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 那個時候我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不管是被抓還是被處死,我也都無所謂了。只是可憐了赫連城,如果不是跟着我逃跑, 他興許還能多活幾天……】牧寒自嘲的扯了扯嘴角, 【可是, 司空雪燼卻沒有動手, 他沉默着揮退了身後的人。然後他看着我, 眼神複雜又落寞,我知道,他是再透過我看另一個人……只可惜, 那個人已經不在了。】
牧寒的眼神漸漸變得深遠,就像穿梭了時空, 又回到了當時的場景, 【他一言不發的看了我一會兒, 我不知道他要做什麼,直到他對我說, ‘你走吧。’……你知道麼,那一瞬間,我真的是愣住了。根本沒想過他會放我走,我下意識的想問原因,可是張開了嘴後, 才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他不再看我, 扯着坐騎轉身就走。呵, 我真不知道他那時到底是怎麼想的, 爲什麼任何嚴重的事情, 在他看來卻可以如此雲淡風輕。我雖然說不上聰明,但也知道如果放走我, 幻雪帝定然要雷霆震怒,而司空雪燼到時候只怕也要受到一定的牽連。可是,即便知道這些,我能做什麼,我還能做什麼……除了站在他背後默默看着他遠離,我根本無能爲力。】
【那個時候,真的有種心如死灰的感覺,我痛苦的抓緊赫連城的手,用得力度根本沒有控制。我知道會捏痛他,可他卻沉默的用力握住我的手……也許正是他這不經意的動作觸動了我,我忽然想起自己現在還不是一個人,赫連城。這個被我帶着逃出來的孩子,我不能因爲自己的關係,再讓他落入神殿的手上。】
【就像被兜頭潑了一盆冷水,一時間,我徹底清醒了過來……司空雪燼已經離開了,我知道眼下不是傷心絕望的時候,我必須要逃離,帶着赫連城逃離這個地方。】
【當時的幻雪城幾乎鬧得沸沸揚揚,而我則因爲司空雪燼的刻意掩護,成功逃出了城外。雖說我擁有空鏡,可那玩意兒對我而言就好像一個懵懂的小孩拿着一本絕世秘籍。我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去使用空鏡,就在我一籌莫展的時候,七指魔君卻出聲了……】
一提到那妖獸,牧寒禁不住蹙眉,【其實有時候,我真的很懷疑它的來歷。對於這種上古的東西,好像它都瞭解很多。我問它是怎麼知道的,它倒也不隱瞞。後來我從它口中得知,原來在妖魔族,尤其是那些頂級的妖獸,它們都有一種獨特的傳承方式。有點類似於靈魂印記,可以把老一輩的精粹術法以及一些古老知識刻錄下來,然後一代代的傳一下。如此一來,薄集厚發,也導致妖魔族的頂級妖獸越來越強大的可怕。尤其是到了七指魔君這一代,更是隻能用恐怖來形容了。】
【如果獵魔那天,司空雪燼不是一出手就直接是七星封煞陣法。恐怕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情況還真得很難說……而且當時的獵魔森林中,雖然有不少的蟲洞裂痕,但那七指魔君出現的地方確是一道人工的空間裂縫。也就是說,那七指魔君根本沒有通過蟲洞出來,而是硬生生的撕開空間,抓着赫連城出現的。】
【後來,我問過赫連城。可他卻是什麼都不知道,他說他當時是在戰場上,後來天空烏雲密佈,劈下一道道的閃雷。最後,他眼前一黑,再次醒來的時候,就是在獵魔森林中了。】
說完,牧寒刻意頓了頓看向莫寒,而莫寒也不笨,敏銳的眸子一眼就看穿他的想法,【你的意思是,它很可能是從人界將赫連城抓來的。】
牧寒點了點頭,讚許道,【沒錯,我當時也是這麼想的。可能是當時人界的天氣變化,導致空間出現了一絲動亂,這才讓它有機可乘的摸到人界。只可惜,上古以來,這界層之間的隔閡又豈是它說穿就能穿過去的。而且依照情況來看,它當時很可能是隔着幻雪界,直接從妖魔界就想橫穿人界了。】
雖然對七指魔君的不自量力有些譏諷,但牧寒卻不得不嘆道,【雖然它沒有成功,但從這些猜測可以估計它的實力到底有多強大。那也是我離開幻雪界前,最後一次評估了一下它的實力……】
聽聞,莫寒的精神不由一震,【你後來將它帶入了人界!】
牧寒無奈的點了點頭,【本來根本沒想過要帶它的,可是你也知道我當時的處境已經被逼到走投無路了,在幻雪界,我帶着赫連城根本呆不下去,最好的辦法就是去人界。而要開啓‘空鏡’,我必須要得到它的幫助。】
莫寒有些沉默了,他開始懷疑這一切是不是那七指魔君計劃好的……
【不過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讓它出來禍害人世的……】牧寒的眼眸滑過一道厲光,【我從來到人界之後,第一件事情就是想辦法再次封印那傢伙!】
莫寒臉色微變,【二重封印!】他沒想到牧寒居然會這麼下血本,要知道,如果還想在已經幾乎趨於無懈可擊的封印陣法上再加上二重封印,這可是要施術者付出更多的代價,甚至可能是嚴重的反噬!
要知道,對於靈術師而言,最可怕的就是反噬了。畢竟自己的能量攻擊自己,這滋味消不說好不好受,那強硬的攻擊屬性,也絕對夠本人喝一壺了。
反噬的即便再輕也要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修養,這期間不能動用大招,因爲很可能再次引發二重反噬。這個後果可就不止是一加一等於二這般簡單了,而是成倍數的傷害。甚至很可能達到所謂最嚴重的反噬後果,一身修爲盡廢!
也正是因爲知道這些,所以莫寒纔對牧寒敢於施加第二重封印感到吃驚。
【你不用感到吃驚,我也是被逼無奈。】牧寒搖頭苦笑,【從來到人界之後,七指魔君那傢伙一改以往的狀態,突然緘默了。那時候我就下意識提高了警覺,在加之,我也敏銳的感覺到七星封煞的鎮壓能量似乎也沒有在幻雪界的時候強了。也許是空間地理不同的關係,總之,爲了以防萬一,我不得不做出抉擇。】
【不過我畢竟也不是什麼聖人,想在原有的幾近牢不可破的封印卷軸上再做出改動,我自知也是一件根本不可能的任務。於是我想到了獻祭……】
獻祭!
一聽這兩個詞,莫寒的眼皮不由一挑,好歹也是死神職業出身,他多多少少還知道一些這種拿活人獻祭的術法。只是不知道幻雪界的獻祭方式是不是同他所知的一樣……
【那時,人界還處於混亂的戰亂年代,想找個死人非常容易,但想要找個陰時陰曆出身的,卻又剛死不久的十八歲少女卻難如登天。】
【等等,獻祭死人?!】莫寒擰眉,這情況有點出乎意料了。
牧寒笑笑,【當然不是,所謂的獻祭,是獻祭靈魂!】
莫寒一愣,這誰想出來的法術,居然是直接獻祭靈魂。不過想想也是,靈魂的力量可比活體要強大多了……如果用來加持在第二重封印上的話也是無可厚非,雖然這可能導致獻祭的靈魂永世不得超生!
也不知道最後是哪個倒黴蛋被牧寒拿來獻祭了……
【後來我找了三天,都沒找到一個能符合條件的。最後實在無法,我只能從一個剛被屠城的城池中,找來一具陰時陰曆出身的十九歲少年勉強充數……】
牧寒的表情實在有些無奈,畢竟條件有限,時間又緊迫。誰知道多拖一天,會發生什麼事情呢,【於是,那天,我就直接將他煉祭了。】
不知爲何,聽到這裡,莫寒忽然有種奇怪的感覺,【你當時在他身上畫符咒了?!】
牧寒微微一怔,隨即笑道,【看來你我同根生,當真是有的事情不言而喻啊。】
莫寒的額角有些抽搐,不是什麼所謂的不言而喻,而是他突然想到了那個對他死纏爛打的千年殭屍!
【我用自己的血混合了黑砂在他身上刻下封印咒語,由於屍體剛死不超過七天,魂魄還沒有完全離開,於是我很容易牽引到了他的生魂,然後將之封印在軀體內……】
莫寒現在實在有些無語了,這簡直跟煉製一隻殭屍沒什麼兩樣,只是這隻殭屍身上多帶了一個封印咒術而已……
【封印那天,我受到了阻攔,原本一直緘默的七指魔君突然暴怒,居然還分出一個分*身來對付我,顯然,它已經察覺到了我要做什麼。】牧寒冷冷一笑,【不過它的分*身也正好說明了,這傢伙還明顯留有餘力。只怕給它的一定的時間,衝破封印也不是不可能的。只可惜,它的分*身雖然實力強悍,但畢竟不是本體……想對付我還差了些,以至於到最後它還是被我強行施加了二重封印!】
莫寒的心情沉了下來,能在七指魔君暴走的時候,還強行施加二重封印,想來牧寒肯定更不好過了吧。
好似察覺到了莫寒的心思,牧寒寬慰道,【其實,也沒什麼。反正我已經做好覺悟了……】對他而言,心早已在幻雪界的時候死去,他之所以還要來人界,純粹只是出於想要幫助赫連城。至於他自己麼,爛命一條了,死了又有誰會在乎……
雖然對方說得風淡雲輕,但莫寒的心情卻莫名的有些壓抑。
【不過,那時候封印完七指魔君鬧出的動靜實在太大,導致事情一下子傳開了方圓百里。畢竟那傢伙個頭那麼大,想不引人注目都難啊。】說着,牧寒微微嘆了口氣,【人類跟幻雪族畢竟不同,幻雪族是習慣了崇拜強大力量。而人類則對於神秘力量心中卻是存在於一種敬畏。當時,妖魔現世的輿論幾乎不出幾天就在那個戰亂的年代傳播開來。對於那些連年受戰亂波及,而無法安生的平民百姓來說,我就像他們溺水時的浮萍,以至於很快就被所有民衆捧爲了天神下凡……】
【受到我的影響,赫連城的身世也不約而同的曝光,然後間接成了天神欽點的真龍天子。一時間,當真是人心所向。而當時還是小國的赫連,對於這個曾經失蹤過一段時日,又回來的皇子,那赫連王也是大喜過望,畢竟自己的兒子被世人奉爲真龍天子,那他豈不就是真龍天子他老子了……】
牧寒嗤笑,【赫連城那小子,別看他平時一副冷冰冰的模樣,其實他也是一個野心家。他利用這個大好時機,在赫連國獲得兵權,而我也被他力捧爲了國師。他曾經毫不避諱的跟我說他要當皇帝,他要平息這場戰亂,他要讓赫連國統一大陸。】
【說實話,從他那嘴裡吐出來,真是不能讓人不信。雖然才九歲,但其心機卻很深,而且經過了這麼多曲折的磨練,他的心智也比大他的人還要成熟許多。再加上……我在後背的推波助瀾和適當的幫忙。他很快便以所向披靡的勢態橫掃整個大陸……】
莫寒點了點頭,這段歷史他也曾略有耳聞,據說是赫連城曾在三年的時間內就統一了大陸。雖然聽着有些玄,但如果加上當時的民衆對神靈的敬畏,以及牧寒背後的幫忙,想來也不是不可能。
其實,戰亂那個年代,除了幾個大國外,其餘都是各自爲政的混亂小國,而赫連城在牧寒的幫助下攻破了那幾個大國。如此強勢的態度,自然嚇住了那些小國,更何況,當時,一個大國都主動投降了。如此一來,那些小國哪裡還剛反抗,人家大國都被赫連城的鐵騎踐踏了,他們還不被踩成肉泥……
【在赫連城統一大陸之後,我在赫連國內選了一個地址,然後讓人建造了一個封印祭壇,打算將七指魔君永遠的塵封於地下。只是沒想到祭臺卻成了後來的聖殿……再加上我名滿天下,所有很多人想拜我爲師。我想了想,各國整合這段期間少不了騷動,於是從中挑了些資質卓越的人,開始傳授他們一些術法。】
【人類的體質跟幻雪族有太大差異,不是人人都適合修煉,能成爲靈術師的人更是少之又少。不過一旦成了靈術師,這些人在人界還不是呼風喚雨的存在。於是我開始在聖殿制定了一些鐵律,甚至在他們身上下了咒術。不管怎樣,我只是想幫助赫連城穩定這一時期的整合,可不想那些靈能者破壞人界的規矩,造成不必要的麻煩。】
【料理了那七指魔君的後事,我也算了了一樁心願,想來這二重封印,料它也翻不起多少風浪。不過,我倒是真沒想到反噬,會這麼厲害……那三年的時間裡,我的實力幾乎縮水了一半,體質更是一天比一天虛。而且從聖殿建造以後,我就開始不斷的咳血……】
聲音頓了頓,牧寒的臉色忽然有些疲憊,【那時候,赫連城總是時不時的來看我,但我知道,我的生命已經開始在悄無聲息的遠逝。所以我開始避而不見,因爲我便不希望他知道我活不了多久了……後來又過了兩年,也就是赫連城十四歲的時候,他的父王自主退位,而他也如願以償的登基。那個投降的大國送來公主和親……】
【當時的我雖然表面上看着還年輕,但內部卻已經是嚴重衰敗了……即便我努力的改善,卻依然無法改變自己的命。當我漸漸聽不到周圍的聲音,鼻子嗅不到味覺,舌頭嘗不出味道,視覺開始下降,體力開始不濟……我知道,我的時間已經快走到頭了。我不知道赫連城是不是察覺到了什麼,那些日子裡,他一直陪在我身旁。】
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麼,牧寒的眼裡浮現了一絲蕭瑟,卻是一閃而逝,【後來,在他大婚的那一晚上,我獨自離開了。其實,早在一年前,我就已經計劃好離開了。】
莫寒靜靜的看着他,不知怎的,他忽然覺得牧寒期間似乎隱瞞了什麼。但這已經不是他能追究的……
【我在一個山頭上設置了結界,當時的我想用真火徹底焚化這殘破的肉身。可哪裡料到,計劃往往趕不上變化,真火沒有引到,反而引到了雷劫……】
【我記得那雷打在身上,幾乎讓我五臟俱焚,那時候的身體哪裡扛得住,我兩眼一陣發黑,在昏過去前,我看到那雷再次劈下,然後劃開了一道空間裂縫!】
莫寒一震,腦海中忽然閃過一些片段,他愣愣的看着牧寒,心中隱隱有了猜測,但也許是真相來的太突然了,他一時間居然無法開口。
牧寒望着他,笑了笑,卻不再言語。
莫寒吸了口氣,壓下心底的浪濤。他已經從牧寒的眼中讀出了答案,可是,這都什麼事情啊!!!!
原來,牧寒跟莫寒根本沒什麼前世後世之說……丫的,原本就是同一個人,只是兩個意識體的不同罷了。究其原因,一個是失憶前的,一個是被雷劈後,掉進冥界失憶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