺過來,已經衝破了外圍的防線。
春心歪着頭,皺着眉頭,很小心的問春尋:“哥,那是昇國的人?”
春尋笑了,拍拍春心的腦袋低聲道:“別怕,咱們的。”
她就說麼,昇國人怎麼也不至於仗義到翻山越嶺來幫他們打仗啊。不過,步飛一直在那邊周旋,他是怎麼搞定這一切的?不會是色誘了昇國的皇帝吧。
可憐的步飛,你的犧牲太大了。
這邊,兄妹兩個無比淡定,那邊,察爾漢國的士兵們緊急跑動了起來。
主力都開去了前線,而且在跟昌國大軍僵持中,根本無力回援,他們要是扛不住的話,下場只有一個。一時之間,倒是對春心他們兩個的盯防放鬆了些許——來偷襲的是昇國軍隊又不是昌國的,昇國現在正跟昌國打仗呢,怎麼也不可能翻山越嶺只爲救兩個昌國人啊。
“還真有點兵荒馬亂的味道。”春心撓撓下巴,極力往廝殺聲傳來的方向看去,可夜色太深,火把的光線又不夠明亮,除了能看到人影晃動以外,她是什麼也看不到。
察爾漢國這邊留守的士兵並不多,一來是漠厲打算跟遠北大軍大戰一場,一舉拿下遠北關,所以將主力盡數帶走,二來也是因爲他們駐紮的營地後方是自己的疆土,西邊是崇山峻嶺,根本不怕有人偷襲。
可偏偏就是有人來了。
空氣中瀰漫着血腥味,對於這種氣味,春心並不陌生,但她只是緊緊抓住了春尋的衣袖。她沒那份魄力,也沒那份心思去維護世界和平,這些人的生死,她無力操縱。
這也是她自打到了這裡以來極少與人交往的緣故,面對戰爭,她不知道誰會在下一場戰鬥中出戰,更不知道誰會在戰鬥中陣亡。所以,沒有交情,自然也就不會爲誰難過。
呼喊聲,殺伐聲,慘叫聲,聲聲入耳。
“心心,別怕,沒事的。”春尋緊緊按住妹妹的肩膀,他察覺到妹妹有些發抖。
“我沒事,我很好。”我只是很軟弱而已。
害怕受傷,所以將受傷的源頭堵上。
廝殺聲越來越近,晃動的火光也越來越近,穿着異種軍裝的士兵已經可以看清面目了,顯然,猝不及防又兵力不足的察爾漢國這邊已經開始敗退了。
春心瞪大了眼睛。
帶兵而來,衝殺在最前頭的那人,看起來實在是太過面熟了。
春尋笑了,從腰間拔出了那柄軟劍,只差一段距離了,也是最危險的一段距離,他會守好心心的。
“哥……楚大哥他……”春心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的驚詫了,那邊衝過來的人竟然是楚河。
不,不光是楚河,鄭無聿也緊跟其後衝了過來。
“軍師大人,王妃殿下,還請兩位同屬下儘快撤走。”
葛那力說得客氣,可手中的砍刀卻似乎並不那麼客氣。
春尋看了眼四周,又看了一眼嚴陣以待的忠,輕聲說道:“心心,把眼睛閉起來。”
當春心再次睜開眼睛時,自己已經在楚河的馬背上了。六年前,她也曾與楚河同乘一騎過,不過那次絕對比這次輕鬆多了。
“我哥呢?”四下環顧,卻不見老哥的身影,春心慌忙問道,“他人呢?”
“別鬧。”楚河沉聲說道,“他還有事,暫時不回去。”
老哥還要留在那邊?都這時候了,他還留在那裡做什麼?雖說剛剛的經過春心沒看到,但她知道,負責看守她和老哥的葛那力已經被掛掉了。這不是明擺着撕破臉了麼,老哥留在那裡不是等死?
“別怕,知道的人都已經死了。”似乎是知道春心在憂心什麼,楚河再次開口道,“如今你哥正組織兵力反攻。”
……什麼意思?這是說老哥現在搖身一變,又成了察爾漢國的領軍人物,正在跟冒充昇國的楚河他們對戰?春心無語,現在已經徹底亂成一鍋粥了啊。
“你個死丫頭膽子不小,竟然敢混到這裡來,不要命了麼?”後面追上來的鄭無聿怒氣衝衝的呵斥道,“你以爲這是小孩子過家家麼,打仗可是會死人的!”
知道老哥現在沒危險,春心心裡安定了不少,立刻就回嘴道:“你這不還活得好好的麼,嚷嚷什麼?你要是爲國捐軀了,我一定不會忘了給你燒紙。”
鄭無聿氣得咬牙,當他聽說這丫頭也在的時候,他真想把這丫頭抓起來痛打一頓。從小就膽大妄爲,現在乾脆是連小命都不要了,她以爲自己有幾條命可玩?
“夠了,先撤走再說。”
待到天亮,這支穿着昇國軍裝的昌國部隊已經順利的“逃”回了昌國境內,後面,由春尋帶領的察爾漢國軍隊倉促間擊退來敵已是不易,也無力繼續追殺了。
“後方受創,幾乎全軍覆沒,我看他們還有沒有力氣繼續攻城。”已經脫下了昇國制式戰甲的鄭無聿望着西北方向冷笑,“錢兄弟那邊也差不多該發力了吧,真不知道他到底是從哪兒學來的那些個排兵佈陣的本事,我可不信他是無師自通的。”
春心默默的低頭看着自己的腳尖,做人麼,還是低調點好,那個功勞,她是絕對不會去認的。
“行了,你這丫頭這幾天老實點,等到這邊局面控制住,就送你回家,以後別再到處亂跑了,知不知道?”視線落到春心身上,鄭無聿就覺得有種無力感自心底涌出,真不知道這丫頭的腦子裡都在想些什麼,戰場上是那麼好玩的麼?
“你當我想亂跑?還不是沒辦法麼。”春心白他一眼,隨口問道,“昇國那邊,就算是擺平了?”
“不出一月,他們二王子必然登基——你管那麼多呢,老老實實回家賣你的藥去。”
“你說賣藥我倒是想起來了,這幾天我閒着沒事兒琢磨方子,又琢磨出一張極好的方子,給你補身子是再好不過了,等我回了家就把藥配出來送你家去,放心,這次我大不了親自送去,免得讓外人知道……”
“給我滾!”
春心哈哈大笑起來,擡頭看看晴朗的天空,只覺得壓抑了幾天的心情忽然就放鬆了。
如果這次順利的話,應該可以消停上很久了吧。
在她向嘉禾說出想要站在他的身邊,而不是躲在他的身後的話後,嘉禾就同意了帶她前往北疆,也將這次的計劃徹底告訴了她。
昇國內部並不是鐵板一塊,大王子體弱多病又不受重視,基本可以排除在王位競爭者行列之外,二王子和最小的那位越王子是競爭王位最得力的人選,而步飛的目標就是和那位二王子搭上線,將越王子隔離在王位之外。
如今楚河和鄭無聿能帶領昌國軍隊從昇國地盤上潛入過來,顯然那位二王子已經控制了昇國局勢。
昇國正要和昌國開戰,察爾漢國毫無防備,也根本想不到竟然會有人越過那道天然險關突發奇襲,就這麼被人摸到了自己的大後方,差點端了老窩。也是因爲那道險關的緣故,鄭無聿和楚河並不能帶太多兵力趕來,只能帶領小部分精兵趁着察爾漢國這邊主力盡出的時候偷襲。除了滅掉察爾漢國的留守力量以外,以他們的兵力也不足以繼續進攻,不然的話,他們更想繼續發起進攻,直接攻到察爾漢國王庭去——顯然那不現實。
“如今漠厲那傢伙後繼無力,這次是不能不退兵了吧。”春心遠遠地望着西北方向,哪怕明知不可能看到,她還是忍不住想要往那邊看去。
她想看看那個放話說“攻下遠北關,本王子允你們劫掠三日”的男人,如今還是不是那麼的意氣風發,是不是還能說出屠城滅族的話。
“不退也不行了,他以爲無缺真是沒本事只能被他壓着打呢?”鄭無聿同樣望着西北方向,這邊劫營的消息應該早就穿到遠北關下,也早就亂了敵軍的心神了吧。
春心點頭,順便再次鄙視了一把錢無缺的名字,準確地說,是姓氏。你說你姓花姓葉都好,跟無缺配在一起多唯美,可你偏偏姓錢。
進攻遠北關的察爾漢國大軍確實退軍了,而且是徹底拔營撤離了。
當後方被昇國軍隊偷襲的消息傳來時,漠厲懷疑自己是聽錯了,昇國軍隊怎麼可能會這個時候襲來,又怎麼會出現在那裡?可事實確實如此。
就在他猶豫的時候,遠北關主將忽然率兵出城作戰,兵力遠超他先前所料,顯然他埋伏在遠北大軍中的探子已經失去作用了。
面對潮水般涌出來的遠北大軍,察爾漢國士兵的鬥志已經消磨殆盡,他們原本以爲這次戰役是必勝無疑的,可一整天過去了,他們連對方的城門都沒攻破,而對方竟然直到這個時候纔算是發動主力。
“……撤兵!”咬牙切齒的硬擠出這兩個字,漠厲身形微晃,一口熱血幾乎從喉中噴出。
而一直無比安分聽從漠厲指揮的嘉禾,此刻微微低下頭,鮮豔的脣角輕輕翹起。
他的小春心啊,這會兒應該安安穩穩的走了吧。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