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那些比李阿婆可憐的病患多了去了,唐仲都什麼也沒管,卻偏偏想把李阿婆接過去與他同住,歸根結底,這麼做是因爲她。陳悠並不傻。
“傻孩子。”唐仲笑着揉了揉陳悠的頭髮。
師徒兩人越走越遠,漸漸消失在李陳莊的羊腸小道上,隱沒成一個小黑點。
陳泉甩鞭趕着牛車,心裡卻是七上八下,因爲老東家竟然讓他不聲不響的通知官府的人:趙燁磊根本沒死,這這……
陳泉滿臉糾結着,之前趙舉人家也沒做過什麼壞事,都是受了主家牽累,才被抓去華州問的斬。而趙燁磊與張元禮又是多年同窗兼好友,他實在是有些下不了決心。但是一想着他家中還有三四個弟弟妹妹,都要靠着他在張家這點月銀生活,他就不得不狠狠心,老東家可是最記仇了,要是他知道自己沒報官的話,還不把自己打個半死,再攆出去!
陳泉想想就心顫,遂深吸了一口清晨有些涼的空氣,揮鞭趕車加速朝着林遠縣城去了。
陳悠家裡誰也沒想到張大爺會派陳泉做出這樣的事來,所有人都還矇在鼓裡。
陳悠與唐仲出外診回來,已是傍晚,兩人在路上有說有笑,倒也不怎麼無聊。
等走到村口,進了村,兩人先去了一趟李阿婆家,陳悠高興的與李阿婆說了,讓她搬過去與唐仲住的這件事。李阿婆瞪眼有些不敢相信。
“阿悠,你說啥,你要阿婆搬去唐大夫家裡,可……”
“阿婆,你聽我說,阿公不在了,你現在眼睛又不好,若是住在唐仲叔家裡。他也能時時照看你的眼睛,您沒事的時候,做些飯食帶着唐仲叔吃,幫他理理藥材。不是挺好,你這整日一個人悶在家中,不是個辦法。”陳悠用真誠的雙眼盯着李阿婆。
李阿婆是又感動又猶豫,她伸手捏住陳悠的小手,“阿婆知道你這是爲了阿婆好,可是你阿公剛走,你讓阿婆好好想想可好?”
陳悠也知道凡事都不能強求,這院子李阿婆與老周頭住了幾十年了,老周頭乍一不在了,李阿婆又怎麼捨得?
陳悠點點頭。給李阿婆看了眼睛,她與唐仲這才離開。
剛從李阿婆家出來,走了不多遠,就聽到村中兩個婦人在嚼舌根子。
“人啊就是這樣,這一有錢了。就背信忘義。你瞧老陳頭家的那個老三,在縣裡開了個鋪子,尾巴就翹到天上去了,這欠收的年景,他前頭老爹老孃、兩個親哥哥過的都不好,也不知道幫襯着一把,當真是良心都被狗吃了。整日只知道自己吃香喝辣。”
“你這刁婦,要是你家有錢了,肯把錢再拿出來給別人?我記得沒錯,你們一家子人也不少吧。人吶,都這樣,大肚大方的畢竟少。要換做是我,我也不給啊,那些人,有一就有二,難道我還要一輩子養着他們不成?”
……
另外一個婦人這麼一說。兩個婦人就都笑起來,反正不是自家的事兒,她們說說也就是當說個八卦笑笑而已。
而與唐仲站在不遠處的陳悠,卻是聽的臉色難看,村裡人怎麼就突然說起她家的壞話了?分明是有人故意傳出來的,能做出這種事兒的,除了簫氏還能有誰!
“阿悠,莫要想那麼多,人的忘性總是很大,流言蜚語這種東西,時日一長就不會再有人提起了。”唐仲拍了拍陳悠的肩膀安慰。
陳悠點點頭,等回到家中,就見着秦長瑞與陶氏正準備去前院。
“爹孃,你們去幹啥?”陳悠不解的問。
阿梅急忙跑過來,抱住陳悠的手臂,擡頭道:“大姐,大伯孃方纔過來,說是嬤嬤和翁翁尋爹孃過去。”
陳悠眉頭一皺,這個時候老陳頭夫妻尋陶氏與秦長瑞過去怕不是好事,難免不讓她將與之前聽到別人嚼舌根這件事聯繫到一起。
陳悠放下手中的藥箱,“爹孃,我與你們一起去。”
然後又轉頭對阿梅阿杏道:“阿梅阿杏將大姐的藥箱拿進去,乖乖待在家中。”
阿杏在一旁將陳悠的藥箱提起來,與阿梅一起乖巧點頭。
陳悠快步追上陶氏與秦長瑞,秦長瑞拿她沒辦法,揉了揉陳悠軟軟的發,並沒有阻攔。
只是叮囑道:“阿悠,你畢竟年齡小,到了前院看着就成,萬不要插嘴。”
陳悠道知曉了。
他們一家三口便一起去了前院。
因大房陳永春與陳奇都不在家,只有老二陳易帶着不大的弟弟,剩下的便都是一屋子女人。而二房這邊陳永賀帶着他們家老大陳良和老二陳順就三個男丁了。
陳悠他們到時,一家子都聚在了老陳頭家的堂屋中,掃了一眼屋內的一羣人,曾氏臉色不怎麼好,而陳白氏則滿面蒼白,嘴脣也緊緊咬着,顯然方纔是受了老陳頭夫婦的訓。
簫氏昂着下巴狠狠瞪了陳白氏一眼,似是頗爲不悅。曾氏黑沉着拉過媳婦的手,輕輕拍了拍以做安慰。
等陳悠一家進了堂屋,老陳頭和陳王氏都朝着他們的方向看過來,老陳頭見到秦長瑞一手還牽着陳悠,眉心一皺,更是不快。
他首先就忍不住了,“老三,大人說話,你將孩子帶來做什麼?”
陳悠沒想到,老陳頭首先就將矛頭指向了她,她張了張嘴,想要反駁,秦長瑞朝着她看過來,輕輕搖搖頭,陳悠這才抿了抿嘴低下頭,將到了嗓子眼的話嚥了下去。
陶氏溫柔的笑了笑,“爹說的什麼話,阿悠是我們的大姑娘,家裡的事,都能做得半個主兒,怎的不能來,二嫂家的順子不是也在這兒嘛!”
簫氏聽她這麼說,冷哼了聲兒,“三弟妹,我看你是沒瞧明白,我們順子可是男娃,以後也是一家之主,你們家阿悠可是個女娃,養的再好,還不是潑出去的水,怎麼能相比。”
秦長瑞被簫氏說的不悅,橫眉冷冷朝她看了一眼,簫氏頓時感受到一股無形的壓力,壓的她喘不過氣兒來,本還想噎陶氏幾句,都被嚇的閉了嘴。只低着頭暗暗在心裡頭咒罵了幾句。
這事兒還沒開始說呢,就要吵起來了,陳王氏手肘拐了一下老陳頭,朝着他使了個眼色,老陳頭哼了一聲,拿着旱菸杆兒“吧嗒吧嗒”狠狠抽了兩口,撇開了頭。
“都別說了,老二媳婦,偏你話多!”陳王氏對着簫氏翻了個白眼。
看着三房一家還站着,陳王氏想着今兒這事兒,尷尬地咳嗽了兩聲,才道:“永新和阿悠她娘也坐下吧,找你們來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事兒,就是有件事要與你們商量。”
秦長瑞與陶氏也不與老陳頭夫婦虛客氣,就尋了曾氏這邊的空板凳坐了下來。
陶氏瞧着陳王氏這態度,便知她今兒是有事求他們夫妻,還定是關於藥膳鋪子的。
夫妻兩坐下後,陳悠站在陶氏身後,陳王氏幾次朝着他們這邊看過來,陶氏與秦長瑞也只當未看見,低着頭。
陳王氏心裡有些鬱塞,這麼一大家子人在堂屋耗着也不是辦法,既然三房裝傻不問,那也只有她厚着臉皮提出來。
“永新啊,你們雖是把田地賣了,可也知今年的年景,我們家那田實在是沒收到什麼,你大哥大侄子都不得已出去找活兒做了。這糧食還不夠撐到秋收的呢!之前是爹孃不好,冤枉了你們,也不知你們真是在縣裡開了鋪子。聽說你們那鋪子生意挺好。永賀之前也與我說了,想着阿良能去你們鋪子做些活計,說是阿悠她娘給拒了。可你們轉眼就讓奇子媳婦兒去鋪子做活兒,這不是打老二家的臉嗎?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也不能偏着哪一房。”陳白氏說着頗爲無奈。
陶氏也不接話,心中卻是冷哼了一聲,這件事八成是簫氏在陳白氏面前哭訴的,否則陳白氏也腆不下這個臉說出這番話,夫妻兩裝糊塗,也不接話。
陳悠卻被氣的不輕。當初老陳頭可是與他們三房劃清了界限,他們開鋪子的時候請他們去吃飯他們也不去,現在卻跳出來要管他們三房的鋪子的事,有些過分了吧!
簫氏見三房在這裝死,氣的擰了擰衣袖,推了自己丈夫一把。
陳永賀瞪了她一眼,見堂屋中沉默着,只好厚着臉皮說道:“三弟,二哥雖說是對你沒怎麼幫襯過你,但是咱好歹也是兄弟,你就不能拉一把?算是二哥求你一次,成不?”
秦長瑞和陶氏可不是這麼容易心軟的人,二房在這明擺是演苦肉計,那閒話都傳了半個村兒了,這會兒是逼他們上梁山?
老陳頭瞧着三房不動,氣憤的將旱菸杆兒拍在桌上,發出一聲震天的聲響,“怎的,別說老二家的只是想找個餬口的活兒幹,就算是問你要幾個錢過活,你都要給!”
老陳頭這話就是威脅了。頓時,老陳頭話一出,簫氏嘴角就翹了起來。她得意的看了曾氏一眼。
ps:
還有一章會晚點,12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