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急促的號角聲從遠處傳來,曾從嚴打着火鐮的手登時楞住,嘆息一聲,將煙桿收入菸袋系在腰間,提起長槍朝徐輝使了個眼色。徐輝用袖子擦拭了下有些溼潤的嘴角,鼓起勇氣提着腰刀跟在曾從嚴身後……
另一邊,劉策正忙着和其他士兵拆卸堡內門板以及板車上的平板,剛將木板架在巷道口,還未來得及加固,就聽到流賊再次攻擊的號角。衆人神色各異,流賊這麼快又發起攻勢了?大火還沒滅呢。
“別管他,將門板固定好,能不能撐下去就在此一舉!”劉策說完將一根小腿粗細的圓木,用屋子裡搜出來的一把榔頭狠狠砸下,好在厚土堡這片土地比較鬆軟,沒幾下就死死的將圓木固定在地上,每塊木板後都有兩到三根圓木做固定架。
另外幾名士兵把門板平放在地面找了幾根粗長的門栓固定在一起,由於沒有釘子,只能從韓鋒等幾名弓箭手上的箭枝拿來折斷當釘子用,刀鞘漸漸將箭簇嵌入門栓……一陣忙活之後,一面長達四米高2米2左右的厚重“巨盾”行成了。
這面“巨盾”有四面門板合成,每扇門中間留有半個人的空隙,這是劉策臨時起意搭建的,因爲刀盾手實在太少就12人,仔細考慮了下才這麼做,專門找來那些厚重門板充當“刀盾手”。
流賊叫喊聲震耳欲聾,由於黑煙阻擋視線,董倫和土牆上其他守軍看不到具體數量,但可以肯定,這次攻勢遠猛於之前。
一陣陣沙土煙塵從燃燒的地面揚起,流賊扛着沙袋,向火點撒去,火勢逐漸被控制下去。
在火勢差不多被撲滅的時候,無數流賊蝗蟲般的翻牆涌入,煙霧有些散去的時候,董倫親眼看到牆外不遠處還有幾十張雲梯在前行。
“弓箭手,射!”董倫趕緊下令,30多名弓箭手拉弓滿圓朝下方流賊紛紛射去。
咻!咻!咻!
噗!噗!噗!
箭矢破空聲和入肉的聲音交響在一起,根本不需要瞄準,密集的人羣幾乎每一箭就有一名流賊被射翻。如此兩輪過後,董倫連忙喊停,因爲他發現這樣毫無意義,面對發瘋的流民,這只是圖耗力氣而已,不如留點箭枝射那些抗雲梯的流賊……
雲梯終於一步步接近到土牆附近,在董倫等指揮官命令下,30多名射手再次把箭矢傾瀉到扛雲梯流賊身上。
扛雲梯的流賊或腦門、面頰、脖頸,或手臂小腿胸口中箭,幾十架雲梯瞬間倒了一大半,但很快下面流賊就再次擡起雲梯朝土牆前行。
“可惡!”看着雲梯最終一架架被豎起,朝土牆傾斜而來,董倫狠狠地把手擊在土牆上,揚起一小片沙塵,隨後拔劍道:“準備搏殺!”
無數流賊被守軍刺落跌下,又有無數流賊爬上雲梯,再次被挑落……眼見局面僵持不下,突然第一道防線的土牆一角盡然完全崩塌,一輛簡易的衝撞車緩緩的駛近,周圍暴發出一陣刺耳的吼叫,流賊們更加瘋狂了。
“這……流賊什麼時候有衝撞車?”董倫驚訝的不知所措,印象中流賊根本不具備攻堅能力,可如今……
只見那衝撞車四個木輪緩緩推進,一根巨大的圓木被車上六個大腿粗細木條拼成的支架用三條麻繩掛着,圓木前方被削成橢圓形,還鑲嵌了一層厚厚的銅皮,衝撞車前方有兩塊長3米寬1米5的木板擋着防止箭矢襲擊,十幾名流賊用力推着衝撞車朝土牆大門處前行,周圍還圍了不少流賊掩護,隨時都可以加入推車行列,前方又有幾十名流賊冒着燙傷危險將燒焦的屍體搬開給衝撞車清除障礙……
“弓箭手,瞄準衝車別讓他靠近!去幾個人抵住大門!督衛營帶一百長槍手,到門口,準備肉搏!”董倫慌忙下令試圖阻止衝車靠近。
土牆上弓箭手,紛紛把箭頭對準衝車,但大部分都被擋板擋住,無法造成太大傷害。一名弓箭手瞄準一個推車的流賊,正準備鬆開拉弦的手,突然胸口一痛,全身力氣彷彿都被抽走一樣,他難以置信的望着沒入胸口的羽箭,倒了下去。
咻~噗~
又一聲利器劃過空氣的聲響,另外一名弓箭手也被射翻。
“流賊有弓箭手!”指揮官大喊!但隨後,這名指揮官也被一箭射穿腦袋,伴隨着紅白污穢的濺出,倒了下去。
土牆下,三個長相怪異的異族人龜縮在衝車擋板前隨車緩緩移動。這三人是遠東地區的漁獵民族,因爲草原蒙洛帝國的崛起,塞外草原上各族被不斷屠殺吞併,他們逃入大周境內後鬼使神差的加入了流賊陣營。因爲三人騎**湛,在流賊陣營中地位很高,本來流賊首領是捨不得將他們派出來,但這次都是自己主動請纓,首領也沒辦法,只能多派戰兵保護他們。
土牆上的射手不斷被他們射翻,真是例無虛發,百發百中。一個額頭留着疤痕的異族人不知道和周圍人說了句什麼,隨後從箭匣裡抽出一支重箭,箭頭呈半月型,瞄準了一個土牆上只露出小半個腦袋的弓箭手……
那弓箭手躲在土牆下不敢出頭,就在他認爲已經安全之際就感到頭頂一涼,身後一名槍兵的胃部被射穿,仰面躺倒,口吐鮮血…….那弓箭手正在暗自慶幸躲過一劫,忽然覺的頭頂溼漉漉一片,伸手一摸,立馬發出非人的喊叫——半個頭蓋骨被射飛,紅白腦漿流了一臉,在驚嚇中死去,表情恐怖至極……
在失去弓箭手的威脅後,衝車如願來到了土牆大門前,十二個流賊拉動麻繩狠狠地朝大門砸去,牆頭不少碎石塵土掉落,頂在門後的一排士兵被震的全身發麻,但還是死死頂着牆門試圖阻止衝車的破門而入。
一下又一下的撞擊撼動着整個土牆,終於圓木撞開一個巨大窟窿,一名士兵被衝進來的圓木當場震碎心脈飛了出去,口中鮮血直流死不瞑目……其餘士兵見狀知道再頂門已經毫無意義,便退到身後槍兵陣列準備廝殺……
衝車又一下把窟窿砸的更開,木栓即將斷裂的聲響刺激着衆人耳膜,終於在門外吶喊的聲音中,圓木狠狠的又一下砸來,徹底將木涮連門一起砸倒,再揚起一陣塵土後,無數流賊蜂擁着向臺階上的士兵襲來,戰鬥又一次進入白熱化……
土牆上,孫承冷冷的盯着一個即將爬上牆頭的流賊,手起刀落,將他砍落牆頭。
“第九個……”他暗自計算着今天已經殺了多少人。而另一邊的楊帆同樣將一名已經腳落地的流賊活活捅落牆頭……
“孫承,我不會輸給你的……”楊帆心裡暗暗發誓。
“跟緊了。”土牆正中間,曾從嚴囑咐了一句徐輝,一槍把一名流賊刺落土牆,隨後一個花槍旋轉,兩名意圖上前的流賊被活活掃飛出去……徐輝看的目瞪口呆,老甲長技藝不輸劉策兄弟啊……
巷道內,木板後的一百多人就這麼半蹲着,默默等着流賊殺過來,劉策把身後長刀遞給了一名叫郭濤的年輕人,和他交換了手中長槍。
“我們就這麼幹等着?”其中一名叫陳慶的士兵無聊的問道,“被指揮使大人知道恐怕會被就地正法。”
劉策白了眼這個比自己小兩個月的少年道:“這麼急着找死,我也不攔你,不用宗盛動手,那羣流賊很快會要了你小命。”說着指了指縫隙外的戰場,陳慶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引起周圍衆人一聲鬨笑。
劉策怔了怔望着衆人緩緩說道:“感謝各位兄弟相信我這個不起眼的小兵,如果這次我們能活下來,希望能在一起幹一番事業,從今後就是生死之交。”
聽着劉策這番肺腑之言,衆人也是一笑而過,並沒有幾掛在心上……
“十三個……”孫承握刀的手有些顫抖,盾牌早就破裂被丟在一旁,流賊數量實在太多,已經有不少流賊陸陸續續登上土牆,而且這些也不再是之前饑民,而是流賊中堅力量的戰兵。孫承眼神依舊冰冷,發白的臉上不帶任何表情,望着衝上來的一名流賊,孫承機械的舉刀揮砍……
另一邊,砍翻一個流賊後,楊帆氣喘吁吁,但登上樓牆的流賊已經源源不斷的向自己殺來,容不得自己半點疏忽……
“臭小子,撿起那張盾牌。”曾從嚴挑翻一個流賊,對徐輝囑咐道:“訓練時候忘記啦?左手護盾胸前,右手持刀揮砍,別當他們是人,就當是牲口,你心理負擔就會小很多。”說話間又有一名流賊近身,曾從嚴槍勢一轉,雷霆般的拍在那名流賊頭骨……
“將軍,不好了,臺階那已經被流賊突破了,趕緊撤到最後道防線吧,再晚被包圍就來不及了。”董倫身邊一名親衛慌張的說道。
“可惡,全軍聽令!準備……”然而命令還沒下達,一支狼牙箭盡然射穿了他所披的鎖子甲,沒入腹中,一股寒意襲遍董倫全身,踉蹌的靠在身後土牆上,還未說話,又一支狼牙箭沒入肺部,頓時一口鮮血狂涌而出。
“將軍!來人,將軍中箭啦!”親衛慌忙大喊,但話音剛落,一支箭矢射入他嘴中貫穿後腦勺……
土牆下那三名異族人見射翻牆樓上那戴着鐵甲的指揮使後,互視一眼嘀咕了幾句,便轉身向最外側土牆跑去,不一會兒消失在人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