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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關七一聽劉策就這麼堂而皇之的承認,也不由爲眼前這年輕人氣魄感到驚人,於是說道:“既然大人承認了,那小的有個不請之情,可否將牛價所獲白銀換取那些鹽品。”
劉策笑道:“你倒是直接,也好,進來說話。”說完徑直向屋內走去。
關七聞言心中一陣狂喜,頓時屁顛屁顛跟在劉策身後。要知道鹽鐵可是大周最爲暴利的行業,而且遠比奢侈品要穩定的多,能傍上這條粗腿心情自是萬分激動,他本質是個商人,對這等利益自然是趨之若鶩……
經過一番討價還價,最終精鹽價格以一百文一斤,濾鹽價格六十五文一斤成交,關七仔細算了下,不管怎麼算都是穩賺不賠,自己拉到定州、燕州轉手至少四百文一斤精鹽,這等無深沙泥的濾鹽也能差不多二百文一斤,最主要的是劉策答應每月至少能提供二十萬斤這兩種鹽品貨源,這更讓關七篤定決心要抱住精衛營這條大腿。
“當然也可以拿礦產農物種糧來換,不一定非要用金銀。”劉策又補充了一句,更是讓關七喜出望外,定州和燕州其他沒有,礦石多的是,完全可以再省下一筆開支。
當然天下沒白吃的午餐,關七自然也知道這麼優惠的條件必須要付出些代價,於是起身道:“大人,初次見面就以這等豪禮饋贈,關七雖是商戶,但也知需有所付出,說吧,需要小人做些什麼?儘管說,只要力所能及,一定盡心盡力。”
劉策點點頭,暗道這傢伙真是上路,於是說道:“其實也沒什麼,你只需將你經營之地有一技之長又生活又窘迫的青壯工匠都想法子帶到漢陵來便可,另外有良家肯吃苦耐勞的勞力都可以舉家帶過來。”
“就這樣?”關七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其他轄區太守、將軍巴不得將自己治下這些苦哈哈往外趕的越遠越好。這位漢陵太守倒好,不但不趕還要再拉進來,也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我治下勞力不足啊。”劉策見關七面帶疑慮,就這麼來了一句。
關七這才恍然大悟,來到漢陵時到處都在開墾農田,但目前所見人力稀少,確實不足以短時間內完成這麼大的勞作量。
“大人放心,這只是舉手之勞,小的一定盡力辦妥。”關七拱手道。
劉策點頭道:“如此,那就簽下這份合同吧,周逢拿紙筆來。”
周逢拿來事先印好的合同,與關七簽下了這份交易合同,一式兩份,各持一份以爲憑證,這也是精衛營第一次簽訂的貿易合同。
令關七感到新鮮的是這份合同居然和以前簽訂的那些水墨紙張不一樣,只見上面字跡乾淨清晰,兩張對照筆跡完全一模一樣,想更改作弊一眼就能看出來,感覺這些字跡好像是鑲嵌進紙張內一樣,而且還散發陣陣清香。
這當然是精衛營治下又一項科技產業了,前世老祖宗的寶貴遺產之一:活字印刷術,四大發明中最無爭議的一項。有了它,爲劉策治下將來的教化司設立提供了便利,無數文明將得以保存留傳下來,源源不斷的各業人才將因爲這項科技產業而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生機。
送走了關七後,劉策剛要開始翻閱文冊,就見秦墨帶着一個滿臉橫肉的將領走了進來。
一見到劉策,秦墨就說道:“將軍,遠州姜總督派人送來急件,請過目。”
劉策輕笑一聲接過秦墨遞過來的信件,搖着頭陰陽怪氣地說道:“難得啊,他姜大人日理萬機還記得我這個庶族將領,真是讓人思之感動萬分,潸然淚下。”
秦墨白了劉策一眼,暗自苦笑着搖搖頭,真不知道該怎麼緩和兩人之間那僵硬的關係。
“對,這姜潯確實不是個東西。”秦墨一旁的橫肉將領聽劉策這麼說,不由出聲嘟囔了一句。
劉策一聽,差點眼睛都掉了下來,趕緊向那將領望去,緩緩道:“不知這位……”
那將領拱手道:“大人,在下姜潯麾下府兵百長周伯熊。”
劉策聽他對自己倒算恭敬,但卻敢當外人面之呼姜潯名號,不由感到一陣好奇:“既然是周百長,那就入座說話吧。”
周伯熊道:“如此,在下就不客氣了。”說完直接坐到一旁椅子上,然後從腰間摸出一根短小的煙桿,拿出火褶點上自顧自的抽了起來,一會兒功夫屋內就一片騰雲駕霧。
劉策倒沒去在意,反而對這種不拘禮數的做法感到認可,找到了前世那種無需這般繁複禮數的輕鬆感覺……
看完信件,劉策不斷搖頭,隨即對秦墨說道:“你自己看看吧。”
秦墨接過信件掃了一眼,也是搖頭:“不想幾日功夫亂軍已經如此壯大,遠州各府官兵盡是如此不堪。”
那周伯熊聞言,吐出一個菸圈,眼睛眯成一條黑線,臉上橫肉不住抖動地說道:“本來就是羣酒囊飯袋,還指望這羣廢物能幹什麼?”說着將一條腿架到椅子邊上,一副兵痞模樣。
劉策看了他一眼,暗自好笑,對秦墨說道:“秦先生,你覺得我該去解圍麼?”
秦墨道:“大人,既然總督大人都親自遣人送信了,那就不得不去啊,畢竟大人可是直接受總督大人節制。”
話音剛落,那周伯熊又插嘴道:“甭說了,這信還是我自己要求送來的,孃的城裡那些兵爺一聽說出城來漢陵求援,一個個就差尿褲子了,逑用都沒有,姜潯只會養羣廢物,天天浪費糧食。”
秦墨頓時有些惱怒的看了他一眼,暗道你到底是來求援的還是藉機發牢騷來了?有這麼說自己上司的麼?
劉策笑着問周伯熊道:“那麼周兄弟,你說我是出兵還是不出兵呢?”
周伯熊臉上橫肉一抖道:“這得看將軍您了,想去就去,不想去就當他放個屁,反正現在遠州城下五萬亂軍壓境,那些廢物只知道躲在城後面瑟瑟發抖,救不救無所謂了,死了更好,大家也太平,省得見了心煩。”說畢又深吸一口煙,久久不見他吐出來。
劉策也無語了,看來這周伯熊感情平日也沒少受同僚排擠,滿腹牢騷不斷。
正待劉策再問之際,周伯熊卻說道:“不過,在下意思,將軍要有能力還是去救下吧,不爲別的,就當是爲姜小姐吧。”
“又是姜若顏?”劉策暗道一句,這些日子聽到這名字已經耳朵都快起繭了,於是略帶不快地說道:“周兄弟,此乃軍國大事,豈可爲一介女流如此兒戲?”
周伯熊眼睛一亮說道:“怎麼?將軍你沒見過姜小姐?”
劉策冷笑道:“我這等身份哪有什麼資格面見天下第一美人姜家大小姐?”
周伯熊聽後點點頭道:“這也難怪,不過姜小姐平日爲人和善,對我等庶族將士也是百般照顧,不和其他士族千金公子般對我等萬般歧視,我妻兒就曾受她接濟照料過,所以這次求援我是主動前來,是不想萬一城破之時姜小姐被亂兵凌辱,將軍如果肯賣我個面子就出兵幫一把,如果不給我這個面子就當我什麼都沒說,其實我也知道我周伯熊算個屁啊,能有什麼面子。”
劉策眼睛一眯和秦墨對望一眼,然後起身道:“周兄弟你放寬心,你既然這般重情重義,我當然要賣你這個面子。”
周伯熊一聽,立馬熄滅煙鍋裡的菸絲,起身對劉策拱手謝道:“將軍果然豪氣,肯賣我周伯熊這個面子,我代姜小姐謝謝你,不知何時出兵?”
劉策笑道:“周兄弟暫且下去歇息片刻,我和秦先生要商議一下,萬望海涵。”
周伯熊也不多言,起身謝過後,就直接走出屋外……
見周伯熊走遠,劉策沉下臉來,對秦墨道:“秦先生,這次出兵事宜,你心裡可有計較?”
秦墨道:“剛思慮片刻,我精衛營此次不得不戰,這一來先前說了,姜潯既然送信前來,說明事態已經十分嚴重不得不去,二來遠州是整個行省首府,不得有任何閃失,否則皇室再插一腳實在不敢斷言會對將軍治下產生何種變數,三來精衛營中現在求戰心切,是時候再征戰一番了。”
“還有。”劉策笑道:“姜潯還欠我大筆軍餉沒給,不是想讓我當面去要麼?行,我來要了。”
“哈哈哈……”說完和秦墨一道笑了起來……
……
“救苦救難大慈大悲的觀士音菩薩,保佑我遠州城百姓安然無恙……”
城中慈安寺內,姜若顏跪在觀音菩薩面前,雙手合十,虔誠地爲遠州城內百姓祈禱。
……
遠州城外,五萬多亂兵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邊際,如同蝗蟲一般駐紮在城郊。
城下不遠處,一條巨大的白色橫條高高立在城牆之下,只見上面寫着“義勇無雙,忠君報國,奈何飢寒交迫,無以爲濟”十八個血紅的大字。
只見城樓下胡廣才大聲喊道:“姜大人!兄弟們也不想這麼做,我們來就是想討個說法!爲什麼不發軍餉?爲什麼兄弟們這麼拼命連頓飽飯都吃不上?姜大人你給我們評評理,有這種道理麼?”
城樓上的姜潯面色鐵青,看着城外胡廣才大喊卻不發一言,周圍除了府兵外,其餘士兵都是面帶懼色,渾身不住顫抖。
“大人!說話啊!”胡廣纔不斷大喊道。
良久姜潯說道:“胡廣才,你知道你在做什麼?現在立即解散衆人回到各自大營,待本督調查清楚定會給你們一個交代!”
“狗屁的交代!”胡廣才大怒,“現在解散回各自屬地還不是等着被你定罪麼?姜大人,不要忽悠我等了!把步淵交出來!再放兄弟們進城歇息幾日,等大人把這事妥善處理了,我等自會迴轉各營安分守己!”
“斷無可能!”姜潯立刻拒絕,放他們進城?那城內百姓士族將會遭受滅頂之災。
“本督再說一次,立刻解散聚衆軍隊,回到自己所屬營地,本督會既往不咎,給你們一個合理交代!”
“那就不用再說了!”見姜潯來來回回都是這一套說辭,胡廣才也懶的再廢話,直接撥轉馬頭,向自己本陣策馬而去。
隨後,就聞城外亂軍大營一陣怒嚎,無數亂兵擡出各種攻城器械,擺出了攻城架勢。
“不好,他們真的敢攻城?”姜潯眼神一冷,見到城下無數雲梯衝車之時,不由心頭一怔,如果他們真要攻打遠州城的話,那就不是亂兵而是叛軍了。
“防守!備戰!”姜潯急忙命令城上守軍戒備,周圍新兵慌張的守在垛口旁,握兵器的手不住顫抖。
“爹爹……”忽然一聲柔音在姜潯耳邊響起,姜潯猛地一回頭,只見一襲白衣印入眼簾,不是自己的愛女姜若顏還有誰?
“胡鬧,你來幹什麼?還不快回府!這是你該來的地方麼?”姜潯見自己女兒向自己走來,不由怒道。
姜若顏來到姜潯身邊道:“女兒身爲姜府豪門之女,理應和爹爹一樣爲保遠東百姓盡一分心力,請爹爹容許女兒待在身側。”說完對姜潯深深一鞠躬。
姜潯見此,不由道:“此地兇險萬分,你……”
姜若顏道:“爹爹不用擔心女兒,若顏會照顧好自己。”
說罷來到城樓前,望向城外無邊無際的人海,一臉無畏。驕陽襯托下,如同玄女下凡一般神聖不可侵犯。
雖然姜若顏沒隻言片語,但周邊將士望向她時,卻彷彿注入了無盡的勇氣,握兵刃的手也停止了顫抖。
姜潯點了點頭,暗道我姜家女兒也是巾幗不讓鬚眉啊。
“攻城!”胡廣才一聲怒吼,無數士兵潮水般向遠州城牆席捲而來……
“擂木,滾石!”守城將士大吼一聲下令道。
“嗚嗚嗚……”
然而就在此時,漢陵方向卻傳來了一陣號角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