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裡,渭水上寒風肆虐,似乎要將一江水都凍住。年根的時候,往來船隻都行色匆匆,加上又怕遇到上次大雪淤了河道,各個都加緊行船。
陳悠這次回華州一路順利的很,頭一日清早出發,第三日清晨就到了。
到華州這日,恰好是臘月二十三。
秦長瑞提前派了人知會永定巷百味館的薛掌櫃和唐仲,陳悠一行下船時,唐仲與薛掌櫃已都在碼頭等着了。
往年他們回林遠縣最遲在小年前也回來了,這次不但回的遲,秦長瑞與陶氏卻還留在那兒!
唐仲只知陳悠回華州,並不知道秦長瑞夫妻還留在林遠縣,見着只有陳家的幾個兒女時,還驚訝了一下。
陳悠瞧了唐仲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麼。
“唐仲叔,爹孃還在林遠縣呢!今年指不定都不能回華州過年了。說來話長,具體的咱們回去再說罷!”
聽到陳悠的解釋,唐仲只好點頭。
乘了兩日船,不管是阿梅阿杏陳懷敏還是陳悠,都覺着有些疲憊,薛掌櫃早讓夥計準備好了馬車,便停在碼頭入口。直接走過去便可。
站在碼頭邊,北風呼嘯,就算是再厚的灰鼠皮披風都要被掀開小半,頰邊的碎髮隨風揚起,牽着阿梅阿杏的手迎着寒風走在前頭的陳悠像是就要乘風而去。
趙燁磊的目光一直跟着那一抹清淡的蔥綠色。彷彿她就是這整個寒冷冬日的唯一溫暖和希望。
陳悠邊走邊想着事情,回了華州後,首先要派人去賈天靜那裡詢問錢夫人的情況。而後她要親自去一趟保定堂,瞧瞧李阿婆,給她請個平安脈。因着不清楚秦長瑞夫妻是不是年前能回華州,她作爲家中長女,要擔起治家的責任,過年的一應物事都要準備好才成。至於,秦長瑞要在慶陽府開百味館。她還得向薛掌櫃瞭解情況。
另外,也不知百味館年底的賬目紮了沒有。總之,操心的事情有許多,她那水培的藥材才試驗了一半,看來在過年之前。她都要忙的像個陀螺了。
想到一半,陳悠眼角突然瞥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急忙轉頭,尋着剛纔那人的影子,不多時,陳悠的目光就定了下來,然後嘴角牽起,朝着那人喊了一聲。
孫大姑娘跟在一個有些微胖的男子身後,旁邊的中年婦女抱着一個用包裹包住的孩子。孫老闆也在。
孫大姑娘聽到熟悉的聲音,急忙轉回了頭。瞧見陳悠後面上一喜,“阿悠!”
兩人都沒想到會在這樣的寒冬在碼頭碰面。
風寒侵人,情意暖心。
他們俱都是一身行裝的模樣。孫大姑娘早已嫁人,夫家姓林,也是開布莊和做成衣的,家同樣在華州城,不過與陳悠家相隔甚遠,一個城東一個城西。幾乎是橫跨整個華州。
早幾年,孫大姑娘不孕。尋了陳悠說,才知曉是夫君的問題,陳悠給開了幾副藥方,林少爺吃了半年,孫大姑娘便有了身孕,生下了現在這個男孩,孩子纔剛剛週歲不久。
“阿悠!真沒想到能在這裡遇到你!這是剛從林遠縣回來?”孫大姑娘與陳悠常有來往,是知道他們家每年年前都要回一趟老家的。
陳悠笑着點頭,許多日子未見,她也有些想念孫大姑娘,“孫姐姐,如果你們今日不急着回去,去我們那吃個便飯罷,我們好好敘敘。”
孫大姑娘瞧了眼夫君,林少爺朝着她笑了笑,“看我作甚,既然陳大姑娘盛情相邀了,你難道還要拒了去?”
趙燁磊不動聲色小幅度調整了自己的位置,替陳悠擋去一半刺骨的寒風。
這一切的小細節都落在了孫大姑娘細緻入微的觀察之中。
就這樣,本一行人多了孫大姑娘一家變得熱鬧起來。
碼頭離永定巷的百味館近,他們過去也用不了多少時間,薛掌櫃路上就吩咐了夥計回去知會一聲,多備些飯菜,大小姐要帶着客人回來了。
等回到百味館後,陳悠就將人請到了花廳,一番絮叨下來這才知道,林少爺林遠這是剛剛從慶陽府回來,林家布莊在慶陽府有一樁大生意,林遠是今年深秋去的慶陽府,已經在慶陽府待了幾個月了。
陳悠前兩日在船上還想着慶陽府生意的事兒,這不,就有現成的人送上門了。
林遠也在拓展林家布莊的生意,在慶陽府住了幾個月,因生意來往的多,對慶陽府也熟悉的很。
陳悠問了些事後,對林遠的印象也好起來,雖然他外表並不出色,但是人卻幽默風趣,見多識廣,倒讓陳悠瞭解了許多慶陽府的習俗和事情。
中飯是在百味館吃的,林遠和孫老闆由唐仲、趙燁磊還有薛掌櫃陪着,陳悠與孫大姑娘就去了小包間吃,兩人自說姐妹間的體己話。
小雅間中靜悄悄的,香爐中的沉水香嫋嫋娜娜地飄散在空氣中。
孫大姑娘放下筷子,笑着問,“阿悠,林遠縣那邊如何?”
陳悠勉爲其難笑了笑,而後將林遠縣發生的事情簡略說了。
孫大姑娘吃了一驚,沉默了片刻,“這樣也好,那時,我便說你家兩個房頭不怎樣,斷了也就斷了,只期望你那大堂哥一家平安纔好。”
“我也是這般想的,阿磊哥哥明年開春就要鄉試,無論如何也不能用家裡的事情影響他,爹孃今年將林遠縣那邊的事情處理了,估摸着那邊我們幾年也不會回去一趟了。”
孫大姑娘聽了也是一聲嘆息。
“阿悠,你方纔打探慶陽府的事兒,可是有什麼要緊事情?”
陳悠便將他們要在慶陽府開百味館的事情與孫大姑娘提了。
“阿悠,我覺着咱們真是太有緣分了,孩子他爹也琢磨着要去慶陽府開分鋪,等那邊落實了,我們一家可能都搬過去。”
沒想到還能聽到這樣的消息,陳悠也笑起來。
孫大姑娘的婆家林家人口少,婆母早就過世,只剩下一個公爹,林少爺是林老爺的晚來子,林夫人過世後,林老爺年紀大了,就沒有再娶。後來將家裡的生意交給兒子後,他也就當了甩手掌櫃,整日裡下下棋逗逗鳥,生活倒也自在。
林老爺與孫老闆是做生意認識的,後來結了兒女親家,因爲兩方人家人口都少,也不拘了小節。
前兩年,孫老闆便搬去了與女兒女婿同住,兩個年過半百的老人家一起,也有了樂子。
如今孫大姑娘生活順遂,人都胖了些。
兩人感慨緣分,陳悠又道若是慶陽府有什麼事情不知的,便去請教孫大姑娘的夫君。
孫大姑娘當然欣然答應下來。
一番敘話下來後,就已經過了一個多時辰,孫大姑娘也該回去了,華州城城東城西路途要有一段好走。
孫大姑娘拉着陳悠的手,眸子裡帶着擔憂,陳悠今年過年都十六了,是該嫁人的年紀了,這麼拖着不是辦法。
這一路上回百味館,趙燁磊對陳悠無微不至的照顧和體貼絕對已經超乎了一個哥哥的範疇。孫大姑娘本就心細,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裡。
她有些擔心,她雖然與陳悠要好,可是陳家家長的態度她並不知道,如果只把趙燁磊單純的當做養子。那麼,趙燁磊這樣暗生情愫就有些不應該,如果陳悠父母也對兩個孩子有意,那自然是皆大歡喜。不過,瞧陳悠清澈的眼神,不像是已將趙燁磊放進心裡了。
陳悠見孫大姑娘愣了好一會兒都未說話,奇怪的問,“孫姐姐怎麼了?”
孫大姑娘急忙搖頭,到口的話也嚥了下去,這種事情還是等弄清楚再與阿悠提吧!否則弄的不愉快就得不償失了。
“阿悠,你爹孃不在身邊,要多加小心,若要是有什麼麻煩,就派人來知會我一聲,孫姐姐立時便趕來。”
能交到孫大姑娘這樣的真心好友,陳悠很是欣慰,她親自將孫大姑娘送到了大堂與林遠匯合。
與趙燁磊、唐仲、孫掌櫃一起將孫家父女和林家少爺送到永定巷巷口。
走回來時,陳悠轉頭問唐仲,“唐仲叔,林少爺的病怎樣了?”
林遠有不育之症,當年治療過,但並沒有根治,陳悠一個大姑娘也不好當面給林遠看診,便將這件事交給唐仲來做。
唐仲笑她愛操心,“林少爺的病症雖到現在都未根治,但卻並不影響其生活,我瞧過了,配了幾服藥,林家還是能有次子的。”
聽唐仲這麼說了,陳悠估摸着林遠的病也不是什麼大礙了。
今兒臘月二十三,按照大魏朝的習俗,便是小年。
大魏朝有“官三民四船家五”的規矩,官府祭竈是在臘月二十三,而一般的民家則是臘月二十四,至於船家就要臘月二十五了。
他們家不屬官戶,明晚才祭竈。今晚也就沒什麼事兒。
不過,薛掌櫃吩咐了廚房做了一頓餃子,俗話說“送行餃子迎風面”,雖然今日小年不能祭竈,但是吃個餃子慶賀一下卻是少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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