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裡忙亂一片,大娘要做一家子的晚飯,陶氏和陳白氏在一邊幫忙。
陳悠叫了陶氏一聲,陶氏回過頭來,見到趙燁磊站在門口,連忙走了過來。
“阿磊,你怎麼到廚房來了,快去堂屋,這裡煙熏火燎的。”
趙燁磊笑着說沒事,問有什麼要幫忙的。
大娘撇過頭笑着道:“大少爺,這裡哪用得着你,快去堂屋坐下陪着說說話纔是正經兒!”
要說趙燁磊還真是不會做什麼家務事,以前在趙家也是闔府上下寶貝着的金貴少爺,後來到了陳悠家中,秦長瑞夫婦也從來未叫他做過家務,這兩年日子慢慢好了,就更是不會沾這些事情了。
陳悠在一旁偷笑,惹得陶氏瞪了她一眼,陶氏將趙燁磊往外頭拉了拉,“阿悠翁翁嬤嬤他們來了,今晚要在這裡住下,阿磊,一會兒用過了晚飯,你帶着阿悠還有阿梅阿杏去百味館住,把阿魚也帶上。”
趙燁磊沒想到李陳莊一下子竟然來了這麼好些人,就連陳悠的房間都要騰出來,他濃眉微蹙,“嬸子,把我的房間騰出來便是,阿悠一個姑娘家去百味館不方便。”
陶氏搖搖頭,“阿悠的房間是騰給女眷住的,你那屋子不合適,無事,晚間,百味館裡有你和阿魚照料着,能出什麼意外。”
趙燁磊只好點頭。“那一會子吃過飯就過去吧,那邊後院的房間還要清理一番才行。”
“阿悠,你與你阿磊哥哥一起去堂屋吧。這裡不用你幫忙,東西都收拾好了嗎?”
“先前就收拾了,房間裡重要的都未留下。”陳悠俏皮回道。
陶氏笑着瞪了陳悠一眼,“去吧,這裡有你大嫂,我讓阿力去酒樓又定了幾個菜,約摸還有兩刻鐘就好了。”
陳悠與趙燁磊一起沿着院裡長廊走向堂屋。
“阿悠。他們是什麼時候來的?”
“早上翁翁和嬤嬤來了後,伯孃他們下午就跟着來了。”
趙燁磊擡頭瞧了一眼吵鬧的堂屋。臉上分不清神色,“阿梅阿杏和懷敏呢?”
“阿杏和懷敏在大嫂家的院子裡陪着小思思,阿梅剛睡着。”
兩人說着話已經到了堂屋門口。
裡頭蕭氏大聲呵斥孩子的聲音,陳永賀與秦長瑞套近乎的聲音。還有老陳頭旱菸杆子磕在桌面上換菸草的聲音,陳悠家小院的堂屋就像是一個大雜院一般。
坐在門邊抱着小孫子的蕭氏最先注意到趙燁磊。
趙燁磊一身寶藍色做工精良的長袍,身材修長,面如冠玉,腰間掛着一塊四季如意扇形玉佩,渾身散發的氣息混在老陳家一家之中有一種格格不入的感覺,那感覺是活脫脫的鶴立雞羣。
蕭氏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她呆怔怔地嚥了口口水,“三弟啊。這就是你收養的那個孩子?這麼一表人才怎的早先不帶回來讓我們看看!”
秦長瑞點點頭,對着趙燁磊道:“阿磊,這是二伯孃。那邊是二伯……”
一一給趙燁磊介紹了李陳莊的長輩,趙燁磊也都一一微笑行禮,像是一枚大暖男一樣,可陳悠瞧出趙燁磊臉上疏離的笑容有別於常日。
前些年,一來是怕趙燁磊的身份敗露,二來他們儘量與李陳莊劃清界限。每次送節禮也都是匆匆來回,所以趙燁磊並未跟着一起。而這次他們打算在林遠縣住上一段時日,老陳頭一家又特意過來,索性讓趙燁磊一併認了人。
躲在蕭氏身後的陳荷瞥見趙燁磊儀表堂堂,頓時一張微圓的臉就紅了,她害羞地低下頭,又忍不住擡頭偷偷看趙燁磊的身影。
老陳頭在桌上敲了敲煙桿,顯然不大高興,“既然已經收養了,是你的養子,怎的還姓趙,不入我們老陳家的族譜!”
秦長瑞笑了笑,“阿磊十六纔來我們家,還費事改名換姓作甚!”
“不孝子!只有姓陳纔是我們陳家人!若是不改姓,你這個養子我是不會認的!”老陳頭氣憤道。
瞧這小子一身綢緞衣裳,那腰間上好的玉佩,還有這渾身的氣度,得花多少錢才能培養出來,又穿成這副人模狗樣的樣子,到頭來還是他姓,這是花錢給別人養兒子呢!
還不如將花在這小子身上的銀子都投在他們陳家人身上,說出去也能被別人誇讚個光耀門楣!
陳悠臉上面無表情,心中卻嗤之以鼻,老陳頭未免也太高看了自己了,趙燁磊怎會稀罕做老陳家的人!
趙燁磊臉上並未有尷尬之色,好像老陳頭說的話他沒聽到一般,仍是恭恭敬敬地給上首的兩位老人行禮,而後坐到了秦長瑞的身邊。
晚飯不多會兒就好了,女眷一桌,男人們一桌。
老陳傢伙食好久未這麼豐盛了,一家人都埋頭吃着飯菜,反而話都很少,幸而陶氏早有準備,這纔沒將鍋給吃個底朝天。
飯後,趙燁磊與秦長瑞說了一聲,便與陳悠出了堂屋,阿魚守在門口見他們兩人走過來,連忙小跑到趙燁磊身邊,“少爺,小姐,馬車都準備好了,三小姐四小姐已經在馬車上了。”
陳悠瞧見阿魚鼻頭凍得通紅,忙說道,“阿魚哥,你去廚房拿些吃食帶着,我先前與大娘說好了的,讓她給你們留了份兒。”
阿魚阿力兩人忙前忙後,一直等到他們一大家子吃過了,還滴米未進。
阿魚撓了撓腦袋,尷尬道,“我方纔去了,大娘說老太爺他們吃的多,廚房什麼都不剩下了,大小姐,沒事,一會兒把你們送到百味館,我去弄堂裡買碗餛飩墊墊就行。”
陳悠沒想到晚飯做那麼多,都吃乾淨了……頓時滿頭黑線。
“這麼晚,外頭還下着雪,餛飩攤子估計也早收了,阿魚哥你先忍忍,一會到了百味館,那的食材都是現成的,我給你隨意做些,正好方纔我與阿磊哥哥也沒吃好,我們再一起吃些。”陳悠笑着說。
阿魚也不客氣,以前陳悠在外頭出診,他與阿力陪着,經常都是吃陳悠做的飯。
“那就有勞小姐了。”
趙燁磊從阿魚手中接過陳悠的披風給她披上,由阿魚打着燈籠領着去院門口上馬車。
昏黃燈光下,陶氏站在屋檐下,視野裡是一對年輕男女的背影。
年輕男子高少女一個頭,身子微微側着,撐在手中的油紙傘,有一大半都傾斜到少女的頭頂,替她擋住寒風,他微扶着少女,生怕她腳下不穩,崴了腳。
陶氏彎了彎脣,這才轉身進了屋內。
屋內的氣氛頓時叫她臉上的暖色消失殆盡。
老陳頭一家坐在屋內,各個吃的紅光滿面,蕭氏見陶氏進門,賊兮兮地移步走到陶氏身邊,“三弟妹啊,問你個事兒。”
陶氏嫌惡的看了她一眼,蕭氏也不在意,繼續說道:“你這養子今年也二十了吧,這年紀可講了合適的姑娘家?”
陳荷在一邊聽到母親竟然要與三嬸說趙燁磊的婚事,臉色一白,伸手就要拉扯她娘,可是被蕭氏一把推開了,“大人說話,小孩子一邊去。”
陳荷委屈地癟癟嘴,只好期期艾艾挨着蕭氏站着。
陶氏將這些看在眼裡,“二嫂這話是什麼意思?”
蕭氏嘿嘿一笑,“我能有什麼意思,就是想給你們家這個養子說一個好姑娘唄!”
陶氏疏離的笑了笑,“二嫂,這件事我做不了主,阿磊的婚事由他自己決定!”
“三弟妹,開什麼玩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阿磊是你的養子,就算他不姓陳,這婚姻大事你若是與他提了,他還敢反對不成,養育之恩他可是一輩子都還不清的!你說是不是?我也沒一定叫阿磊娶這姑娘,也就是先與你一說。這個姑娘好的可是打着燈籠都找不着的。”
蕭氏自然是看出來陶氏興致缺缺,甚至是有些嫌惡,可是一想到以後能成爲三弟妹家的媳婦,那是吃香的喝辣的,這時候,她就算是腆着一張老臉,也要把話說完。
“三弟妹啊,我要給你說的這家姑娘,那模樣水靈自是沒話說,關鍵是勤儉持家,家裡裡裡外外什麼家務活都會做,人又孝敬,她前年剛剛出嫁的姐姐兩年就抱了仨兒胖小子!可福氣的哩!”蕭氏口氣裡帶着炫耀。
陳荷在心裡聽了一驚,她娘說的不就是她的二姨姐!頓時心中就不是滋味兒。她那二姨姐,胖成那樣,還不如她好看!她娘這是睜眼說瞎話!
可是陳荷這個時候又不敢插嘴,只是大冬天的,臉上都急出了汗。
陶氏分辨不出神色笑了笑,“行,二嫂說的這個姑娘我知曉了。”
“那就好,要不要我哪日帶這姑娘來給三弟妹看看?”
陶氏瞬間用異樣的眼光瞧了眼蕭氏,“不用了二嫂,阿磊的婚事他自己會做主!”
趙燁磊以後可是要做官的,哪裡能娶一個這樣只知農事的農家女來做妻子,這官場如戰場,娶了這麼個什麼都不懂的兒媳,以後說不準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三弟妹啊,阿磊年紀可不小了哇!這過了年虛歲都二十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