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是那些我們相處、相愛、本該相知的人在矇蔽我們,即便這樣,我們仍然愛着他們。
——諾曼.麥考連
自從影刺偷襲過泥球后,樑小夏一行的前進路途便開始順利起來,再沒有不長眼的跳出來打劫、在風口處下毒、刺殺、或者在精靈們前進的必然之路上設下看不見的陷阱。
高大又古怪的黑色山石投下陰影,極光變換的天空被夾在中間,逼仄而昏暗,沒有一隻動物經過,除了隨處可見的黃色地下噴泉外,只剩縮成球狀一團團貼地滾動的枯草,連地下城常見的熒光菇都被拔掉了。
很順利,順利得都有些詭異。
膿毒的空氣中,瀰漫的是一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節奏。
行進一整天,吃飯的時候,沒有洛基講趣事活躍氣氛,精靈們都草草地嚼了兩口乾糧,喝了些自帶的水就分頭休息了。
“洛基,你還好吧,看你好像不在狀態的樣子?“
雷諾最先發現洛基的不對勁,他問話也不是指責洛基,之前的小玩笑雷諾沒放在心上,他早就知道洛基是什麼樣的人了,洛基做過什麼,付出過什麼,沒人比他更清楚。
作爲操慣了心的精靈長老,雷諾即使被樑小夏以“外出考察“的名義誆出來。也總是忍不住會想要多照顧到所有人的情緒,尤其是腦子裡還有地圖的洛基。
而且。一個不說話又不笑,沉默低頭的洛基。怪滲人的。
“我好着呢,剛剛只是想到一個非常,非常有意思的笑話…你要聽嗎?“
洛基擡頭,在雷諾極度懷疑的目光中,自顧自地低低笑了起來。
洛基的笑聲有點神經質,盔甲後的一雙眼睛眯得彎彎的,露出幾絲流光,帶着某種莫名的自嘲情緒。
看洛基不想說,雷諾也不便追究。只得將擔憂的話噎回去。
雷諾壓低聲和洛基說話時,鏡月扭頭向後面看了一眼洛基,又將無波的視線收了回去,轉頭攬住樑小夏的肩膀,在她耳邊無聲說了兩句。
“什麼,小樹爸爸,你說洛基認識之前偷襲泥球的暗精靈刺客?“
樑小夏眼中訝異,她從未聽洛基說起過這些事情,即使在之前的行刺後。洛基也沒有告訴她的意思。
“糾正一下,那位影刺是位小姐,人類小姐。“
鏡月微微笑了一下,眼裡卻沒有笑意。
“啥?!人類?“
樑小夏驚訝得張嘴。
在成爲耀精靈前。她是地道的白精靈,和暗精靈、人類都打過不少交道,她知道種族先天的天賦。對智慧生物而言預示着多大的發展空間和侷限。
白精靈速度迅捷,視力和聽力絕佳。對元素之力天生感知強,可身體體質與肌肉力量。在所有種族中,也是孱弱得令人髮指,環境適應能力也極差。所以他們是天生的法師、弓手,連戰舞者也是速度見長。
矮人大部分生活在丘陵地區或者地下,對極端環境的耐受程度極高,不畏嚴寒酷暑,對金屬與火焰天生的狂熱與瞭解,使他們幾乎每一位都是冷兵器精通的大師,不過矮人們在速度與靈活性上都有犧牲,行事總給人魯莽與躁動的感覺,很難成爲以嚴謹冷靜著稱的法唱者。
獸人則是根據各自身軀形態特點,具有不同的優勢與劣勢。
如虎人肢體靈活,身姿輕健,是近身格鬥的一把好手,卻天生畏火;蜥蜴人擅於泅水,壽命悠長,強壯粗大的尾巴支撐身體,平衡感極佳,卻因全身覆鱗隔絕元素感應,全族幾乎出不了一個法唱者,反而好奇心多得不行;魚人和人魚是海中對立的霸主,俱都是海戰高手,除了聲波攻擊外,水系法術也用得順暢,可惜天生壽命太短;蛇人擅毒,偷襲刺擊也不弱,可惜天生冷血,耐力極差,稍微動動就會感覺疲憊……
暗精靈是地下世界的王者,爲了適應這片無光的世界,他們的視力與聽力比白精靈還要更勝一籌,而在大地之母的幽影懷抱中成長,接受謀殺與詭計的洗禮,暗精靈們對刺殺藝術的追求已經到達了透入骨髓的深刻,這不僅僅是來自天賦的恩賜,更是環境逼迫和他們信奉宗教的引導。
公開屠戮與殺害會受到暗精靈們虛假正義的抵制,大地之母對暗巷背街中下黑手卻是鼓勵和包容的,整個暗精靈社會都鼓勵對權利的追求,對野心的培養,在這樣的環境中成長,暗精靈們想不歪苗都困難。
所有這些種族中,發展最均衡的就是人類。
人類,就像是將所有種族中的天賦中的一樣抽取出來,雜糅在一起一樣,他們身上有白精靈的元素感應,有暗精靈的野心,像矮人一樣強壯的身體,比魚人更加悠長的壽命,虎人的靈動狡詐……這些被抽取的優點奇異地融合在一起,卻又沒融合全,構成人類這麼一種全面發展,卻又在各方面都有瓶頸的矛盾體。
人類的適應性,也是在所有種族中最強的,不論荒原沙漠,還是高山叢林,上天入地,幾乎是有生物羣居的地方,都有人類的身影出現。
這種天賦上的不專一,也使得人類中幾乎沒有高階職業者出現。在錯誤的路途上跑得再快,也不可能到終點,而人類的天賦,已經限定死了環繞他們身邊的路,沒有一條是正確的。
當然也不是絕對,當人類的階位突破五階到達六階(法唱者爲突破四階到五階),精神力有了質的變化後。壽命還會再延長五十年,隨後每次突破時。壽命都會相應延長。
那也是人類成爲高階職業者唯一的機會。
很可惜,幾乎所有人類走上的都是一條還沒突破就被時間熬死了的路。
一個人類。居然比暗精靈在影刺上的造詣還要高,這意味着什麼?
奇蹟般的絕世天才!
這樣的人,是怎麼和洛基認識的?爲什麼洛基不肯告訴大家?那人爲什麼要偷襲他們?
樑小夏腦袋裡瞬間過了十幾個念頭,最多考慮的還是這件事會不會對整個隊伍的安危構成威脅。
畢竟,面對八階幻影刺客,她自保很容易,想要在自保的同時再照顧到所有人就很困難。
一個影刺盯上的人,不管是誰,只要有鬆懈的時候。她就有的手的機會。
樑小夏苦中作樂地想,幸好她挑出來的小傢伙都是一些不容易鬆懈的。
“算了,不問了,我相信洛基。“
相信她們長久相處出的信賴,更相信她自己的眼光。
鏡月也沒多言,在最初提點過樑小夏小心,讓她有心理準備後,再未多言。
第二天,樑小夏冥想過後醒來。就得知了一個不好的消息。
洛基失蹤了。
“昨晚我們和洛基老師一起守夜,後半夜的時候我們喝了點水,又吃了點東西,老師一直坐在一邊。我們都沒太注意…再後來,我們就…睡着了。”
阿德萊德說到這裡,臉上紅得羞愧。腦袋低低的,無顏面對樑小夏。
“你們幾個都睡着了?”
七個精靈均點頭。連泥球都赫然在內。
阿德萊德的心性她最瞭解,他不是一個容易被疲勞感打敗的弓獵手。責任心又強,說是守夜,就不可能睡着。
更何況七個精靈都睡了,多半是有人給他們下了藥。
“你們睡着之前,洛基有沒有說過什麼,或者他表現出要去哪裡?”
“沒有,昨晚老師很沉默,什麼話都沒說,而且沒有生火,四周黑漆漆的,我們都沒看清。”
樑小夏問了一圈,得到的都是差不多的答案,沒人知道洛基去哪兒了,幹什麼去了。
麻煩的是,洛基走了,就沒人給他們帶路了。他們的隊伍已經深入到峽谷內部深處,周圍層疊的山石出奇地相似,左繞右繞的路都是穿過峽谷山縫間,沒有半點標誌參照物。
樑小夏試着將精神力全部展開,得到的也不過是一個大概方位,整片死亡峽谷的面積,遠遠大過她的精神能夠覆蓋的範圍,使樑小夏無法判斷,到底朝着哪裡走纔是出口。
貿貿然亂走,唯一的結果就是迷路。
“現在怎麼辦?“雷諾問。
樑小夏還是不相信,洛基會不知道他的重要性,就這麼大咧咧地失蹤。
她沉吟片刻:“派幾個人在附近輪流搜一下,剩下的原地等四十八小時,四十八小時以後,洛基如果還不回來,咱們就上路。“
說話的同時,樑小夏將一號和二號也放了出去尋找洛基。
樑小夏對死亡峽谷區域很陌生,但是她明白,在行蹤泄露的情況下,原地停留太久,他們很可能會被大量涌來的暗精靈包餃子。
四十八小時,是她的極限,也是洛基應該明白的界限。
她試着聯繫了一下主僕契約中的涅滋,發現自己發出去的意念在飄出去很遠很遠後,被一個莫名的障礙阻擋住了,全數無法接觸。
涅滋也聯繫不上,樑小夏有點焦慮了。
“斯文,你覺得洛基失蹤,是幹什麼去了?“
“尋找他自己的命運去了。“
斯文仰望色彩斑斕的天空,給了樑小夏一個模糊的答案。
月底第一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