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烤鴨,項婉瑩問宋彬是不是沒找到工作。
宋彬低着頭,說:“明天我再試試看!”
她忽然抓着宋彬的手,看着他,堅定說:“沒事,有困難咱們一起面對。”
宋彬點了點頭……
項婉瑩收拾着碗筷,讓宋彬去洗澡,他也沒爭着做家務,畢竟以後的日子還長着呢。
洗完澡,項婉瑩已經躺在了牀上,孩子睡在另一邊。
她穿着睡裙,什麼大好春光,一覽無餘。
宋彬的臉,火辣辣的紅到了耳根。
項婉瑩叫他上牀睡覺。
宋彬說他在手機上再找找,看有沒有什麼適合他的招聘信息。
海城的夜晚很嘈雜,樓下小販的叫賣聲從窗子穿透進來,隔壁的張姐又在抱怨她老公掙不到錢,樓上一戶人家不知道在幹什麼,地板總是會傳來咚咚聲。
電風扇搖頭,嘎嘎吱吱的聲音像個臨終的病人張大嘴,有一口沒一口的努力呼吸着。
一會兒轉到項婉瑩那,一會兒轉到宋彬這兒。
轉到項婉瑩的時候,風吹起裙角,宋彬情不自禁的瞥了眼,口乾舌燥。
他又看向正熟睡的蕊蕊,沉穩均勻的呼吸聲把外面一切都隔絕了。
一種從未有過的,奇怪的歸屬感佔滿了宋彬的心。
大街上轉了一天,睏意襲來,宋彬實在撐不住,把電風扇固定對着項婉瑩,自己小心翼翼的縮在一邊。
忽然一隻素手摸到了他胸膛,黑暗裡傳來項婉瑩微弱的聲音:“是不是想要了?”
“孩子已經睡着了,咱們動作可以輕點兒。”
宋彬慌亂拉開項婉瑩的手說他今天累了,改天吧。
他又解釋說:“沒找到工作,我也沒心情。”
項婉瑩嬉笑着說:“那等你找到工作。”
幸虧關了燈,不然紅成猴屁股的臉就給項婉瑩看見了。
第二天一早,項婉瑩煮好了粥,買了包子。
草草吃了兩口,宋彬揣着個饅頭就出了門。
又是一天,仍沒找到工作。
催債的後天就上門,宋彬抓撓着頭髮,就算找到工作又怎麼樣,難道第一天上班老闆就能給他發工資?
他翻找着手機,忽然靈光一閃,哥們兒活了也差不多有三十年,至少能有一兩個借錢的朋友吧。
先把要債的應付過去,找到工作,發了工資再還不就成了麼?
果然,他在通訊錄發現一個熟悉的備註——大柱。
大柱全名叫熊志柱,是他從小學就認識的兄弟,高中時期還幫他打過架,佔過網吧的機子。
宋彬彷彿看見了希望。
他撥通了電話,期待那邊傳來個熟悉的聲音。
“彬子,怎麼了?”
大柱的聲音粗糙了許多,還夾雜着一絲疲憊。
“那個……大柱,你有沒有錢?我想跟你借點兒錢。”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問:“你現在在哪兒?”
宋彬說他在繽紛大街。
大柱讓他到老馬燒烤點些吃的等着。
“大柱,我沒錢吃燒烤……”
“得!兄弟倆還說這?”
宋彬喜上眉梢,看樣子有戲。
沒一會兒,大柱到了老馬燒烤,要了一瓶牛欄山坐他對面。
恍然十年,大柱跟他一樣,下巴長滿了濃密的鬍渣,臉上也寫滿了歲月的痕跡。
就着花生米,兩串豆皮,半杯酒下了肚,辛辣的味道穿過喉嚨,兩人倒吸一口悶熱的還夾着灰塵的空氣。
大柱開口說:“兄弟我不是不借錢你,你要跟我坦白你去幹什麼,是不是賭?”
宋彬坦白,說要債的後天上門,還欠三千,不然就要把老婆和蕊蕊搶走抵賭債。
“大柱,我不賭了,真的!我正找工作的。等我上了班,發工資立馬還你。”
看着宋彬真摯的目光,大柱拿出手機,當即轉了四千過去。
“兄弟間的,別說什麼還不還錢,等你有了再給我就是。不過,要是讓我知道你還賭,那這頓酒,可就是咱們的散夥飯了。”
心裡那塊大石頭落地,宋彬激動的實在不知道說啥好,端起酒杯,另外半杯牛欄山直接一口乾了。
回到家,項婉瑩正在洗碗,他從後面一把抱起,迫不及待的把喜訊告訴她。
“我有錢了!”
項婉瑩眼睛發亮,驚喜問道:“真的?”
“嗯嗯!”宋彬把手機上的餘額給她看。
項婉瑩高興了一會兒,臉忽然間又冷了下來,問:“你哪兒來的?”
“你是不是又去偷了?”
宋彬一愣,“又去偷?”
靠!合着自己賭博還不算,還偷東西?
宋彬連忙解釋說:“這借來的。”
“借?”項婉瑩的臉更冷了,質問他:“你是不是問大柱借的?”
宋彬一臉詫異:“你咋知道?”
項婉瑩臉上寫滿失望,突然咆哮道:“你怎麼還找他借啊?你不知道他爸得了癌症,每天住院都要不少錢。宋彬,你怎麼好意思開的了這個口?”
宋彬腦袋嗡地炸了。
兄弟老爸得了白血病你還問他借錢?宋彬你還是個人嗎?
項婉瑩生氣的坐在牀邊,望向窗外。
宋彬小心翼翼的坐在她身邊,問道:“啥時候的事兒,我咋不知道?我之前還借了他多少錢?”
項婉瑩瞪着他:“你不知道?大柱跟你從小玩到大的兄弟,他爸得了癌症你會不知道?”
宋彬有些無言以對,磕磕巴巴說:“你告訴我嘛,可能那棒子給我腦袋敲蒙了。我真不記得這回事兒,要是知道他爸得了癌,我就是餓死也不能跟他借這個錢啊!這四千塊錢我先給他還回去,等找了工作我再還之前借的。你告訴我,到底借了大柱多少。”
項婉瑩將信將疑的看着他:“之前還借了三萬。”
宋彬深呼口氣,打了個電話。
很快,電話接通,那邊傳來個女人的咆哮聲,像是知道了大柱給他借錢的事。
“怎麼了彬子?是不是不夠?”大柱問。
“大柱,這錢我已經給你打回去了,你爸要看病……”
“得得得!我爸那病你又不是不知道?幾千塊錢扔進去跟打水漂似得,行了!跟我你還磨磨唧唧啥呢?”
“等等,大柱、你聽我說。我要是拿了這錢,我以後還有臉去你家嗎?還有臉跟你喝酒?有臉見嫂子?兄弟老爸住院,非但沒幫上忙,還借錢,這是人能幹出來的事兒?好了,我這兒還有別的辦法,你別擔心了,掛了。”
錢又沒了,可宋彬心裡舒坦了許多。
宋彬習慣性的摸口袋,一旁忽然伸出根紅雙喜。
他搖了搖頭。
項婉瑩說:“抽吧!我們女人壓力大可以哭,可以鬧,可以跟人傾訴抱怨。你們男人只有一根菸了,到窗臺抽,別薰着孩子。”
宋彬到窗臺點了煙,菸頭的火星在黑暗中隨着宋彬的呼吸一暗一明。
待煙在肺裡循環一圈再吐出,宋彬揮手散掉飄起的煙霧,滅了煙。
回頭,昏暗的燈光下,兩雙充滿堅定的眼睛對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