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悠放下車簾,有刺骨的寒風從方纔掀開的縫隙中吹進來,陳悠不禁朝着馬車裡縮了縮,而後道沒事。
趙燁磊默不作聲的將身上的披風解下來披到陳悠身上,灰鼠毛披風很大,整個將她罩住。讓她顯得愈發的嬌小。
陳悠剛張了張嘴,趙燁磊就笑着朝她搖頭,她只好無奈的接受趙燁磊的好意。
更深露重,又是在寒冬臘月,馬車外寒風肆虐,陳悠身周卻暖暖的。
積雪基本上已經沒有多少殘留,阿魚馬車趕的很快,沒多久陳悠幾人就回了柳樹衚衕。
冬日夜長,阿梅阿杏已經在房中睡下了,就連白日裡吵鬧的老陳頭房間也安靜下來,只餘下一盞昏黃的燈火。
秦長瑞下車時似乎還在想什麼事情,他在馬車邊揹着手停了停,瞧着陳悠被趙燁磊扶了下來,纔開口,“阿悠,阿磊跟我來一趟書房。”
陳悠與趙燁磊對看了一眼,而後轉過頭應了一聲。
夜晚的柳樹衚衕的很安靜,就連犬吠聲都沒有,陳悠與趙燁磊並排走着跟着秦長瑞進了書房。
陶氏是專門守着門等他們回來的,也一同去了書房。
陶氏給丈夫和兩個孩子倒了熱茶,便坐到了秦長瑞的身邊。
秦長瑞也不急着說話,先飲了半盞茶暖了身子,纔開口,“阿磊,阿悠,你們明日收拾收拾,後日便帶着阿梅阿杏還有懷敏先回林遠縣。今日下午我已安排好了船隻,後日一早便走,華州那邊我已去了信,到時候薛掌櫃會去接你們。”
“爹,怎的這麼急?”陳悠詢問。
“阿磊明年出年便要鄉試,林遠縣不安穩,你長期在這裡也不是辦法,還是回華州妥當,而且那裡還有你唐仲叔和靜姨。”
秦長瑞不想陳悠涉及到老陳家的爭端,他這一代已經是無奈了,什麼事情都儘量在他手上了解的好,陳悠如果留在華州,日後老陳頭不管如何,病情定要與陳悠牽扯不清。送他們走,是現在最好的決定。
陳悠自然也想到秦長瑞所想,但是他們走了,只留父母獨自在林遠縣?
“爹,娘,那你們什麼時候回華州城?”陳悠不放心的問道。
原先他們一家是想回林遠縣避避風頭,好好歇上一段日子,可誰知林遠縣與華州相比竟然更加讓人疲憊。
“你們好好待在華州城等我們回去便好,等你翁翁病情穩定下來我們就能回去,也用不了多少日子。”
老陳頭的病況陳悠最清楚,經過她那晚的施救,老陳頭雖然恢復意識有點困難,但是身體機能穩定下來卻很容易,只好開對了方子,長則一個來月,短則十來日,就能穩定。
“若是等到過年……”
“若是過年我與你母親還不能回去,你們便將去保定堂與你們唐仲叔一起過年,好了,莫要多想了!早些回去歇下,明日起來將東西收拾了。”
既然秦長瑞都安排好了,陳悠又怎麼好反駁,況且,秦長瑞這一切都是爲了他們考慮。
趙燁磊鄉試在即,確實是需要時間好好溫書,林遠縣有王家,指不定什麼時候就來搗騰一腳,王家的事情雖然暫時還未解決,當務之急,還是讓趙燁磊遠離那個王沛雪的好,省得什麼時候突然出了簍子。
他們還沒將王沛雪知道趙燁磊身世的這件事告訴他,想到這裡,儘管陳悠捨不得父母,可是也很贊同秦長瑞的做法了。
陶氏瞧着一雙兒女走出門,站在門口,瞧着趙燁磊走在廊檐外側,細心的給陳悠擋住寒冷刺骨的夜風,將她送回房間,嘴角也欣慰地翹起來。
直到看不見兩人的身影,陶氏這才關上門,坐到丈夫身邊。
“永凌,真打算今年不與孩子們一起過年了?”
兒女不在面前,秦長瑞在妻子身邊很放鬆,他舒展了一下這肩膀,而後有些沒形象地靠在椅子上,被他掩藏的很好疲憊倦色也顯露了出來。陶氏瞧着心疼,站起身走到他身後,給他捏了捏肩膀。
秦長瑞拉下妻子的手,伸手抱着妻子纖細的腰身,他深吸了一口氣,“文欣,別幫我捶了,爲夫知曉,你也很累。等咱們回華州,就給家裡添些人手,等慶陽府那邊的鋪子置辦好了,我們一家就搬過去。”
他們夫妻在這雙陌生的身體也只不過生活了四年,但是現在回想這一路走過來的,陶氏竟然覺得路途非常漫長,像是已過了幾十年一般,前世與這世的記憶混在一起,讓人唏噓。
“永凌,你準備好了嗎?”
秦長瑞擡起頭,與妻子在燈火下溫暖的雙眸對視,陶氏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堅決!
秦長瑞什麼話也沒有說,陶氏卻笑起來,她也抱住了丈夫,在他的髮髻上輕輕摸了兩下,“永凌,我會永遠陪在你身邊的。”
暗夜侵人,搖曳燈火下的一雙身影卻叫人心中暖溢。
陳悠躺在牀上,身邊睡着阿梅阿杏,她們綿長的呼吸聲傳過來,讓陳悠的心跟着平靜下來。
眼中是一片漆黑,陳悠有些擔心明日二房的反應,不知她那個局有沒有用。
第二日一早,陳悠就起身了,阿梅阿杏睡的早起的也早。
陳悠將他們明日就回華州的消息告訴阿梅阿杏,阿梅面上驚訝了一下,隨後只是點點頭。
陳悠摸了摸阿梅的頭,心裡卻一塞,如果阿梅還好好的,這時候,她一定嘰嘰喳喳活潑的在她身邊問爲什麼要這個時候回華州。
倒是阿杏輕聲問了句。
陳悠笑着與她們解釋了兩句,就帶着她們去書房用朝食。
老陳頭房裡有曾氏和陳秋月照顧着,倒暫時不用陶氏多費心,用過朝食後。
陳永春被陳王氏逼着又去請旁的大夫,站在一邊蕭氏就拽了拽丈夫的衣袖。
夫妻兩走到廊下無人的地方,蕭氏開口說道:“趁着這個時候咱們快去說!”
陳永賀有些拉不下來臉,說來說去,陳永賀也比秦長瑞的年紀大,現在要腆着臉去求弟弟,怎麼說心中都不是滋味。
如果不是因爲心裡那點可憐的自尊作祟,陳永賀哪裡還會去老陳頭那裡求了,現在親爹生死不知,也沒人能指望上了,只能他們夫妻親自去說。
“你急什麼?我還沒想好怎麼說呢!”
蕭氏聽了賭氣,“你還想,前幾日那算命的怎麼說的?你還等,等到什麼時候?我看你等,你就等吧!要是這事兒再被大房搶去了,我跟你沒完!”
蕭氏的話讓陳永賀也驚醒起來,三房本就與他們不親,之前百味館就是陳奇那小子管着,雖然陳奇突然失蹤了,但保不準又交給大房的老二陳易來管,他們還真得快些下手。
陳永賀此時也只能硬着頭皮上了。
“成,咱們這就去說。”
蕭氏這才滿意。
夫妻兩人朝着外邊張望了兩眼,然後陳永賀雙手插在袖子裡,脖子縮了縮,吸了吸鼻子才與蕭氏一起朝着書房走過去。
秦長瑞正在書房中看賬本,趙燁磊在一邊溫書,趙燁磊先瞧見陳永賀夫妻,他起身與秦長瑞說了一句。
秦長瑞想不到他們這個時候會來,陳悠在廚房中也時刻注意着二房,見他們去了書房,趕緊端了茶盞也朝着書房走去。
陳永賀邁進書房時,腳步都有一瞬間的凝滯,他不自在的動了動脖子,有一種踏足了一個陌生世界的感覺。
書房裡的一切彷彿與他生活了幾十年的地方不在一個次元。
博古架上到處都是書冊,房內的書桌擺滿了賬冊,墨寶,空氣中都飄着一股他覺得陌生的書卷味兒。
陳永賀不太敢看坐在書桌後的秦長瑞。
他覺得奇怪,明明三弟與自己一樣,小時候都未讀過書,幾年前,住的也是破舊茅草屋,怎麼僅僅幾年,他們就不像是一個世界的人。
在陳永賀愣神的片刻,陳悠已經端着茶盞進了書房,她對着蕭氏的方向笑了笑,“二伯,二伯孃可有什麼事?”
陳悠清亮的聲音將陳永賀拉回了神,他侷促地擡頭看向秦長瑞,“三弟,我與你二嫂有件事要與你商量。”
秦長瑞嘴角微微地牽起,雖然瞧着好像親切,笑容中卻帶着疏離,“二哥,二嫂有什麼事坐下說。”
陳悠順道給幾人都上了茶。便退到了趙燁磊的身邊。
陳永賀朝着趙燁磊那邊看了一眼,又看向秦長瑞,秦長瑞低頭喝茶,並不在意他的眼神,陳永賀也不好直接開口要將趙燁磊和陳悠攆出去。
陳悠笑着瞧着他們夫妻。可蕭氏怎麼瞧怎麼覺得陳悠這眼神透着股子怪異。
書房中沉靜了片刻,陳永賀坐在墊了毛氈的暖和椅子上,卻覺得如坐鍼氈。
張了張口,一橫心,陳永賀還是說了,總歸要開口,這時候不說,早晚還是要說,與其讓大房得了甜頭,不如他們先開口。
шшш ▪T Tκan ▪¢ ○ “三弟,你那鋪子現在怕是正缺着人管着的吧,奇子又不在,不知我們家阿良如何?這些日子,他可是正在家中學着算賬呢!”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