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進入墳墓,你就沒有選擇,你就不會再想什麼了。
——屠格涅夫
樑小夏的箭在黑暗中夾着小風,射中溼屍衛兵胸口。
箭支的尾羽還在黑暗中晃動,前面的箭頭扎透溼屍上的皮甲,全部沒入溼屍胸口。
它轉過身,握着武器,遲鈍地轉了一圈,尋找發出響動偷襲自己的來源。
墓穴裡站崗的溼屍不是樑小夏在玫緹斯見過的,被西西弗斯直接由活人轉化成的活屍,而是屬於死亡世界的亡靈生物。
溼屍眼睛裡閃爍着微弱的靈魂光芒,沒有亡者一樣形成靈魂火焰。孱弱,並且不斷削弱的靈魂只能支持溼屍做出基本的動作,執行簡單的守衛命令,極差的感知與視力,使得溼屍連近在不到百米內的樑小夏都無法發現。
溼屍沒有找到偷襲自己的人,伸手將胸口的箭拔下來,丟在地上,握着長劍,繼續保持站崗的姿勢。
石室裡又安靜了下來。
樑小夏放下心來,第一箭的試探帶來個好消息,這些溼屍的智慧,低得令人髮指。
她握緊弓,屏氣又化出三支箭,前後跟着向溼屍衛兵射去。
“咚”一聲悶響過後,溼屍衛兵倒在了地上。眼眶、咽喉和胸口各插一箭,眼珠中的靈魂光芒閃爍兩下後,熄滅了。
看起來挺簡單。可溼屍還是挺耐打的。以樑小夏現在的功力,普通野獸敵不過她一箭威力,溼屍衛兵居然在三箭後才搖搖晃晃倒下,皮糙肉厚到了一定程度。
又有兩個溼屍衛兵聽到聲響,向着倒下的衛兵走過去,他們戴着破皮革帽子的萎縮腦袋搞不清狀況,握緊兵器,向兩邊散開尋找侵入墓室的偷襲者。
樑小夏感覺自己很像在釣魚,用小魚吸引更大更多的魚上鉤。六支箭先先後後從時俟上飛出,分別紮在兩個衛兵身上。
第一道石室中全部的九個衛兵。就被她以這樣的方式料理完了。
黑氣從溼屍體表涌出,化成九道細線,貼地流動。最終匯入時俟中間的寶石中。
“嗚呼,真好吃。夏爾,我們在這裡度假三天吧?”
對頭腦簡單的時俟來說,“度假”就是找到很多它喜歡東西,大吃特吃。
樑小夏眼角抽了抽。也只有時俟會認爲,這個陰森篸人的地方適合度假。
隨手撿起一把掉在溼屍身旁,尚算完好的衛兵兵器,樑小夏極其遺憾肉疼地抖了抖小心肝。滿墳墓的文物寶貝,看得樑小夏雙眼發綠光,她卻帶不出去。空間裝備打不開。這些玩意兒一件件撿起,背在身上非沉死她不可。
和錢相比,還是命重要些。
最後。她還是忍不住在石室裡搜索一番,忍着噁心將所有石槽中的溼屍翻個過後,一共找到十四枚水晶鑄造的黑色錢幣。
“十四,真不吉利。”
樑小夏裝了一兜亮閃閃的小東西,繼續上路。
古墓裡地形複雜。路線交錯彎曲,爲了怕走錯路。迷失在墓室中,樑小夏每到一個拐彎口或進入一個葬室,都會特意記一下路線,標誌物,再做些記號。
之後的幾個石室裡,溼屍衛兵倒不太多,挨個都被樑小夏放倒後,她兜兜裡黑色的小錢幣已經增加到了五十六個,時間也恰好過去半小時。
踢開一塊斷裂的腓骨,樑小夏坐在不知道是第幾個石室中,暫時休整。
體溫一降再降,她身體裡存儲的能量,精神力,都用一點少一點。樑小夏不知道這條路還有多遠到頭,她默默想了一會兒。離天亮只剩四十分鐘了,剩下的路必須抓緊。
“啊啊啊啊啊啊——”
感覺腳腕突然被一隻手捏住了,樑小夏驚叫着,條件反射一箭回射,紮在石槽中一個溼屍的身上。
樑小夏還準備再補兩箭,送溼屍迴歸真正的死亡懷抱,卻發現一件稀奇的小事情,這個裝死偷襲她的溼屍,居然被自己只用一箭就射死了。
趴着的溼屍長滿鱗片,兩瓣屁股中間一支黑色箭矢,在空氣中慢慢消失。
溼屍被爆菊了。
樑小夏擦了擦額頭的虛汗,莫名想到夏西拉笑得狡黠的臉,想到夏西拉問她的第一個問題。
爲什麼這些溼屍的弱點,會是在如此詭異的地方?
想不通的樑小夏被嚇過後,翻了翻偷襲她的溼屍,只找到一枚黑色小錢幣。
“這麼窮,也敢來招惹姐?”
樑小夏憤憤不平地對着溼屍的屁股又踢了兩腳,方纔解氣,休息夠了後繼續前進。
被溼屍驚嚇的小插曲很快被樑小夏忘在腦後,尤其是她在兩個陪葬瓶裡又找到幾顆亮閃閃的鑽石,還有一條寶石手鍊時。
“嗯,這些鑽石可以給泥球做幾對耳環,手鍊可以送給媽媽戴。”
樑小夏樂滋滋地將手鍊和鑽石收起來,再也不覺得在古代墓室裡摸爬滾打是件痛苦的事情了。
她興致勃勃地去翻每個溼屍腳下的陪葬瓶,忍着噁心摸溼屍皮甲內層,膽子越來越大。
爲了圖省事節約時間,樑小夏對付溼屍衛兵的方法也在不知不覺中變得更猥瑣。從最開始命中胸口的三支箭,到偷懶用一支箭扎溼屍菊花,再到引誘幾隻溼屍互相殘殺,最後乾脆套上一堆衛兵的破爛皮甲,大搖大擺地從溼屍衛兵中穿了出去。
衛兵們都沒發現混在它們其中的冒牌貨。
屏住呼吸的樑小夏故意走路僵硬些,握着武器一拐一瘸前進。她偶爾被路上的碎石頭和骨頭絆倒,藉着身體的遮擋,順手極快速地在身邊的陪葬瓶裡撈一把。
樑小夏裝得極像溼屍衛兵中的“笨蛋”。甚至有一個佝僂着背的老溼屍在看見她笨拙的模樣時,還微不可查地搖了搖頭。
“居然被死屍鄙視了。”
樑小夏沒生氣,心裡偷着樂將鑽石收入貼身的小袋子中,恨不得那些衛兵再遲鈍些。
她緊身衣上的兩個口袋都裝滿了,鼓鼓囊囊的全是能帶走的小件珠寶首飾,戒指或者鑲嵌鑽石的額冠。裝不下東西的樑小夏又找了個小皮質袋子,將最後搜刮來的寶石裝進去,塞入高筒靴中。
她好像明白了些第一個問題的答案。
第一段墓室快走到盡頭時,幾個全身被包裹在蜘蛛毒囊中的溼屍引起了樑小夏的警惕。石室有半面牆坍塌,露出一個粗糙挖成的圓洞口。土面上全是巨大的劃痕,坑坑窪窪的黑黝黝的洞口,對着樑小夏猛吹冷風。
繼續前進的階梯卻被坍塌的廢墟掩埋。大大的條石石塊將階梯砸得不留一絲縫隙。
樑小夏別無選擇,只得彎下身子,爬進蜘蛛挖出的洞口。
“嘶——”
才爬進去,樑小夏就悶哼了一聲。肩膀不小心蹭到一塊綠色的,黏糊糊的東西。具有腐蝕性的粘液粘在樑小夏肩頭。穿透衣物,燒得她的皮膚火辣辣的疼。
蜘蛛洞窟里布滿了白色的網,稍不注意就會沾到。樑小夏將時俟背在背上,過到三分鐘,時俟就開始不滿地抱怨身上粘太多蛛絲,弄得它“不舒服”。
樑小夏一把拉掉掛在脖頸上的網。聽到通道前方的黑暗中傳來悉悉索索彷彿挖土的聲音後,急忙按壓下時俟。
低矮的通道盡頭,十幾只綿羊大的蜘蛛正在分吃一具屍體。每隻蜘蛛的蜘蛛腿都色彩斑斕。佈滿紋身一樣的花紋,倒刺一根根立起來,上半身卻有高高的肉色凸起,遠看就像個模糊的,由人身子和蜘蛛腿拼起來的怪物。
每隻蜘蛛都爭搶分吃屍體。以其中個頭最大的一隻冰藍色蜘蛛搶得最兇。它豎起兩對鋒銳的大前爪示威,尖銳的“吱吱”聲從蜘蛛身體裡發出。毫不留情對着它附近所有企圖靠近的蜘蛛攻擊,噴出大股藍綠色毒液。濺在地上的毒液瞬間結成冰,將另一個企圖挑戰此蜘蛛的紅色蜘蛛半截身子凍在冰雪中。
個頭稍小的紅色蜘蛛很快又被其餘競爭者一擁而上,分吃乾淨。
爭搶並未停止,紅色蜘蛛的前車之鑑還在眼前,其他蜘蛛卻均不買藍色蜘蛛的帳,試探着不停用蜘蛛腳觸碰地上的屍體,趁藍色蜘蛛護不過來時將一對長牙扎入屍體中猛吸兩口。
一具屍體根本不夠如此多的蜘蛛分吃,乾癟得幾乎只剩一張皮的屍體上卷滿了蛛絲,只有從白色絲線中戳出的一對長耳朵,能夠表明死者生前的種族。
居然是白精靈!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
纏網的蛛絲太多,擋在她前進的路上,樑小夏看得不是很清楚。她只覺得,吃掉精靈遇難者後,蜘蛛們背上的人形又變得更細緻了些,雖然還是個高高的肉棍,隱約能看出頭與肩膀了。
蜘蛛們也有些不滿足,轉過身子,開始不安分地在同類中尋找下一個目標。
爭搶最兇的藍色蜘蛛此刻成了衆矢之的,所有蜘蛛都知道,它的毒液在對抗其它蜘蛛,阻止它們分享食物時消耗了不少。此刻的藍色蜘蛛雖然體型最大,卻是所有蜘蛛中最好欺負的一個。
慘烈的分食還在上演,藍色蜘蛛很快就被吃成了一個空殼。它背上的“人體”被某個伺機而動的冥綠色蜘蛛一爪切下,“噗茲噗茲”吸了個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